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心里自然不乐意，但是却在衡哥儿幽
又沉静的眸子下做了妥协，带着许七郎出去了。
季大
这才在炕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刚才的愤怒在看到衡哥儿病弱的脸，和脸上触目惊心的伤
后都消散了，对于自己儿子，自然还是关心的，问道，“伤，是怎么来的，疼吗？”
衡哥儿轻声说，“不疼了，上过药，母亲又请大夫来看过病了。”
季大点点
，又沉吟了一阵，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平国公世子在宫里用剑划脸，说是事
因你而起，我在衙门里，也听到了这件事，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30、第十四章
衡哥儿听到季大这句话，心里也就明白了季大刚回来的那
怒气从何而来，也大约知道自己从宫里离开后，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只是没想到，徐轩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来，照他这一阵子对徐轩的仔细观察，他觉得徐轩根本不是一个莽撞的，反而是看着少年轻狂又自尊心强，但其实是很心细和明白利害的。
徐轩做出这种事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事更要被闹大了。
衡哥儿心里已经转过了很多想法，看向季大问道，“徐世子，没事吧？”
季大脸色依然是黑沉着的，“我回府时，探听到的事也不多，据说是他要划伤脸，被皇上阻止了，但是划伤了皇上的手。伤了皇上，这事，可不小了。”
衡哥儿就更加惊讶了，目光闪了闪，他不想说太多话，就将之前写给许氏看的事经过的纸拿了递给季大。
季大几眼瞄了纸上的事经过，上面没有写得太详细，只是写徐轩指导他剑术的时候，不小心误伤了他，划到了他的脸。
季大当然知道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是这么简单，不会出现之后的事。
于是他又看向衡哥儿，衡哥儿便又说了两句，“在宫里时，徐世子一直不大看得上我，今
教我练剑，手法也过重，就伤了我的脸。皇上指责他没有容之量，然后皇上就走了，他跪在皇宫东边演武场边大殿里不起来，我离开时，他还跪在那里，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季大看着衡哥儿，叹了气，道，“你好好养着身子，之后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最近也不要再进宫去。”
衡哥儿色和语气都很平淡，镇定得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皇上已经让我最近都不用进宫，让我在家里养伤。再说，皇上既然也伤了手，恐怕最近他也不会上课了。”
季大道，“你好好养着，这伤不严重，别着风，会很快好的。”
衡哥儿点点，“谢谢父亲。”
季大轻叹道，“你还小，却绕进这种事里，也是我当初没有多顾虑些。”
衡哥儿轻声道，“儿子自己也是乐意的。只是，今皇上发脾气，说不要徐世子进宫做伴读了。”
季大没有因为衡哥儿最后一句话而惊讶，反而很沉着冷静，衡哥儿看着他，心里就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说道，“皇上让我进宫做伴读，就是想借我故意和徐世子闹矛盾，造成和徐家决裂的假象么。”
季大没想到衡哥儿会说出这句话，惊讶地看着他，季大是个心思十分沉的，平常完全不苟言笑，从他的脸上，很少能够看出他的心思，但他此时的惊讶是那么明显，衡哥儿一看到，这下是完全笃定了。
季大目光沉，盯着衡哥儿的面容，衡哥儿色很平淡镇静，甚至那张脸就像是画上去的一张脸，画得漂亮，也画得没有过多的绪，完全不像个孩子。
季大不由想起一句话，叫“多智近妖”。
季大对自己这个儿子，以前就有点觉得他过于聪明了，现在是觉得他让自己完全拿捏不住，不可捉摸。
季大整理了心下的惊讶，面上反而摆出和蔼来，问道，“衡哥儿怎么这么说。”
衡哥儿的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似乎是有点冷，本来就幽黑如夜空的眸子，此时似乎更是幽而晦暗不明了，声音也是冷淡到带着悠远的，只是带着孩童的稚气和软糯，缓缓道来，“除了亲，儿子可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喜欢。”更何况，是血脉至亲，都没有无缘无故的
，面前的季大不就是这个例子。
说了这一句，他也没看季大的脸色，接着道，“皇上他对我的喜欢照顾和亲近有些太过了，儿子可不相信他，他在宫长大，母亲出身不高贵，只是一个婢
，从小被抱给他母亲的主子，当时的刘贵妃养，但刘贵妃身体不好，对他也没有多上心，那时候先皇还有另外几个儿子，他是最不被看重的，想来童年不会好过，后来做了皇上，也受着太后挟持，儿子听父亲您说过，他记得您为他生母请谥号的恩，可见他对他生母很有感，但是儿子也见他在鸠杀了他生母的太后面前十分孝顺乖巧，讨她十分欢心。这样的皇上，心思也太了些，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儿子好，对我好，应该也只是想用我罢了。儿子听您说，平国公徐家一直支持皇上，徐世子因为从小进宫经常看望当年的徐妃如今的徐太妃，故而和皇上从小就认识而且亲近，皇上怎么可能因为刚认识不久的我，就和徐世子闹矛盾，要是闹矛盾，应该也只是他们需要闹这个矛盾给别看吧。皇上需要徐家的势力支持，徐家在军队里颇有声望，后宫里徐太妃又是唯一可以和太后较劲的，无论怎么看，皇上都不可能得罪徐家放弃他们的支持和势力，所以这个矛盾应该是闹给太后和朝中别的大臣看的，让太后认为他真的还是个单纯的因为一点喜怒哀乐就发脾气说狠话的孩子，而且自己踢开了徐家，只要太后最近不忌惮他，他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宽松的环境来培植自己的势力，好好长大到可以亲政。”
他说到这里，本来低下去的才抬起来，目光明亮地看向季大，季大却为衡哥儿的这个分析而动容。
衡哥儿看着季大清癯而沉的面孔，又说道，“之前儿子还只是猜测，后来看本来心思沉稳而且多有心机的徐世子处处表现得对我诸多刁难，还是些小把戏，儿子也就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测。今，他是真的故意要刺伤我，不管是不是脸，总之，他的剑里全是杀气，我看皇上和他那么卖力，也不想继续地和他们在这种事上纠缠了，就故意放了剑，让他如愿地刺伤了我。”
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他从之前季大的身上已经知道，季大定然也参与了这个计划，季大，恐怕并不容易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和很少与大臣接触的皇帝有什么接触，季大应该是和平国公府有接触，才和皇帝有接触的。
季大故意将自己送到皇帝和徐轩跟前去做这种角色，他心里挺难受，不过想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他也就不怪季大什么了。
季大对上衡哥儿黑幽幽盈着一层光的眼睛，心里起了些愧疚，他从衡哥儿的眼睛里，已经明白，衡哥儿将他看穿了。
季大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话，但是却发现喉咙
涩，不大说得出来。
衡哥儿却对季大说，“父亲，能把桌上的茶水倒一杯给我吗，我有些渴。”
季大愣了一下，才赶紧过去从五更
上提了铜壶给衡哥儿倒了一杯养身的茶水，衡哥儿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手指洁白，带着孩童的白
柔软，捧着茶杯慢慢喝了几，然后才又抬看了季大一眼，说，“不过我看宋太傅心里明白得很，他肯定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季大盯着这个过于聪明让他心里都有点胆寒的儿子，也去倒了一杯茶喝，才让自己又恢复了平常的睿智沉，说道，“你好好养着身子，我看你脸色太苍白了，脸上的伤，虽然是小伤，但毕竟是在脸上，不好好养着，留下痕迹，就不好了。别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了。”
衡哥儿点点，“我知道的，皇上和徐世子闹出矛盾来，定然不会是小事。不过儿子要在家里养伤，可就管不着这些了。”
季大道，“你好好养着吧，你脸上伤了，父亲心里也是心疼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确带着点哽咽，他一向感不外露，此时说这一句，想来的确也是到处，对衡哥儿，毕竟不像衡哥儿想的那样没有父子之。
衡哥儿抬眼看他，说，“儿子明白。只是有时候，终究是家国大义，要比这么一点小小重，是吗。”
季大被衡哥儿这话堵了一下，想要反驳两句，衡哥儿已经又说了，“其实根据儿子这近一月的观察，皇上的确是个值得辅佐的明君，他现在还小，已经很不错，将来想来是很有作为的，只是主强则臣弱，儿子盼望着父亲你成功的时候，不要像这样利用儿子一样觉得可以掌控皇上。”
他这话已经说得大逆不道，而且也是故意气季大的，季大也的确是被气到了，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他嘴唇翕动了几下，衡哥儿却垂着已经在昏昏欲睡。
他只好将一切又憋回心里去，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是许氏在门问，“老爷，你要说话，可说完了，请了太医院的严太医来给衡哥儿诊脉，什么时候可以进去了？”
许氏这话倒算是给季大一个台阶下，他从椅子上起身来，道，“既然严太医来了，就请进来给衡哥儿把脉吧。”
严太医下午才见了衡哥儿，此时又来见了。
下午在演武场旁边大殿里，衡哥儿穿着一身骑装，虽然还是个孩子，倒是很沉着，且很有忍耐力。
现在在季府里，这是严太医第一次来季府，没想到季府虽然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但是里面处处的摆设用具都是不俗，他在太医院供职二十来年，也和有些显赫权贵家有些秘密
往，但是看季府，和这些家比，也是丝毫不差，甚至说还要更加
致几分。
在演武场里并不被太金贵对待的季衡，现在在自己府里，却是很金贵地被对待着，他才给皇帝看完伤从宫里出来，小皇帝没爹没亲妈，也没像衡哥儿这样被怜地对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