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尽忠叹息道：“我是单独定册放着的，可谁知道杨凌那个亲兵简直是抄家的大行家，那双眼睛太毒了，他屋里屋外走了两圈儿。能藏的东西一件也没落下。全被他翻出来了。不过，……册子上边我记的是木炭，他未必看得明白。”
刘士庸从侧首站起，在屋子里胡
踱步，神色不宁地道：“鲍大哥，再这么斗下去我们要吃亏的，如今我军中的饷银发不下去。士卒牢骚满腹。昨天他又放出话来要查我的空饷，现在下边一些将佐也
心慌慌的，要不咱们服软罢了，这小子后台硬，他又不是个善，并不好惹呀。”
鲍参将铁清着，狠狠地道：“你怕了？哼，我在军中混了三十年，会怕他一个毛
小子？会斗不过他一个雏儿？他查，拿什么查？那些帐本儿就算他看的明白，也得算到明年春天去，再说……那些东西……”
鲍参将咬着牙一阵冷笑：“那些东西的用量根本没法估计，谁知道我们平素演武能耗费几何？他就算查出用量不对，心中有所怀疑，既没证，又没物证，凭着一些捕风捉影的疑虑，他能把我一个从三品的将军怎么样？”
刘士庸迟疑一下，缓缓摇道：“大，你没注意么？他来时带了两个亲兵，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另一个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唉，咱们应该多打听打听他的背景的。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他来的时候可是东厂樊督公亲自送来的呀，会不会和东厂有瓜葛？”
鲍尽忠听得倒抽一
冷气，鲍参将眼皮子也不禁一阵急跳。这时一个亲兵匆匆奔了进来，说道：“大，小的查过了，杨参将调走了帐目不是自己在查，而是从营外带回来四个师爷，现在正在参府帐下后进院子里查着帐呢。”
“啊！”鲍参将伏案而起，眼中凶光四
地道：“好个杨凌！真下本钱啊，当我老鲍是善男信
么？”
亲兵又道：“大，这四个师爷，其实是乔装打扮的年轻子，把守辕门的几个兄弟都亲眼所见，杨参将想必也怕多眼杂，所以把她们安排到参将府最后一进半山腰上那撞院落中了。”
鲍尽忠喜道：“好呀，他身为住讲，竟将带如军营，咱马上参他，带了张副将来抓他个脏并获，看他还有什么脸面说话。”
鲍参将翻了翻眼睛道：“擅带进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不过是打20军棍，这小畜生细皮
的，挨了锦衣卫的三十班子，才两天功夫就能骑马了，明显有放水，你以为张春，刘绍忠那两个是蠢材，他们就不懂得放水么？
再说，打他20军棍能出得了这恶气，我还被他牢牢地控制着。冷冷的眸子扫视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亲兵会意，忙退出去掩上了房门。
鲍参将缓缓坐下，双手伏案道：”你们近前来！“待二靠近了，鲍参将脸皮子抽搐了一下，
鸷地道：”依我之见，一不做，二不休，拼他个鱼死网
！”
刘士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带得酒杯哐啷一声滚了出去，酒水洒了一桌子，刘士庸脸色大变，颤声道：“万万不可！大哥，此计不可行，堂堂一位参将在大营遇刺，必定朝野震动，我等
命休矣。”
鲍参将沉地一笑道：“谁说我要杀他了？我要杀的是那四个查帐目的假师爷！”他指着刘士庸道：“你今天晚上宴请姓杨的，就说本官有意与他言和，他也去赴宴，他必定以为我们已服软低。
尽忠，安排绝对信得过的兄弟乔装打扮，撬开后山栅栏，制造盗寇
营行窃的假象，然后直扑参将府中，把那四个给我杀了，帐本付之一炬！”
鲍参将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狞笑道：“在他营帐中死了四个年轻子，他就是晓得是我
的，谅他也不声张不得，哼哼。就算杀
敬猴还震不住他。没了帐本他也查不明白把团理不清楚的烂帐。到那时我看他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
韩满仓年纪小，杨凌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亲兵，然后陪着韩林和两位大舅出了帅营，先奔第一司。连得绿见识了杨凌剥军权，缉贪墨，查空饷的老辣手段，对这位年轻的掺将心生敬畏。他送来的自然不敢怠慢
都安排妥当了，杨凌陪着韩威步出辕门，两个沿着绿柳树荫行了一阵，杨凌终于忍不住道：“大哥，回去之后请代我问好黄县丞，王主薄，江把总几位大，另外……。马怜儿姑娘可还好么？”
韩威眼里掠过一丝笑意：这个妹夫也能够忍的，直到现在才出言询问，他捂着嘴
轻咳一声，说道：“黄县丞前些天安排了南下的客商照顾。马姑娘已随商队扶官返回金陵了。”
马怜儿的事
，他们父子兄弟心中都已经默认的了，自从知道杨凌为了小妹抗圣旨的时后，韩威心中跟是无一丝嫌隙，更觉得那位马姑娘处境可怜。便道：“听说马昂要把妹子许个一毕都司为妾，那
马姑娘飞马送你，毕都司在前失了颜面，已经辞了这桩亲事，马昂失宠，在军中颇不得意，你走后第二就跑到驿署，和马姑娘大吵了一架，兄妹失和，我再也未见到马昂去看过她。”
杨凌巍然一叹，对着这位大舅哥，又不好有所表现，只是闷前行。
韩威瞧了他一眼，若有
意地道：“马姑娘自你走后，便细净铅华，白纱覆面，再不在前抛露面了，我在驿署中也只是送些米粮菜蔬时才能见到她。”
他说着顿了一顿，从怀里摸出一物道：“怜儿姑娘返回金陵前，特意找到我，留下这件东西，说是……如果你有书信往来时，请代送与你，我刚接了不几，这次有机会来京城，我就给你带来了。”
杨凌停住步子，接过一看，却是一只绣着鸳鸯戏水的墨绿色锦袋，袋都用细蜜的针线缝死，韩威叹了气，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打趣道：“大将军，多种，你为小妹能抗旨不遵，大哥对你再无二话。怜儿姑娘对你也是一往，若是方便的时候，托往金陵探望她吧，我走了。”
杨凌目视韩威远去，又低看看手中的锈囊，茫然地坐在路边大石上。
春风拂来，身畔柳枝拂动，拨在他的肩膀上，也拨了他的心。
对于幼娘，他们彼此的感如同水
融，那种刻骨铭心是任何也取代不了的。他一直认为
是专属的，唯一的，完全排他的，对于怜儿，似乎更多的是怜悯和责任，可是离开鸣驿后，他才知道，那个孩儿，同样牵绊住了他的一缕丝。
这个世界，们的观念和他的时代相差太远，在这里待的久了，有时候他也茫然的去想，到底哪种观念诠释的感才是正确的，到底是不是天生专一的，排他的呢？还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灌输给了他这么一种观念？
感中最沉，最伟大的应该是亲了，亲比更能经受考验，也更加厚，亲可以同样施与几个亲，并不会因为对于一个的就薄弱了对于另一个的感，那么呢？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敢发誓，为了他的幼娘，他死都不会皱一皱眉，可是为什么心有时候，还能浮起另外一个孩儿的身影呢？
杨凌似乎又看到那个白衣胜雪，周身无出不媚的少轻盈地沿着山路走来，如同一枝绰约朦胧，弱不胜衣的芍药，在向他嫣然微笑。
他低下，又看了看手中的锦囊，弯起甲衣上的绊扣儿挑开丝线，从锦袋中扯出一方白手绢，双手轻轻将它展了开来，一行行娟秀婉约，美如其的文字映眼帘：“
君似明月我似雾，
雾随月隐空留露。
只缘感君一回顾，
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天涯路，
衣带渐宽不觉苦。
惜叹年华如朝露，
何时衔泥巢君屋？
三十六
明月后，
当为君作霓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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