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
挟着金错刀的碎片看了许久，目光变幻，终于一字一字道：“是他妻子。”
“霍青嵋？！”
绯衣
子一向淡漠的语气里也有震惊之意——难怪她，要知道，霍家小姐青嵋，和后来
赘霍家的韩步云之间的
，几乎是江湖儿
中传诵了很久的传奇……
韩步云，本来只是大名府上一个无名的皂隶，有着一身不算太高明的武功和算是很低的地位，然，却偏偏有和武功地位完全不相称的热血正义。
就是这过
的正义感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个时候，大名府辖区内的崂山正在闹流寇山匪，那七个占山为王，号称“七匹狼”的家伙几乎把方圆几百里搅的民不聊生。大名府尹本来是个混
子捞银子的官，压根就不想管这号子事，可偏偏那手下的差役韩步云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地进言说该派管了。
这关你小皂隶什么事啊！
在又一次听说崂山下的某村庄被血洗后，韩步云的劝说请求又来了——府尹不耐烦地剔着牙齿，
脆地下了死命令：“妈的，凡是我手下的，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然，小小的差役却变了脸色，狠狠扯下外面的皂隶官服，直扔到老爷脸上，然后
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仗着血气和肝胆，竟然孤身去了那虎狼之
。
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重伤后被擒——七匹狼的老大苍狼放出话来：要拿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来祭天！
这样的消息传到江湖上，自然免不了一阵骚动。
虽然敬佩小衙役的胆色，然而七匹狼的确不是泛泛之辈——韩步云又不是在江湖上有靠山有缘的家伙，能替他出的，更是绝了踪迹。
看起来，这个悲剧
的小物是必然要无奈而壮烈地死去了，而且死的会很惨。
然而，死期临近的时候，事却蓦然发生了变化——大名府小差役的事，不知道怎么地就传了金刀霍家大小姐的耳中，激起了待字闺中的青嵋小姐的一腔慕和正气，于是，千方百计地求了父亲，借助着霍家的声威和实力，居然硬是从匪徒的屠刀下将韩步云生生救了回来。
后来的事发展，就是所有都理所当然乐意看的结局了：正义的小衙役和慕他的小姐结合了，而因为霍家仅有一，便赘了霍家，改名霍步云，继承了霍家的武功和家业，两位年轻恩地生活着。
几年后，为了报当年之仇，霍步云率领金刀府的
了山寨，杀了土匪七匹狼。
而这样动的开始和这样完美的结局，让两个的故事成了江湖中又一段的传奇……
……
“霍青嵋怎么会出卖她的丈夫？”
绯衣子皱眉问——虽然一向认为世间的感淡漠如纸，但是看见这样被奉为楷模的居然如此丑陋，也不禁有些不解。
“因为霍步云背叛她。”
“哈……”阿靖冷漠地笑了笑，许久才淡淡道，“富贵和权势，果然是蚀骨的毒药……”
“错了。霍步云不算是喜新厌旧——那个子，才是他最初所。”
“哦？为了报恩和霍家的权势霍步云放弃了她，然后在功成名就后再偷偷纳为外室？”
“又错……那个时候，那个子为七匹狼所掳，韩步云为了救她孤身上山，然而除了几乎送命外根本没有效果——为了解救出她，他只有借助金刀霍家的力量……”
萧忆淡淡地笑，指间挟着那一片金刀碎片，刀上暗金色的光芒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浮动——“说起来，真正值得大书特书的，反而是这一段不为知的畸呢……哈。”
“原来如此……”绯衣子的脸上，也有复杂的神色，终于道，“霍青嵋既然知道了，最多也是告知父亲长辈，报复韩步云和那个子罢了——为何又要赔上整个家族的代价？”
萧忆苦笑，摇——“现下的霍步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差役韩步云了——他对于霍家不仅是大的臂助，更是领军物……说直白一点：今的霍家或许可以没有霍青嵋，但是绝对不可以没有霍步云！”
“所以，尽管她向父亲哭诉，但是父亲能做的，只是劝儿委曲求全罢了。”
“何况，虽然不她，但是霍步云至少还对她不坏，而且霍步云实在也是一条好汉子。”
阿靖微微点：“到了最后，得不到任何援助，又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丈夫背叛，她只有用了最毒辣的手段——向你出卖所有——借以报复他一个？”
“的报复，真是让心寒齿冷。”
连听雪楼的主，也不由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绯衣子笑了笑，但是眼色却是冷冷的，忽然道：“霍青嵋现在如何了？”
“送来了全部消息后，在听雪楼进攻金刀府的时刻，她用这一把金错刀在供奉祖先灵位的灵堂里自尽。”萧忆手指轻轻弹了弹刀片，有些落寞地回答。
“啊……果然——也是无法再一个生活在没有的世上了罢？”
绯衣子微喟，抬手用指尖揉了揉眉梢，有些苦涩意味地问：“你答应了霍青嵋什么条件？就是杀了霍步云和他所的那个子吗？”
“今天你猜错的次数特别多……”听雪楼主笑了笑，然后回答，“有三个条件：一、杀了霍步云。二、将霍步云的尸体与她一起火葬后，把骨灰洒五湖四海。……三、让那个的活着，至少要活五十年。”
“怕她死后会和自己丈夫再次相会吗？”阿靖
察，“好厉害的霍大小姐……”
“我想去看看她。”
那样疯狂绝望、不惜毁灭一切的心，只怕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罢？然，她却活下来了。
热烈地，疯狂地恨。
曾在闺中无数次梦想未来的她，在幸福被毁灭后，变成了恶灵。
一起被毁灭的，不仅有她的丈夫和家族，还有她曾经向往善良和幸福的心灵。
所有的一切，宛如那把金错刀，片片碎。
第四篇海上花
海上花。
传说中和“鲛泪”、“夜光珠”并称的南海三大珍奇。
十年发一叶，百年一开花。开时的艳丽，足以让所有见惯奇珍异宝的海客胡商屏息。
特别奇异的是，那是具有骇生命力的花，虽然一旦离开海水便枯萎成黑色的丝状物，但无论隔了多少年月、只要再把它放海中，它便会立刻重新绽放出惊的美丽。
就算是自己，纵横南海快十年了，也没有再见过那样奇异的东西了罢？虽然仓库里掠劫来的金银宝石已经堆的快冲顶了，但是，自己的船队却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过海上花。
说起来，他最后一次见到海上花，也是十二年前了。
那是在他父亲送给来自波斯的母亲的礼物——当父亲还是一个殷实的海上商的时候。
黑色丝带般的枯花朵，被细心地编织成了束发的带子，缠绕在母亲金色的发间。
那样珍贵的礼物，再加上父亲东方的神秘和温柔，终于说服了有着美丽蓝色眼睛的母亲、从那样遥远的故国跟随父亲来到了中土，然后，有了家，有了他。
然而，当稳婆将刚诞生的他抱给母亲看的时候，母亲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昏了过去——“那不是我儿子！鬼！那是鬼！”
后来，他才知道，所有不幸的根源都来自于他的眼睛：左边的一只是夜一般的漆黑；而右边的那一只，却是如同大海一般湛蓝。
拥有这样邪异双眸的，在母亲那个国度里，被称之为“鬼”——是一生下来就该被淹死或挖去其中一只眼睛的。
“露伊纱，你要做什么！”
那一天，刚回家的父亲被惊呆了，不顾一切地上去夺下了孩子母亲在婴儿床边举起的小刀。
“要挖掉！……神说，必须要挖掉邪恶之眼！！”母亲疯狂了，喃喃说着，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激烈的光芒，“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鬼！”
“说哪里的话啊……多好看的眼睛——是黑夜和黎明
界时的颜色呢。”父亲温和地，然而不容置疑地回答，从床上抱起他，亲了亲吓的哭泣的儿子。
然而，就在他十岁的时候，作为海客的父亲在去跤趾国贩卖丝绸的途中，连带船被飓风吞没。
“鬼！你这个不祥的孩子！——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你的父亲！”
噩耗传来的时候，母亲披散发地痛哭，指着他诅咒。
那美丽的枯的海上花，在她发间隐约。
他却只是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恍然觉得那样的母怪物实在是辱没了那朵美丽的花。他的漠然更加激起了母亲的怒气，更恶毒的辱骂和体罚接连而来。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是带着被诅咒的命运和缠绕的怨念来到这个世间的，是不受任何母亲期盼而诞生的婴儿。
不过，母亲的愤怒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父亲的船连带货在海上沉没，所以货主和船主、还有死亡水手的家纷纷上门来要债了——渐渐地，家里什么东西都卖掉了，然，还是抵不了债务。
被告到了官府，知府大下了命令：一家全部官卖，抵债。
他那个时候十二岁，标的价格是纹银五十两。
而他的母亲却只值三十两。
“哎，那个的虽然是个胡姬美，但是都三十多了，也太老了点吧？三十两？送我都不要！”
有来自青楼的买主，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母亲，一边和牙婆讨价还价，一边抬起母亲的脸来鉴定其容色，终于，以二十两成，随即上来拉扯着母亲。
母亲脸色惨白，忽然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这个不祥的孩子！……”然后，一撞在了衙前的石狮子上，血顺着金色的发流下来，染红了那朵海上花。
他没出声，木然地看着。
围观的发出看到了好戏的满足的叹息。
买主有些无趣，忽然看见了一边木无表的他，眼睛一亮——“好俊的孩子！”
“可不是，才十二岁呢……长的多漂亮啊，你们那边好男风的相公们能不喜欢？”牙婆一看，连忙顺接上，撩起他额前的散发，“看那一对眼睛！世间哪里去寻的来？五十两不亏！”
他蓦然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忽然抬，盯着眼前的众，由于恶毒，一蓝一黑的眼睛里有骇的光芒，令的买主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有些怯然：“这孩子……邪的紧哪……我不要了。”
“哎哎！别走啊，四十两如何？”死了一个，牙婆有些急了，连忙想把剩下的脱手，用力扳转他的脸，对着太阳叫卖，“你们看，多俊的孩子！才卖四十两！”
“不准你们欺负没娘的孩子！”陡然，围观的群中响起了一个稚气的声音。
所有都吃惊地回，然后，看见了一个由家丁仆们簇拥的
妆玉琢的孩子。那个孩子比他还小上一些，但是显然很怕羞，看见大家都在看她，立马躲到了嬷嬷背后，但仍然牵着嬷嬷的衣角，怯怯道：“余嬷嬷……我们把那个哥哥买下来好不好？”
“小姐啊，这事要问过老爷呢！我们不好做主，也没那么多钱呀。”嬷嬷规劝。
“爹爹最疼雪儿了，他一定依的！现在如果不买的话，那个好凶的大叔就要把哥哥带走了！”小孩急了，用力拉着嬷嬷的衣服，几乎要扯，“雪儿有钱的！喏——”
她踮起脚，从脖子上解下了黄金的长命锁，放到嬷嬷手里。
“小姐啊，你看，现在可把他怎么办呢？”
颈后的
标终于被扯掉，脚上的锁链也被打开，然，自由了的他却听见那一帮仆中的老妈子用埋怨的气对那个孩子说，同时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仿佛看一只癞皮狗。
他立刻采取了抵抗的态度，敌视地看着那个穿着金丝绣花衫子、向自己走过来的富家小姐。
“你、你愿意和我回家里去吗？”出乎意料的，那个买他的孩子却反而用怯生生的表试探着问，忍不住去看他，但是眼神却是躲躲闪闪的——是个胆小害羞的毛丫呢。
他想，然后，照样毫不客气地回答：“不愿意。”
“那么、那么……”小孩有些为难地咬着手指，困窘地想了想，终于万分不舍地说，“如果哥哥不高兴和雪儿呆一起的话，那么，你自己走好吗？你有住的地方吗？”
他有些惊讶地抬，看着这个才八九岁大的孩子——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喜而可惜的——宛如看着最心、却不得不放手的布偶一样。
然，自幼看惯了母亲厌恶神色的他，心却有了第一次剧烈的震动。
“你不怕吗？”故意用异色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她，他问。
“好漂亮的眼睛啊！”她仿佛第一次注意到一样，高兴地叫了起来，然后盯着他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问，“我……我可以碰一下吗？”
得到允许后，小孩小心翼翼地伸出了雪白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皮。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手指上的暖意。
“小姐，快别碰他！好脏的！——回去老爷又得骂了！”忽然，手被扯开了，老嬷嬷严厉的话语传了过来，“唉，要是夫还在世就有管你了！和这些叫花子一起，会被说没家教！”
他一震，霍然睁开了眼睛，看了那个嬷嬷一眼——用凌厉凶狠的光。
在对方不由自主地噤声后，他却站起了身，来到母亲尸身的旁边，解下她上那沾血的海上花，一声不响地到了小孩手上。
然后，蹒跚地走向道路的远方。
“哥哥……你还回来吗？”身后，蓦然传来小孩鼓足勇气问的话，他终于回，站定，露出了十几年来第一次的微笑——“看着那花，什么时候花开了，我就回来！”
“哎呀！如果能再见到哥哥，可真是做梦一样呢……”她的脸红红的，怯生生地笑着拍手。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海上花——从此，过着海盗生涯的他，却再也没有见过它，连同它的主。
他成了纵横南海、令所有船队和旅客闻风丧胆的海王，霸占着忘不到边的海域，然，他却再也没有见到海上花……他曾经踏上过陆地，为的是寻找那个戴着海上花的小孩。
然而光
荏苒，所有的往事逐渐被风尘湮没，已无迹可寻。
所有能打听到的消息，只是她是大名府温员外的儿温吟雪，自幼丧母——而温家在五年前举家迁往他乡，杳无消息已有近十年。
她如果活着，也有十八岁了罢？早就是该嫁的年龄了——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他想着，苦笑，看着杯中的波斯葡萄酒出神。
酒里面映着一蓝一黑两只眼睛。
蓝色的一只，只能看见过去，而黑色的，只能看见将来。
不祥的眼睛……哈，见鬼去吧——母亲若是在，看见他今的势力地位，又会怎么讲？
想起母亲，他心陡然有压抑的怒火。那个臭婆娘！如果现在她还活着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只要得罪了他，也决不饶过！
这十几年来，他也觉得自己是越活越不象一个了——管束着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群恶毕集的海盗，他已经变的如同野兽一般的残忍无。
“王，赤发他一直求我，想求我向王要昨天掳来的那名子……”
忽然，旁边有不识时务地打断了他的遐想，是船队的副手飓风。
他一向不喜欢这个，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名字——总是让他想起那死去的父亲。然而，飓风在海盗组织中的作用，他是心里明白的。
他不回答，只哼了一声：“赤发那个好色的家伙……”
“反正那个子王已经用过了，再给别的兄弟也无所谓吧？”飓风倒不象其他兄弟那样怕老大，只是直言，“何况，王身边哪缺呢？”
提起那个刚掳回来的子，他只觉得有一团火从体内生起——按照惯例，每次作成一票生意，最美的子和最珍贵的财帛，都是由他先来享用。昨天那一票油水分外地足，他为归来的兄弟们庆功完毕后，就醉熏熏地来到那个关着子的房间。
她在黑暗中抽泣着，身体颤抖而温暖，仿佛开在暗夜里的花朵……他把那个子想象成了那个遥远的孩，在不见五指的夜中制止着她的反抗，疯狂地占有着她，感觉这个子如同花朵一样在他身下绽放。
天明，他起身时，看见她正拥着被子缩在一角哭，怯生生的样子。
很多次完事后，他都看见那些子有同样的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的样子却引起了他的罕有的怜惜。他走过去，有些粗鲁地撩起她的长发，吻她。
然，看着他凑近来的眼睛，她发出了惊惧的尖叫——所有看见这怪眼都要吃惊，看来这子也不例外啊……他登时兴趣少了大半。
“……回去告诉赤发，这个我不给。”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回答飓风的话，“如果真的缺，让他从我帐篷里那八个中挑一个去。”
飓风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大，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听见外边一阵骚动，一个手下跑了进来。
“怎么了？”他皱眉问。
“王……王！那个的、那个的……她跳海自杀了！”手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什么！”他有些激怒地站了起来，扬手一个
掌，“混蛋！怎么不看好一点！”
“那小娘们她、她一直都是哭……谁想得到竟有自杀的胆子啊！”手下有些委屈。
他疾步走出去，远远地，看见甲板下的海面中漂浮着一个。
看起来她一直都是怯懦而柔弱的，在被掳掠和践踏时也只有不停哭泣，而毫无反抗之能——没想到，这娇怯怯的儿，却居然真的有自杀的勇气。看来，对于这些良家子而言，失身永远是最痛不欲生的事吧？
他感叹着，来到船，扶栏正准备细细查看。
“哎呀！看那发上！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有忽然指着海中叫嚷——他循声看过去，全身忽然一震。
所有都意外地听到了一声不似声的模糊呜咽或嘶喊——然后，当着所有手下，号称海王的他竟以手掩面、在船踉跄跪了下去！
一个美丽的子。
碧蓝的海水拥着她苍白的面容和胴体，长长的漆黑的发如同海一样缠绕着她，在水中载沉载浮，宛如沉睡未醒的水仙子。
而碧蓝的海水中，海般的发丝里，居然绽开了一朵美得让屏息的花。
仿佛是一个哀怨艳丽的梦，在死去的发间幽幽开放。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着吧——等那朵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哎呀！如果能再见到哥哥，可真是做梦一样呢……”
……
幻梦成真，而转瞬
已汹涌没红尘。
海面上漂浮的花，如同我的一生。
第五篇七星剑
七星剑。
金吞，乌木柄，鲨皮鞘。鞘上，有七点如同鲜血般鲜红的宝石，连城之宝。
然，它的价值不在于此，而在于所代表的权力和威信——武当派掌教真那泰山北斗的地位。
记得那一天，他戴紫金冠，腰悬七星剑，在诸多武林面物的簇拥下，在三清神像前接过了掌教的位子，从此成为执武林牛耳的——才二十七岁的他，曾那样地踌躇满志。
他是武当派五十年来的第一高手，在第十九代掌门仙去之后正式由大弟子成为掌教。
萧忆又何足道？听雪楼又何足道！
他麦任侠将联合所有不屈服于听雪楼的势力，全力遏止萧忆那不可一世的并吞武林的野心。
道袍飞扬，他在解剑池边扬眉冷笑，笑里，全是年少的傲气。
七星剑在他手中闪着火一样的光芒。
然，此刻，在这昏暗密闭的墓室里，整整九天粒米未进的他只是如同垂死的野兽般在角落里喘息。幻觉……那由于极度饥饿困顿而产生的幻觉让他又看见了那个——那个将他骗进墓室、活生生将他反锁在里面的二师弟……好恨，他好恨！
恍惚中，看见二师弟张佩宁向他走了过来，带着狞笑。他大怒，不顾一切地举剑刺过去，然，没有用……师弟忽然就到了他身边，仍然狞笑地看他。
笑什么？不准笑！不准！
他忽然张，对着近在咫尺的那狞笑的脸一咬了下去！
好腥……好热的血啊……让他已经纸一般薄的胃异常地兴奋起来，他用力地舔着、吸着……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传来剧烈的刺痛——剧烈得足以让半死的他也暂时恢复了一点清醒。
抬手一摸，脸上、手上到处是温热的血……他居然在昏迷中因为饥饿咬了自己的嘴唇！
血，血……饿，好饿！他要吃的！
然，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救了的——这里是武当山历代掌门的墓室，为了完好地保存各位掌门的遗体，石门一旦关闭，是力永远无法开启的，而且平也绝少有来。他经常出门远游，所以，即使几个月没见他，弟子和门也不会觉得奇怪。
陷了半疯狂的状态，他在昏暗中到处摸索着，用嘴舔着石壁上渗出的水滴，缓解着胃里嫉极度的痛苦——和着血的水流在舌上，更加刺激起他无限的欲望。
他近乎痴迷地啃着一切所能碰上的东西，然，一路咬过去，什么都不能吃……
木，岩石……墓室里，就只有这两件东西。
果然只是死呆的地方啊——他绝望得发狂起来，拔出七星剑四处无力地砍杀——这里是死才呆的地方！而他才二十七岁！
死……他的手蓦然顿住了。
奇异而热切的目光，停在了那一具具坚实的楠木棺材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喉咙里呻吟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喜悦的声音，他用尽所有余力举起了剑，然后让它顺着惯落下——楠木在吹毛断发宝剑下如豆腐般剖开……
幸亏……幸亏有七星剑呢……
“哎呀，说起来大师兄还真的是游侠心——都到师傅的忌了，还不回山，看来少不得要我这个二师哥带大家来祭扫了。”
一个月以后，石墓的门忽然开，一群弟子拥着二师弟走，而门打开后，首先映眼帘的，竟然是棺盖上那柄斜
的七星剑——鞘上的七颗红宝石如同要滴出血来。
所有目瞪呆地看着墓里一片狼籍的血腥景象——所有的棺木都被劈开了，尸体的残肢凌
地铺了一地，那个正野兽般贪婪地啃着某只腐烂的手的，居然、居然是……
“你又赢了。”在夕阳映照下的白色小楼里，带着面纱的子微微叹息着，对旁边一个披着貂裘执着金杯的青年道，“果然，和兽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阿靖……”青年没有接着她的话题，只是微闭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问，“高欢如今把他训练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已经从内心里完全被摧毁了——再给他套上笼他就会毫不反抗地跟我们走……”阿靖颔首，沉吟着，“麦任侠本来的武功实在是不错，一旦训练成了杀手、吹花小筑的实力将大大提高。”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才，我早叫张佩宁杀了他了……何必那么费事地把他关在那种地方折磨他。”萧忆啜了酒，神色淡漠，随手把玩着横在膝上的七星剑，仿佛那无上的权威象征只是一个玩具，冷笑——“什么正派名门的子弟，从小的忠孝礼义……其实的心里都是一只野兽。那些道德伦理只是象一个坚硬的面具，如果你敲了它，会看见内里藏的只是丑陋不堪的畜类而已——”那才是的本啊……“阿靖目光锐利地一闪，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
“你喝多了……平你的话不会那么多。”
杯中的红色美酒微微漾动。血一般的美酒。
权倾武林的听雪楼主对于这样的涉却似乎很顺从——有些疲惫地伸手拿起七星剑，随便递给旁边的绯衣子：“给你留着把玩吧……怎么说，这剑还是不错的。”
“那上面有血，我不喜欢。”
“哪里有？”
“那不就是吗？……”
手指点向鲨鱼皮的剑鞘，忽然间，那七颗红宝石仿佛滴出血来。
相思泪：友。
碧玉簪：道德。
金错刀：。
海上花：童真。
七星剑：。
天色又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从窗户缝隙里透进的那点光，已经无法让她再继续记录任何东西了——但是，这样的黑暗，反而适合那些黯色的故事呢。
那些是只能在黑暗中回顾的往事吧？
灰色、压抑、疯狂——如同她池小苔的一生。
《醉思仙》
晚霞红。看山迷暮霭，烟暗孤松。动翩翩风袂，轻若惊鸿。心似鉴，鬓如云。弄清影，月明中。谩悲凉，岁冉冉，舜华潜改衰容。前事消凝久，十年光景匆匆。念云轩一梦，回首春空。彩凤远，玉箫寒。夜悄悄，恨无穷。叹红尘久埋玉，断肠挥泪东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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