方措从书包里拿出作业，伏在桌上一边写一边等方牧回来一起吃饭，这么一等就等过了九点，方牧还没回来。粽子在桌子底下饿得嗷嗷直叫，被心烦意
的方措踢了一脚，这狗东西这几年脾气见长，居然一扭
就跑去外面撒气去了。
方措没忍住，终于给方牧打了个电话，方牧手机关机了。方措又给老五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老五的声音一惯的嘹亮而富有表现力，“哦小措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孙叔，方牧前几天说今天到家呢，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去你那儿了吗？”这几年，方牧和老五一块儿做生意，这回因公出差，回来先去找老五也不是没可能。
电话那很快有回音了，“哦，这事儿啊，你叔刚给我打了电话，说货出了点问题，今天到不了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看，这一忙就给忘了。你也别急，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上学呢。”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这也说不好，生意上的事儿，没个准话，或者三五天吧？”说到后来老五自己也有点心虚。
方措没吭声，长时间的沉默让电话那的老五有点惴惴，试探地开
，“小措？”
方措天生
格使然，再加上后天坏境影响，使得他即便内心狂风
雨面上也不会大吵大闹，他只会憋在心里自个儿琢磨。老五的话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方牧是什么
？他在家里独裁惯了，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动向需要向方措报告，他没这个习惯，又怎么会让老五告诉他会晚点儿回来。退一步说，就算他这么做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方措？
心中有种种怀疑，方措面上却不显露，好像被老五的话说服了，“嗯，我知道了，那我挂了，再见，孙叔。”方措挂了电话，坐在饭桌旁，将心里那点怀疑翻来覆去地琢磨了遍，霍的站起来，将门一锁，一闯进黑夜中。
、第二章
连续开了四小时的车，即便年轻
力旺盛，陈国锋也不由地感到双目
涩而疲倦，余光瞄了副驾驶座上的一眼——男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下身一条迷彩裤，裤脚都扎进了系带短靴里，显得极其练，双手抱胸，靠在车座上，一顶鸭舌帽盖在脸上，露出略带胡茬的下
。从上车起，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过，仿佛已经睡死过去。
陈国锋二十三，专科勉强毕业后就在他姐陈丽的牵桥搭线下过来帮老五，小伙子年轻气盛，总想一番大事业，再加上下半年他姐就要跟老五结婚，他如今的身份，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了——他自己姐夫的公司，不就跟自己家的一样么？
这次的单子好了，公司大半年吃喝不愁，陈国锋自己也是满怀雄心壮志，当然，也抱着点自己的小私心，这么一个单子跑下来，自己怎么着也能捡漏吧。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如今这社会，合理适度的“贪”已经是一种默认的潜规则。
谁成想临行了，又多出这么一个。心里再不乐意，面上也不能表露，而且不知怎么的，陈国锋总有点怵这个。这也没摆老板派，也没指手画脚地
手陈国锋的事儿，冷冷淡淡半天蹦不出一个
，可陈国锋还是怵，见鬼的！
“下高速了，下车方便一下。”陈国锋将车停在路边，对副驾驶座上的说。
没得到任何回应，陈国锋面上讪讪，心里却撇撇嘴，下了车，走到边上，拉下裤链，掏出自己的小兄弟。荒郊野外的，只有两束车灯苍白地照着水泥路，寒凉的夜风刮过旷野，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陈国锋忽然一个哆嗦，心里忍不住有点毛毛的。
黑暗中，车上的男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扒拉下盖在脸上的
球帽，露出一张棱角锋利的脸，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似乎是睡懵了，还一副游天外的表
。
这个正是方牧，方牧这没什么经济脑，这几年公司的事基本都是老五在管，要不是这回的货比较重要，老五又一时走不开，方牧也不会跑这一趟。
良久，他也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就在前脚初初踏上地面的瞬间，左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一道黑影，方牧迅速地往后一仰，躲开攻击，同时，极佳的夜视能力已经看清袭击他的是一只握着手枪的粗壮的手，显然是想趁方牧不妨，一个枪托将他砸晕。
方牧趁势双手绞住来不及撤退的那只手臂，去夺握在手里的手枪。
袭击者没料到会失手，大感意外下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一个转身正式与方牧正面
战。
方牧对上一张
沉的国字脸，一双眼睛如同穷途末
般疯狂与狠戾，同时一
饱含着烟味、血腥味、汗味混合的味道冲进他的鼻腔。方牧心里骂了一声
，对方显然受过严苛的训练，极其擅长
搏，转瞬间，两已经从车门战到地面，身上各挨了好几拳，枪在打斗间被打飞了，又被方牧踢到了车子底下。
男面目狰狞，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掉眼前的。一路逃亡，已经让他的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一开始并不想杀，只想将劫车，在这里杀了无疑会留下太多的线索，让知悉他的动向，至于到了目的地，他自然会送两个“旅伴”好好上路。
从走上这条道，手上沾上第一条命开始，杀已经是一件不能引起他任何绪波动的事。当然，他知道出来混的，总要还的，他想过自己的结局，但绝不是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路。
“啪”“啪”“啪”——寂静的公路上忽然响起三声枪响，四野里忽然有一群鸟雀被惊得四处飞，火舌瞬间撕开夜幕。方牧没料到他还有一把枪，虽然迅疾地滚地躲开，却还是被一枚子弹擦过左臂外侧，带下一块皮。
方牧躲在卡车车尾，右手悄悄地摸上右腿，拔出他习惯藏在里面的军刺。
有枪在手，男似乎开始有恃无恐，一边小心地移动，一边恶毒地咒骂，“小杂种，给我出来。看老子不把你的脑花打出来！”
方牧如同一只无声无息的豹子，绕过车子，潜伏到男的身后，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数数，当数到三的时候，他的身体一瞬间起，手中的军刺有下至上直刺他的后背，这种刺法可以避开肋骨，直刺肺部，一击致命，伤者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是特种兵解决哨兵的法子。
可是军刺没有刺
男的后背。这个如同鹰隼般凶残而狡诈的男察觉到危险的临近，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转身，抬手就是两枪。方牧避无可避，一颗子弹差点打穿他的肩，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而军刺，扎在了男的手臂上，枪掉在地上。
方牧将男抵在车身上，军刺将他的手臂扎了个对穿，拔出的时候，带起一蓬血，
得方牧满脸都是。男如同一发狂的野兽，提起醋钵般的拳砸在方牧的脸上，方牧的身体被打飞出去。男趁机捡起地上的枪，对准方牧，扣下扳机。
就在枪响的一瞬间，方牧一个打滚，避开的同时，手中的军刺准确无误地扎进了男的左胸，二十三厘米的军刺整根没，男目眦欲裂，瞪着方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方牧狠狠地喘了几气，心里面很鄙视自己，看来这几年的安逸生活，确实让他的骨都锈住了，看看死不瞑目的男，方牧面无表地龇了龇牙齿。
“他……他怎么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
方牧一转，就看见鼻青脸肿鼻子下还拖着两管鼻血的陈国锋。这小子也是运气，解手完，正提裤子，察觉到不对劲，刚一回就被一枪托砸得满脸开花，倒在
丛里，那丛还是他刚施过肥的，热乎乎的一腥臊味。男没想杀他，只把他打晕了，想确定车里面的况之后，再把拖上车当质的，一路上也好有个掩护。谁晓得命运不济，遇上方牧这么个硬点子，就顾不上他了。
陈国锋没晕多久，刚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就被一阵枪声又给吓趴下了。别看平时吹牛吹得天都要
了，也
在
面前显摆自己的“英勇事迹”，可真遇上这种事儿，他第一反应是捂住耳朵趴在丛里瑟瑟发抖，只盼歹徒没发现自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趴了好一会儿，渐渐听不到动静了，他才敢悄悄地抬起。
方牧脸上的血开始凝结了，绷得他的脸很不舒服，他一边用手抠挖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陈国锋的话，“死了。”
陈国锋的脸啥时间白得没有血色，不知是被这个事实吓着了还是被方牧转过脸来时一脸凶残的样子给吓着了，整个身子抖得筛糠似的，“死……死了？”他的眼珠子盯着死得透透的男，机械地转移到方牧身上，然后瞳孔一缩，如同见到恶鬼般惊恐道，“你……你杀了——报……报警！”
、第三章
面对摸黑找来的方措，老五要愁死了——真是什么养什么崽，这不省心的，绝对方家出品，没跑了。
方措出门后也没去其他地方，径直就找去了老五家。他那个无良的监护天生懒怠于经营际关系，这么多年，来来去去，身边也就只有一个老五，最多算上一个方敛。但方措感觉得出，方牧并不跟他亲，甚至不大愿意跟方敛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有什么事，方敛肯定将他排除在外。只有老五。
这小崽子大约是成长环境跟别不一样，养成了多疑多思的格，认定了的事儿，十牛都拉不回来。也是不巧，方措到老五家楼下的时候，老五正心急火燎地将车开出车库。大约一个半小时前，他接到陈国锋的电话，他的准小舅子在电话那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老五安抚了半天，才勉强听出关键点——方牧杀了，他报警了，警察来了。
老五的脑袋一懵，全身的血
飞快地流逝，在一瞬间像大冬天被泼了一桶冰水似的，凉得没任何温度。根本顾不上去骂没脑子的小舅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来了！
竟好像方牧杀这件事一直是存在他潜意识里的隐患。什么都不在乎的是最危险的，心中没有一根道德准绳牵制，也没有一个可以牵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一个高功能反社会士。老五心里一直恐惧着一件事，哪一天，他会跟方牧隔着铁窗上演兄弟
什么的。但这种隐忧在近些年已经被渐渐淡忘。
自从方牧养了只叫方措的小崽子后，他看得出，方牧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在努力地“正常”起来。虽然，依旧是狗脾气，但至少，像个“样”了。老五记得有一次，是冬天，下大雪，他捧着刚泡的热茶从公司窗往出去，楼下的马路积了厚厚一层雪，方牧和方措两个在踩雪玩，方措那时候还小，穿得跟只球似的，被他那格恶劣的叔叔不断地推倒在雪地里，那时候方牧脸上的笑没有一丝霾，跟冬天的阳光一样，老五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温暖的方牧。
这样的方牧会杀吗？
回过，老五立刻到处打电话，他在公安局没关系，七弯八拐地找了好几个朋友，终于弄到一点确切的消息——晚上八点左右，市刑侦大队确实有警车出动了，前往的方向跟陈国锋说的也对上了，至于具体的况却再也打听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