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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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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薪已断峰前路,栖亩空怀郭外林。

世间随你英雄好汉,都知之言不可听。不知席上枕边,偏是之言耳。说来婉婉曲曲,觉得有着落又疼热。任你力能举鼎,才可冠军,到此不知不觉,做了消骨化,只得默默忍受。倘若更改,偏生许多烦恼,弄得耳根不静。唐帝此时,因年纪高大,亦喜安居尊重,凭受他们许多莺言燕语。更兼太子齐王,买嘱他们刁唆谋画,把一个绝好旨意,竟成冰消瓦解。还要虚诬驾陷,要唐帝杀害秦王。幸得唐帝仁慈,便不题起。那些秦王僚属,无不专候明旨。

时天气炎热,秦王绝早在院子里赏兰,只见杜如晦、长孙无忌排闼而,秦王惊问道:“二卿有何事,触热而至?”如晦尚未开,无忌皱着双眉说道:“殿下可知东宫图谋,势不容缓,恐臣等不能终事殿下奈何?”秦王道:“何所见而云然?”如晦道:“前东宫差内史到楚中,招引了二三十个亡命之徒,早养府中去了。又有河州刺史卢士良,送东宫长大汉子二十余,这是月初的事,我在驿前目见的。昨夜黄昏时候,又有三四十,说是关外,要投东宫去的。殿下试思他又不掌禁兵,又不习武征辽,又不募勇敌国,巍巍掖廷,要此等何用?”秦王正要答话,又见徐义扶同程知节、尉迟敬德进来见礼过了,知节把扇于摇着身体说道:“天气炎热,急迫,阅墙之衅,延及柴门,殿下何尚安然而不为备耶!”秦王道:“刚才如晦也在这里对吾议论,但是骨相残,古今大恶,吾诚知祸在旦夕,意欲俟其先发,然后以义讨之,庶罪不在我。”敬德道:“殿下之言,恐未尽善。谁不受其死,今众以死供奉殿下,乃天授也。祸机垂发,而殿下犹若罔闻,殿下纵自轻,如宗庙社稷何?殿下不用臣之言,臣将窜身泽,不能留居大王左右,束手受我也。”无忌道:“殿下不从敬德之言,事大败矣。倘敬德等不能仰体于殿下,即无忌亦相随而去,不能服待殿下矣!”秦王道:“吾所言亦未可全弃,容更图之。”知节道:“今早臣家小程元,在熟面铺里,看见公座边七八个,在那里吃面,都是长大强汉。程元挤在一个厢房里边,听他内中有个说:大王爷怎么样待我们好。那几个道大王爷如何怎样厚典。又有个道就是二王爷,也甚慷慨多恩。正说得高兴,只见二走进来说道:‘叫咱各处找寻,你们却在这里用面饭。王爷起身了,快些去罢。’众留他吃面,那面也不要吃,大家一哄出门。小厮认得那,是世子府中买办的王克杀,归家与臣说知。臣看此行径,火延旦夕,岂容稍缓。”徐义扶道:“二王平昔寻故,贻害殿下,已非一次。只看他将金银一车,赠与护军尉迟,尉迟幸赖不从。又以金帛赐段志元,志元却之。又谮总管程知节出为康州刺史,幸知节抵死不去。这几个都是殿下肱翼羽,至死不易,倘有不测,其何以堪?”说了,禁不住涕泗流,秦王道:“既如此说,你同知节火速到徐勣处,长孙无忌与杜如晦到李靖那里去,把那些话,备细述与他们听,看他两个的议论何如。”众听了,即便起身。

且不说徐义扶同程知节到徐懋功处。且说长孙无忌与杜如晦,都是书生打扮,跟了两个能,星夜来到安州大都督李药师处。药师见了,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自己相聚,惧的是二公易服而至。忙留他们到书房中去,杯酒促膝谈心,杜如晦忙把朝里的事体,细细述与药师听了。药师道:“军国重务,我们外延之臣,尚好少参末议;况有明主在上,臣等亦不敢措词。至于家庭之事,秦王功盖天下,勋满山河,将来富贵,正未可量,今值阋墙小衅,自能权衡从事,何必要问外臣?烦二兄为弟婉言覆之。”无忌、如晦再三恳求,李但微笑谢罪而已。如晦没奈何,只得住了一宵,将近五更,恐怕朝中有变,写一字留于案上,同无忌悄悄出门。

走了四五十里,绝好一个天气,只见山脚底下推起一阵乌云上山,一霎时四面狂风骤起。无忌道:“天光变了,我们寻一个家去歇息一回方好。”如晦的家杜增说道:“二位老爷紧赶一步,不上二三里转进去,就是徐老爷的住居了。”如晦道:“正是,我们快赶快一步。”无忌问:“那个徐老爷?”如晦道:“就是徐德言,他的妻子就是我家表姊乐昌公主。”无忌道:“哦,原来就是镜重圆的,这为什么不做官,住在这里?”如晦道:“他不乐于仕宦,愿甘林泉自隐。”无忌道:“这夫两个,是有意思的,我们正好去拜望他。”大家加鞭纵马,赶到村前,只见一湾绿水浔浔,声拂清流。几带垂杨袅袅,风回桥畔。远望去好一座大庄房,共有四五百家,在田畴间耕耘不止。一行过桥来,到了门首便下了牲,门上就出来问道:“爷们是那里?”杜增应道:“我们是长安社老爷,因到安州在此经过,故来拜望老爷。”那门上道:“我家老爷,今早前村家来接去了。”杜如晦道:“你同我家进去禀知公主,说我杜如晦在此,公主自然明白。”就对杜增道:“你进去看见公主,说我要进来拜见。”门上应声,同杜增进去了一回,只见开了一二重门出来,请如晦、无忌到中堂坐下。少顷,见两个垂髫子,请如晦进内室中去,只见公主:

雅耽铅椠,酷嗜缥细。妆成下蔡,纱偏泥泥似阳和;如初

容映纷纷似流影。好个天装艳色,皱成双阙之红;岫抹云蓝,滴作

万家之翠。真是画眉楼畔即是书林,傅房中便为家塾。

如晦见了,要拜将下去。乐昌公主曰:“天气炎热,表弟请常礼罢。”如晦揖毕,坐了问道:“姊姊,姊夫往那里去了?”公主道:“这里村巷,每三七之期,有许多躬耕子弟,邀请当家的去讲学,申明孝梯忠信之义,因此同我宁儿前去。我已差去请了,想必也就回来。”两个又问了些家事,公主便道:“闻得表弟在秦王府中做官,为何事出来奔走,莫非朝中又有什么缘故么?”如晦道:“姊姊真仙中也。”遂将秦王与建成、元吉之事,细细述了一遍。公主道:“这事我已略知一二,今表弟又欲何往?”如晦皱眉道:“秦王叫我二臣,往安州都督李药师处,问他以决行止,不意他却一言不发,你道可恨否?”公主道:“依愚姊看来,此是药师得大臣之体,何恨之有?况药师的张夫,前曾差来问候,因说药师惟以国事为忧,亦言早晚朝中必有举动。”如晦道:“姊姊识见高敏,何如药师得大臣之体?为甚先已略知一二?”公主道:“当初我在杨府中,张、尹二夫曾慕我之名,与我礼尚往来,今稍希疏。其嫔妃中尚有昔年与我结为姊妹,一个是徐王元礼之母郭婕妤;一个是道王元霸之母刘婕妤,他两个与我甚是密。刘夫来送东西与我,我曾问他朝政,他说张、尹二夫与英、齐二王,如何要害秦王,把金银买嘱了有儿子的夫,在朝廷面前撺唆。我家郭、刘二妹还好些,那张、尹与这班都紧趁着帮衬他,晓得秦府智略之士,心腹可惮者,如李靖、徐勣之俦,皆置之外地。房元龄与弟长孙无忌等,今皆夕谮之于上而思逐之。倘一朝尽去,独剩一秦王在彼,如摧枯拉朽,诚何所用。况吾弟朝夕居其第,食其禄,不思尽忠,代为筹画,以尽臣职,反东奔西走,难道徐、李真有田光之智么?”如晦尚有分辩,只见家报道:“老爷回来了。”徐德言忙进来见了礼,便问道:“老舅久违了,外面何?”如晦道:“是长孙无忌。”徐德言道:“他从没有到我这里,岂可让他独坐在外,弟同老舅到厅上去。”便对公主道:“快收拾便饭来。”

大家到厅上来,徐德言与无忌相见了,真是英雄欢聚,非比泛常。一霎儿摆出酒饭来,大家席。无忌将二王之事,述与徐德言听。德言道:“这是家事,不比国政。常尚有经纬从权处之,何况天挺雄豪,又有许多名贤辅佐,何患不能成事。不知令姊如何教兄?”如晦将公主之言,述了一遍。德言道:“此言不差,但我前看见报上说,突厥郁设将数万骑屯河北,此事只怕早晚就要出兵,更变你们了。”无忌听了,心上觉得要紧,忙吃完了饭,见雨阵已过,如飞催促如晦起身。德言道:“本该留二公在此宽待几天,只是此时非闲聚之,二兄返长安,每事还当着紧,迟则有变矣!”如晦进房去谢了公主,即同无忌等出门,跨马而行。

不到一,来到长安,进见秦王,无忌将李靖之言说了,又说起遇见了如晦姊丈徐德言。秦王道:“乐昌公主与徐德言,也是个不凡的,他夫怎么说?”如晦遂将公主之言,及德言之话说了。秦王道:“正是,燕王罗艺因突厥郁凶勇。在此请兵,英、齐二王特将我西府士臣要荐一半去。前义扶与知节回来,述徐勣之言,亦与李靖无二。但甚称张公谨卜如,孤叫敬德去召他,想此刻就来。”正说时,只见张公谨到来,见了秦王,便问道:“殿下召臣何事?”秦王即将建成、元吉宫中之言,说了一遍。又将众臣欲靖宫秽之愆也说完了,便指着香案上道:“灵在此,望卿一卜以决之。”张公谨大笑,以投地道:“卜以决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倘卜而不吉,庸得已乎?况此事外臣已知,如转静养官秽,成何体统!”李淳风等亦极言相劝。秦王道:“既如此,孤意已决,明朝参时,即当帅兵去问二之罪矣!”时张公谨已为都捕,守玄武门,对秦王道:“殿下,臣等虽系腹心,每事须当谨密。明早朝时,臣自有方略应候。”说了便出府而去。

却说李如珪,奉了柴绍的将令,行了月余,已到长安;将柴郡马本章,传进唐帝看了,即宣如珪进去,朝拜了。唐帝问了些战阵军旅并萧后回南之事,如珪一一对答了,唐帝道:“你助战有功,就在此补一缺罢!”如珪谢恩出朝。

时当己未,太白复又经天,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唐帝以其状密授秦王。秦王便奏建成、元吉,宫闱,且言臣子兄弟,无丝毫有负,今欲杀臣,以为李密、世充报仇,臣今枉死,永违君亲,魂归地下,实耻见诸贼,亦密奏上。唐帝览之愕然,批道:“明当鞫问,汝宜早参。”秦王便将柬帖几封,叫驰付西府僚属,打点明早行事。张、尹二夫窃知秦王表章之意,忙遣与建成、元吉说知。建成速召元吉计议,元吉以为宜勒宫府兵,托疾不朝,以观动静。建成道:“我们兵备已严,怕他什么,明早当与弟朝面质。”

时已庚申,将到四更时候,秦王内甲外袍,同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房元龄、杜如晦内皆裹甲,带了兵器,将要出门。秦王道:“且慢,有个信符在此,叫家将快些放起三个炮来。”那个花炮,是征外国带来的,大有五六寸,响彻云泥,一连放了三个信炮。只听见四下里,就有三四个照应放起来。走过了两三条街,远远望见一队马将近,杜如晦叫把号炮放起一个来,那边也放一个来接应,原来是程知节、尤俊达、连巨真等几个。斜刺里又有一队马,放一个炮出来,却是于志宁、白显道、史大奈、陆德明一行。只听见又有一个信炮放将起来,竟不见有,未知何故,众都静悄悄集在天策门楼停住。只见西府两个小卒来报,东府也有四五百来了,秦王急把袍服卸下,单穿锦甲,执剑先向前迎。敬德纵马说道:“不须主公动手。”便带十来骑杀向前去,与这班敢死之士,大斗起来。那些死士,怎斗得这些虎将过,被敬德先搠翻了三四个,就都败将下去。刚到临湖殿,秦王一骑马赶上建成,建成连发三矢,秦王不中。秦王亦发一矢,却中建成后心,翻身落将下来。长孙无忌如飞抢上前来,一刀斩讫。元吉着了忙,骑着马往后跑,秦王紧赶。只听见一声信炮,趱出一个小将军,喝道:“逆贼到那里去?”一枪刺着,元吉把马一侧,掀将下来。秦王如飞赶上斩了。秦王看那小将,却是秦怀玉,把元吉的与怀玉拿了,便道:“刚才听见信炮之声,隐隐相近,又不见来汇齐,我正不解。只是你家父亲又不在家,你那里晓得我行事,在这里相候?”秦怀玉道:“这是昨夜程知节老伯来与小臣说的。”秦王听了,带转马,对敬德、知节说道:“二贼已诛,诸公无妄杀戮。”因此众让东府兵刃退了下去。

时诩卫军骑将军冯翊、冯立,闻建成死信,叹曰:“岂有生受其思,而死逃其离乎?”乃与副护军薛万彻、屈至,直府左车骑万年、谢方叔帅东宫齐府兵一千,驰骤玄武门,正值张公谨与云麾将军敬君弘、中郎将吕世衡,相持厮杀。张公谨把吕世衡搠死,又值冯立军来时,公谨又把冯立亡,独闭关拒绝,彼军虽众则不得。时唐帝方泛舟海地,闻窗外,正召裴寂、萧王禹议事,恰好秦王使尉迟敬德宿卫侍,持矛囗甲,直至天子面前。唐帝大惊问道:“今者是谁,卿来此何为?”敬德道:“秦王以太子与齐王作,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唐帝道:“英、齐二于安在?”敬德道:“俱被秦王珍灭矣!”唐帝拍案大哭,对裴寂等道:“不图今乃见此事。”裴寂、萧王禹道:“英、齐二王本不豫义谋,又无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陛下不必伤悲。秦王功盖宇宙,率士归心,若处以元良,委之国事,无复虑矣。”唐帝道:“这原是朕的本心。”敬德请降手敕,合诸军并受秦王处分。唐帝即使裴寂同敬德出去晓谕诸将。时秦兵尚与东府杀,裴寂、敬德竟到玄武门来,晓谕了薛万彻等,即解兵逃遁。秦府诸将,欲尽诛余党,敬德固争道:“罪在二凶,既伏其辜,可以休矣。若滥及羽党,非所以求安也。”乃止。唐帝下诏,赦天下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其余党众,一无所问。立秦王为皇太子,诏以军国庶事,无论事之大小,悉委太子处分,然后奏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贞庵妃主焚修雷塘墓夫殉节

词曰:

忏悔尘缘思寸补,禅灯雪月辉处,举目寥寥空万古。鞭心

语,迥然明镜横天宇。蝶梦南华方栩栩,相逢契阔欣同侣,今

宵细把中怀吐。江山阻,天涯又送飞鸿去。

调寄“渔家傲”

天下事自有定数,一饮一酌,莫非前定。何况王朝储贰,万国君王,岂是勉强可以侥幸得的?又且王者不死,如汉高祖鸿门之宴,荥阳之围,命在顷刻,而牢安然逸出。楚霸王何等雄横,竟至乌江自刎。使建成、元吉安于义命,退就藩封,何至身首异处。今说秦王杀了建成、元吉,张、尹二妃初只道两个风流少年,可以永保欢娱;又道极转来,原可改弦易辙,岂知这节事不则已,则必败。一回儿宫中行住坐卧,都是谈他们的短处。唐帝晓得原有些自差,只得将张、尹二妃退长乐宫,连这老皇帝也没得相见了。只与夭夭、小莺等,抹牌鞠球,消遣闷怀而已。时秦王立为太子,将文武宾僚,个个升涉得宜。就是建成、元吉的旧臣,亦各复其职位。惟魏征当年在李密时,就有恩于秦王,因归唐之后,唐帝见建成学问平常,叫魏征为太子师傅,今必要驾驭一番。即召魏征,征至。秦王道:“汝在东府时,为何离间我兄弟,使我几为所图?”魏征举止自乐,毫不惊异,答道:“先太子早从征言,安有今之祸?”秦王大怒道:“魏征到此,尚不自屈,还要这般光景,拿出斩了!”左右正要动手,程知节等跪下讨饶。秦王道:“吾岂不知其才,但恐以先太子之故,未必肯为我用耳!”遂改容礼之,拜为詹事主簿。王珪、韦挺亦召为谏议大夫。唐帝见秦王每事仁政,举措合宜,众臣亦各抒忠事之,因即让位太子。武德九年八月,秦王即位于东宫显德殿,尊高祖为太上皇,诏以明年为贞观元年。立妃长孙氏为皇后;追封故太子建成为息隐王,齐王元吉为海陵刺王。立子承乾为皇太子,政令一新。

且说萧后在周喜店中,冒了风寒,只道就好。无奈胸隔蔽塞,遍体疼热,不能动身,月余方痊。将十两银子,谢了杨翩翩,同王义、罗成等起程。路上听见说道:“朝中弟兄不睦,杀了许多。”萧后因问王义:“宫中那个弟兄不睦?”王义道:“罗将军说建成、元吉与秦王不和,已被秦王杀死,唐帝禅位于秦王了。”自此晓行夜宿,早到潞州。王义问萧后道:“娘娘既要到贞庵,此去到断崖村,不多几步。臣与罗将军兵马停宿在外,只同眷登舟而去甚便。”萧后道:“贞庵是要去的,只检近的路走罢了。”王义道:“既如此,娘娘差去问窦公主一声,可要同行么?”萧后便差小喜同宫到窦公主寓中问了,来回覆道:“窦公主与花二娘多要去的。”

正说时,许多本地方官府,来拜望罗成。罗成就着县官,快叫一只大船,选了十个兵,跟了窦公主、花二娘、两位小相公。线娘差金铃来接了萧后、薛冶儿过船去,小喜儿宫跟随。真是一泓清水,浆轻摇,过了几个湾,转到断崖村。先叫一个舟子上去报知。且说贞庵中,高开道的母亲已圆寂三年了,今是秦夫为主。见说吃了一惊问道:“萧后怎样来的?同何在这里?”舟子道:“船是在本地方叫的,一个姓罗,一个姓王的二位老爷,别的都不晓得。”秦、狄、夏、李四位夫听了,大家换了衣裳,同出来迎接。刚到山门,只见袅袅婷婷一行,在巷道中走将进来。到了山门,秦夫见正是萧后、窦公主,眼眶里止不住要落下泪来。

大家接到客堂上,萧后亦垂泪说道:“欲海迷踪,今始游仙窟。”秦夫道:“借航寄迹,转眼即是空花。请娘娘上坐拜见。”萧后道:“委与夫辈,俱在邯郸梦中,驹将鸣矣,何须讲礼?”秦夫辈俱以常礼各相见了。萧后把手指道:“这是罗小将军、窦夫的令郎,这位是花夫的令郎。”又指薛冶儿道:“你们还认得么?”狄夫道:“那位却像薛冶儿的光景。”夏夫道:“怎么身子肥胖长大了些?”萧后道:“夫们不知那姜亭亭已故世,沙夫就把他配了王义;王义已做了彼国大臣,他也是一位夫了。”四位夫重要推他在上首去,薛冶儿道:“冶儿就是这样拜了。”四位夫忙回拜后,各各抱住痛哭。

桌上早已摆列茶点,大家坐了。窦线娘道:“怎不见南阳公主?”李夫道:“在内面楞严坛主忏,少刻就来。”萧后道:“他在这里好么?”秦夫道:“公主苦志焚修,身心康泰。”狄夫道:“娘娘,为什么沙夫与赵王不来?”萧后把突厥夫妻死了无后,立赵王为国王,罗罗为国母一段说了。狄夫道:“自古说:有志者事竟成。沙夫有志气,守着赵王,今独霸一方,也算守出的了。”秦夫道:“梦回知己散,静妙香闻,到盖棺时方可论定。”夏夫道:“娘娘的圣寿增了,颜色却与两个小相公一般。”萧后道:“说甚话来?我前在鸳鸯镇周家店里害病,几乎死在那里,有什么快活。”李夫笑道:“娘娘心上无事,善于排遣。”薛冶儿道:“夏夫、李夫的容颜依旧,怎么秦夫、狄夫的脸容这等清黄?”小喜儿在背后笑道:“到是杨夫的庞儿,一些也不改。”李夫道:“那里见杨翩翩?”萧后把杨、樊二夫随了周喜,周夫随了龙永,周、樊二夫都已死了,那杨夫与那周喜开着饭店在鸳鸯镇那里,说了一遍。李夫道:“杨翩翩与周喜可好?”萧后道:“如胶投漆。”夏夫叹道:“周、樊二夫也死了!”窦线娘道:“四位夫,有多少徒弟?”秦夫道:“我与狄夫共有三个,夏夫、李夫俱未曾有。”花又兰道:“如今的仟事,是何家作福?”秦夫道:“今年是秦叔宝的母亲八十寿诞,我庵是他家护法,出资置产供养,故在庵中遥祝千秋。”窦线娘道:“可晓得单家妹子夫妻好么?”李夫道:“后生夫妻有甚不好。”狄夫道:“单夫已添了两个令郎在那里。”萧后起身道:“我们同到坛中,去看看法事。”

大家握手,正要进去,只听见钟鼓声停,冉冉一个尼出来。线娘道:“公主来了。”萧后见也是妙常打扮,但觉脸色黄,近身前却正是他,不觉大恸起来。南阳公主跪在膝前,呜呜咽咽,哭个不止。萧后双手挽他起来说道:“儿不要哭,见了旧相知。”南阳公主拜见窦线娘道:“伶仃弱质,得蒙鼎力题携,今一见,如同梦寐。”线娘拜答道:“滚热蚁生,重睹仙姿,不觉尘嚣顿释。”又与花又兰、薛冶儿相见了,萧后执着南阳公主的手道:“儿,你当初是架上芙蓉,为甚今如同篱间菊?”南阳公主道:“母后,修身只要心安,何须皮活?”秦夫引着走到坛中来,灯烛辉煌,幢幡灿烂,好一个齐整道场,众瞻礼了大士。萧后对五个尼姑,各各见礼过。窦线娘道:“这三位小年纪的,想是二位夫的高徒了。”秦夫道:“正是,这两位真定、真静师太,还是高老师太披剃的;高老师太的龛塔,就在后边,停回用了斋去随喜随喜。”众道:“我们去看了来。”

秦夫引着,过了两三带屋。只见一块空地上,背后墙高天,高耸一个石台,以白石砌成龛子在内,雕牌石柱,树木翳。中间飨堂拜堂,甚是齐整。线娘道:“这是四位夫经营的,还是他的遗资?”秦夫道:“不要说我们没有,就是师太也没有所遗,多亏着叔宝秦爷替他布置。”萧后道:“这为什么?”秦夫把秦琼昔年在潞州落难时,遇着了高开道母亲赠了他一饭,故此感激护法报恩。众啧啧称羡。线娘道:“秦夫,领我们到各位房里去认认。”萧后忙转身一队而行,先到了秦夫的卧室,却是小小三间,庭中开着浅几朵黄花。那狄夫与南阳公主同房,就在秦夫后面,虽然两间,到也宽敞。狄夫道:“我们这里,真是茅舍荒庐,夏、李二夫那里,独有片云埋玉。”萧后道:“在那里?”狄夫道:“就在右首。”花夫道:“快去看了,下船去罢!”秦夫道:“且用了斋,住在这里一天,明早起身。若今晚就回去,你罗老爷道是我们出了家薄了。”

说时,走到一个门首,秦夫道:“这是李夫的房。”萧后走进去,只见微挂窗,花光映榻,一个大月,跨进去却有一株梧桐,罩着半宙。窗边坐一个小尼,在那里写字。萧后问是谁。李夫道:“这是舍妹,快来见礼。”那小尼向各拜见了。里面却是一间地板房,铺着一对金漆床儿被褥,衣饰尽皆绚彩。萧后出来,向写字的桌边坐下,把疏笺一看,赞道:“文理又好,书法更,几岁了,法号叫什么?”小尼低着答道:“小字怀清,今年十七岁了。”萧后道:“几时会见令姊,在这里出家几年了?”李夫道:“妹子是在乡间出家的,记挂我,来这里走走。”薛冶儿道:“娘娘,到夏夫房中去。”萧后道:“二师父同去走走。”遂挽着怀清的手,一齐走到夏夫房里,也是两间,却收拾得曲折雅致,其铺陈排设,与李夫房中相似。夏夫问起萧后在赵王处的事体,李夫亦问花又兰别后事。只见两个小尼进来,请众出去用斋。萧后即同窦线娘等,到山堂上来坐定。

多是风云会合过的,不是那庸俗子,单说家事粗谈。他们抚今思昔,比方喻物,说说笑笑,真是不同。萧后道:“秦夫的海量,当初怎样有兴,今这般消索,岂不令懊悔!”秦夫道:“只求娘娘与公主夫多用几杯,就是我们的福了。”狄夫道:“我们这几个不用,李夫与夏夫,怎不劝娘娘与众夫多用一杯儿?”原来秦、狄、南阳公主都不吃酒。李、夏夫见说,便斟与萧后公主夫,猜拳行令,吃了一回,大家多已半酣。萧后道:“酒求免罢,回船不及,要去睡了。”秦夫道:“不知娘娘要睡在那里?”萧后道:“到在李夫那里歇一宵罢。”秦夫道:“我晓得了,娘娘与薛夫住在李夫房里;窦公主与花夫榻在夏夫屋里罢。”狄夫道:“大家再用一大杯。”各各满斟,萧后吃了一杯,余下的功与怀清吃了起身。

夏夫领了线娘、又兰与两个小相公去。萧后、薛冶儿同李夫进房,见薛夫的铺陈,已摊在外间。丫鬟铺打在横。小喜问萧后道:“娘娘睡在那一张床上?”萧后一解衣,一说道:“我今夜陪二师父睡罢。”怀清不答,只弄衣带儿。李夫道:“娘娘,不要他孩子家睡得顽,还说梦话,恐怕误触了娘娘。”萧后道:“既如此说,你把被窝铺在李夫床上罢,大家好叙旧。”小喜把自己铺盖,摊在怀清床边。萧后洗过了脸,要睡尚早,见案上有牙牌,把来一扌紊。便对李夫道:“我只晓得扌紊牌,不晓得打牌,你可教我一教。”二坐定,打起牌来;你有天天九,我有地地八;此有七七,彼有和五五。两个一打牌,一说话,坐了二更天气,上床睡了。

到了五更,金三唱。李夫便披衣起身。点上灯火。穿好衣裳,走到怀清床边叫道:“妹妹,我去做功课,你再睡一回,娘娘醒来,好生陪伴着。”怀清应了,又睡一忽,却好萧后醒来叫道:“小喜,李夫呢?”小喜道:“佛殿上做功课去了。”萧后道:“二师父呢?”怀清道:“在这里起身了。”慌忙到萧后床前,掀开帐幔道:“啊呀,娘娘起身了,昨夜可睡得安稳?”萧后道:“我昨夜被你们弄了几杯酒,又与李妹子说了一会儿的话,一觉直睡到这时候了。”正说着,只听见小喜道:“秦夫来了,起得好早。”秦夫在外房对薛夫道:“你们做官的,在外边要见你呢。”萧后道:“我家谁在那里?”秦夫道:“就是王老爷,他跟了四五个,绝早来要会薛夫,如今坐在东斋堂里。”说罢出房去了。夏、狄、李三夫亦进来强留,薛冶儿出去,会了王义,亦来催促。萧后道:“这是我的正事,就要起身,待我祭扫与陛见过,再来未迟。”众夫替萧后收拾穿戴了,窦公主、花夫亦进来说道:“娘娘,我们谢了秦夫等去罢。”萧后把六两银子封好,窦公主亦以十两一封,俱赠与秦夫常住收用,薛冶儿也是四两一封。秦夫俱不敢领。萧后又以二两一封赠李夫,李夫推之再三,方才收了。萧后又与南阳公主些土仪物事,叮咛了几句,大哭一场,齐到客堂里来。秦夫请萧后同众夫用了素餐,萧后把礼仪推与秦夫收了,忙与公主几位谢别出门。南阳公主与四位夫亦各洒泪,看他们下了船,然后进去。却好小喜直奔出来,狄夫道:“你为何还在这里?”小喜道:“娘娘一个小妆盒忘在李夫房中,我取了来。夫们,多谢。”说了,赶下船中,一帆风直到濮州。驴轿乘马,罗成都已停当,差五十名军丁,护送娘娘到雷塘墓所去,约在清江浦会齐进京,大家分路。正是:

江河犹喜逢知己,客空怀吊故坟。

不说罗成同窦线娘、花又兰,领着两个孩儿,到雷夏墓中去祭奠岳母。单说萧后与王义夫妻一行,走了几,到了扬州,就有本地方官府来接。萧后对王义道:“此是何时,要官府迎接,快些回他不必劳顿。”那些晓得了,也就回去。独有一清貌古,三绺髯须,方巾大眼,家持帖而来,拜王义。王义看了帖子骇道:“贾润甫我当初随御到扬州,曾经会他一面,后为魏司马之职,声名大著,如今不屑仕唐也算有志气的,去见见何妨。”忙跳下马来迎住,大家寒温叙过礼。贾润甫道:“小弟前年从雷夏迁来,住在这里。与隋陵未有二里之遥,何不将娘娘车辇,暂时停止合下,待他们收拾停当,然后去未退。”王义正要吩咐,只见两个老公公,走到面前大叫道:“王先儿,你来了么?娘娘在何处?”王义把手指道:“后面大车里,就是娘娘在内。”二太监紧走一步,跪在车旁叫道:“娘娘,婢们在此叩首。”萧后掀开帘来,看了问道:“你是我们上宫老李云、毛德,为什么在此?”二监道:“今天子着我们两个,守隋先炀帝的陵。”萧后道:“想当初他两个,在宫中何等威势,如今却流在这里,看守孤坟。”二监道:“旗帐鼓乐,礼生祭礼,都摆列停当,只候娘娘来祭奠。”萧后道:“旗鼓礼生,我都用不着,这是那里来的?”太监道:“这是三前,有罗将军的宪牌下来伺候的。”萧后就对自己内丁道:“你去对王老爷说,先帝陵前,只用三牲酒醴楮锭,余皆赏他一个封儿,叫他们回去,我就来祭奠了。”内丁如飞去与王义说知,王义忙同贾润甫走到贾家,封好了赏包儿,便到陵前,把这些都打发回去。自己悄悄叩了四个,与贾润甫各处安排停当。

萧后当初正位中宫时,有事出宫,就有銮奥扈从,宝盖族旗,这些来供奉。今二太监没奈何,只在贾润甫处,借了二乘肩舆,在那里伺候。萧后易了素服羽衣,上了轿子,心中无限凄惨,满眼流泪,到了墓门,萧后就叫住了下来,小喜等扶着,同薛冶儿一哭,一走,只见碑亭坊表,冲出云霄,树影技横,平空散。见主下边,尚有数。中间玉柱高出,左首一石碑,是烈朱贵儿美灵位,右首是烈袁宝儿美灵位,两旁数,俱有石碑,是谢夫、梁夫、姜夫、花夫、薛夫及吴绛仙、杳娘、妥娘、月宾等,这是广陵太守陈棱,搜取各棺木来埋葬的。王义领娘娘逐个宣读看过,萧后见了巍然青冢,忙扑倒地上去,大哭一场,低低叫道:“我那先帝呀,你死了尚有许多扈从,叫妾一怎样过?”凄凄楚楚,又哭起来。独有薛冶儿捧着朱贵儿石阑,把当初分别的话,一一诉将出来:我如何要随驾,你如何吩咐我许多话,必要我跟沙夫,再三以赵玉托我,今赵玉已为正统可汗,不负你所托了。横身放倒,咬住牙关,好像要哭死的一般。

王义见妻子哭得悲伤,萧后甚觉哭得平常,料想没有他事做出来,对小喜并宫说道:“你们快扶娘娘起来。”众齐上前,挽了萧后起身,化了纸,奠了酒,先行上轿。王义走到陵前,高声叫道:“先帝在上,臣矮民王义,今又在此了。臣当时即要来殉国从陛下九泉,因陛下有赵玉之托,故此偷生这几年。今赵玉已作一方之主,立为正统可汗,先帝可放心,臣依旧来服侍陛下。”说完站起来,望碑上奋力一扑,自后跌倒。众喊道:“王老爷,怎么样?”时薛冶儿正要上轿,听见了掉转身来,飞赶上前,对众道:“你们闪开。”冶儿看时,只见王义天亭华盖,分为两半,血流满地,只见那双眼睛,瞪开不闭。薛冶儿道:“丈夫也算是隋家臣子,你快去伺候先帝,我去回覆贵姐的话儿了来。”薛冶儿见王义登时双目闭了,即向朱贵儿碑上,尽力一撞。一回儿香消玉碎,血染墓,已作泉下幽魂矣。

贾润甫同众忙去报知萧后,萧后坐在小轿上,吃了一惊,想道:“好两个痴妮子,他们死了,叫我同何到清江浦去?”贾润甫道:“不知娘娘果要去检视?”萧后想道:“去看他,还是同他们死好,还是撇了他们去好?”把五十两银子,急付于贾润甫道:“烦大夫买两棺木,葬了二,但是我如今要到清江浦同罗老爷进京,如何是好?”贾润甫道:“娘娘不要愁烦,臣到家去一次就来,送娘娘去便了。”萧后道:“如此说,有劳大夫。”润甫到家,把银子付与儿子,叫他买棺木殡殓,自即骑了牲,同萧后起行。

未知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成后志怨出宫证前盟司定案

词曰:

九十春光如闪电,触目垂慈,便觉阳和转。幽恨绵绵方适愿,

普天同庆恩波遍。生死一朝风景变,漫道黄泉,也自通面。

满地荆绕指扌前,惊回恶梦堪欣羡。

调寄“蝶恋花”

好行善事,而不之知,则为德;或一时一念之感发,或真心诚意之流行,无待勉强,不事矫饰,盖有不期然而然者。语云:有德者,必有阳报。昔长兴顾氏宦成无子,娶姬妾十余,一与内君酌,诸姬皆侍,叹曰:“我平生事皆德,何以绝我嗣乎?”一姬曰:“德不在远。”某悟曰:“我今行德,当嫁汝辈。”姬曰:“我岂自言,理因如是,我死从夫子耳!”某尽嫁十余,已而生三子,母即言死从者。何况朝廷举动,有关宗庙社稷,其获报又何可量哉。

话说罗成将到长安,叫潘美率督兵丁,护着家眷慢行,自己先京会见秦叔宝。闻知柴绍已于去年夏间复命,随同叔宝进去,拜见秦老夫,先把寿仪补送。叔宝道:“表弟远隔几千里,家母寿期至今不忘。”罗成便把征北一段,至同萧后回南,贱内到贞庵会见秦、狄、夏、李四位夫,知是舅母八十整寿,在那里遥祝千秋,及萧后到扬州祭奠,撞死了王义夫妻的话来说完。秦老夫道:“罗家甥儿,既是你二位娘子并令郎多在这里,快叫把轿马去接了进来。”叔宝道:“母亲,萧后尚在旅中,待他陛见了安顿过,好接两位表嫂来。”秦老夫道:“既如此,且叫怀玉到城外去接萧娘娘、二位夫到承福寺中,暂住一二。”怀玉如飞带了家丁出城,去安顿萧后及罗成家眷。

罗成朝见过太宗,犒劳再三,赐宴旌功,早有旨意出来,差四个内监,宣萧后进宫。窦、花二夫到叔宝家,又献上寿仪,拜过老夫的寿,与张夫拜。单小姐亦拜见,命二子出来,与罗家二子拜见了,互相问候。袁紫烟及江、罗、贾三位夫闻知,亦时差馈送礼物。住了月余,罗成辞朝回去,便道到花弧墓上祭扫不题。

却说太宗自登极以后,四方平定,礼乐迷兴。魏征、房元龄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臣相得。一奉太上皇,置酒未央宫,对当秋暑,那恰逢天气清朗,金紫辉映。上皇命颌利可汗起舞,冯智戴咏诗,既而笑道:“胡越一家,古未有也!”太宗樟觞上寿说道:“此皆陛下教化,非臣智力所及。昔汉高祖亦从太上皇宴此宫,妄自矜大,臣不取也。”上皇大悦,问秦叔宝:“你母亲好么?今多少年纪了?”叔宝跪答道:“臣母今年八十有三,托赖上皇陛下洪福,得以粗安。”随命众臣自皇族以下,各依品级而坐,无得喧哗失礼。众臣皆循序列班坐定,命黄门行酒,琴瑟齐鸣,歌声盈耳。君臣正在欢饮,不意尉迟敬德,坐在任城王下首,忽大怒起来,便道:“汝有何功,却坐在我上!”任城王却不理他,他便伸出一只大拳打来,正中道宗左图,众起身劝时,道宗目睛反转,青肿几砂,便逃席而出。上皇问什么缘故,众臣以直奏上。上皇心上不悦道:“任城王道宗,是朕宗支,不要说有功无功,就是他僭越了,今是个良会,也该忍耐,为甚就动起手来!”太宗率众臣谢罪,便命罢宴,奉上皇还宫。

到了次,太宗视朝,对众臣道:“昨朕同上皇君臣相乐,一时良会,敬德有失臣之礼,朕甚不乐。况任城王实朕之亲族,彼便如是行凶,况其他乎!朕之此言,甚非有私道宗也。”言未毕,左右奏敬德自缚请罪,众臣怀惧,皆为跪请道:“敬德武臣,本不习儒雅,今无礼有忤圣旨,乞陛下念其汗马之劳,而生全之。”太宗召敬德,命左右去其缚,对敬德道:“朕欲与卿等共保富贵,然卿居官数犯法,朕不以过而掩卿之功,乃知汉室韩彭一旦菹醢,非高德之过也。”敬德叩谢罪。太宗道:“国家纪纲,惟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得,勉自修饰,无致后悔。”敬德再拜而出,由是强顿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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