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清晨醒来，禳灾已经完毕，神圣的大方士也已经云彩般飘走了。两年之后，一个黝黑粗莽的汉子到了
郡丹
，浓烈的腥膻混杂着
臭马粪味儿扑鼻而来，分明显示着自己的路数。玉天清掩着鼻息皱着眉
，接过了汉子捧过来的一只陶瓶。陶瓶中几粒丹药一方寸竹，竹片上八个殷红的小字——嫪毐我子，当有侯爵！玉天清一声叹息，便将这个腥膻粗蠢得牧马胡
一般的汉子留下了。从此，玉天清开始了一步步的谋划：一边请一
明执事教习嫪毐些许粗浅的读书识字功夫，打磨那厮教无法容忍的粗鄙举止；一边开始了探听秦国朝局，并踏勘接近秦国大臣路径的细致铺垫。邯郸得遇吕不韦进
绿楼重金搜买歌伎，玉天清便开始关注吕不韦了。及至秘密探清吕不韦与嬴异非同寻常的结盟，玉天清便开始不着痕迹地下狠功夫了。吕不韦秦后几次关节时刻，玉天清都毫不犹疑地重金襄助，为的便是有一
了却这则实非其心却又不得不为的孽愿……
“然则，文信侯请秦王筑怀清台，老身却是始料未及也！”寡
清幽幽叹息了一声，“我以邪道谋秦，秦却以正道待我，玉天清虽悔无及矣！”
一路听来，吕不韦牙关咬得几乎出血。一个商旅部族，竟能为如此荒诞的理由大抛举族积财耗时二十年去达成一个令齿冷的目标，结局却又是如此背离初衷，令所有参与其中者尽皆蒙羞而追悔莫及，当真匪夷所思也！一时之间吕不韦啼笑皆非，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然良久，方冷冷问得一句：“嫪毐那厮，可有邪术？”
“天意也！”寡清一拍榻栏，说起了后来的故事。
自嫪毐与太后的丑行秘密传开，寡清大为震惊，念及秦国厚待，更是愧疚于心。三年前，寡清将方氏族业悉数安置就绪，便亲自带着一支包罗各色才的商旅马队北上胡地，决意查清嫪毐其。三年中，寡清与斥候执事们遍访原匈
与诸胡部族，终于清楚了嫪毐底细。原来，当年的大方士带着三十六名少年弟子，应匈老单于之约北上炼丹护生，并为老单于祈祷长生。老单于派了八个壮美的少
隶，专一侍奉大方士饮食起居。大方士与八个同居一帐，夜夜以令惊叹呻吟的神术做
阳采补，一年后，竟齐刷刷生下了十三个肥重均在十斤之上的儿子！老单于哈哈大笑，直赞叹大方士一好公猪，竟能使八母猪同生崽，此等公猪术定要传给老夫！大方士尽知胡习俗，非但毫无难堪，竟然立即开始住进老单于大帐，召来老单于二十余名妻妾，夜传授采补神术。谁料半年之后，大方士的十三个儿子竟如生时一般，一之内又齐刷刷地夭亡了！面对老单于与牧民们的冲冲怒火，大方士无地自容，便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丢下一具狼吞的假尸，也丢下了三十六名弟子，孤身逃离了匈原。
第十一章 雍城之
功业不容苟且 谋国何计物议（7）
逃至山南麓，大方士又在一个林胡部族住了下来，图谋招收弟子以重返中原。其时恰逢林胡领患了不举之症，大方士到病除，老领重振雄风，便慷慨地赏赐给了大方士十名少年胡。大方士这次却坚执不受，只讨了一名老领最不待见的妻子。此年近三十，丰满壮硕，被老领掳掠帐时便已经是另一部族领的已婚了。大方士这次小心从事，只在最不得已时通神采补一番。想不到的是，一年后，这个领妻子还是生下了一个肥壮的儿子。大方士不意得此一子，竟视为天意，钟
有加。然要
持方士神业，尤其要做天主大方士，有得一个儿子终是为业规所不容。思忖一番，大方士便给这个儿子取了一个怪异的名字——嫪毐，叮嘱其生母着意抚养，届时他自会前来照应。
十年之后，大方士秘密回到山，给嫪毐母子带来了足以成为牧主的一车财货。出于自幼癖好，大方士检视了儿子全身，却是喟然一叹：“此子无恙，惟阳卑微也！大丈夫横行天下，无伟岸物事，何得其乐哉！”于是，大方士施展了自己独有的壮阳缩密术，一年之间，使少年嫪毐拥有了一宗罕见的伟岸物事。后来，这大方士每年必到山一次，只着意秘密传授嫪毐的强身采补之法。有得此等邪父，嫪毐自十五岁开始，便成了原少避之惟恐不及的山大虫……
“狗彘不食！”吕不韦不禁狠狠骂了一句。
“我已练得百名死士。不杀此獠，我心难甘！”
“夫大错也！”吕不韦断然一摆手，“今之嫪毐，非昔之嫪毐也！既成国事，自当以国法处置。此子虽根基不正，然若不作祸国，取悦于太后未尝不可也。若其作发难，邦国自有法度。私刑侠杀，纵合道义，却违法度。更有甚者，此等私刑只能帮得倒忙，一旦不能得手，反使嫪毐一党愈发猖狂为害，实则上添，夫万莫轻举也！”
“然则物议汹汹，文信侯执法，得无投鼠忌器之顾忌乎？”
“夫差矣！”吕不韦慨然拍案，“功业不容苟且，谋国何计物议！吕不韦已然一错，何能再错？”吕不韦粗重地喘息一声，又低声道，“夫当知，吕不韦与太后有昔年
愫。然国法在前，岂能顾得许多？更兼今一谈，方知此獠本真邪恶。吕不韦纵以义道为本，亦当有依法惩恶护国涉险之志也！”
“文信侯，老身拭目以待了。”
“夫但挺得病体过去，自有水落石出也！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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