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离家一
,独如孤鸟宿寒林。
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
罗公不等二子相见,转进后堂。老夫
迎着道:“老爷书房考较孩儿学问,怎么匆匆进来?”罗公叹道:“他儿不自养,养煞是他儿。”夫
道:“老爷何发此言?”罗公道:“夫
,自从令侄到幽州,老夫看待他,与吾儿一般,并无亲疏。我意思等待边廷有事,着他出马立功,表奏朝廷,封他一官半职,衣锦还乡。不想令侄却不以老夫为恩,反以为怨。适才到书房中去,壁上写着四句,总是思乡意思,这等反是老夫稽留他在此不是。”夫
闻言,眼中落泪道:“先兄弃世太早,家嫂寡居异乡,止有此子,出外多年,举目无亲。老爷如今扶持,舍怪就是一品服还乡,不如叫他归家看母。”罗公道:“夫
意思,也要令侄回去?”老夫
道:“老身怀此念久矣,不敢多言。”罗公道:“不要伤感,今
就打发令侄回去。”叫备饯行酒,传令出去。营中要一匹好马,用长路的鞍鞒,进帅府公用。罗公到自己书房,叫童儿前边书房里,与秦大叔讲:“叫秦大叔把上年潞州贮库物件,开个细帐来,我好修书。”那时蔡建德还复任在潞州,正好打发秦琼,到彼处自去取罢。
童儿到书房中道:“大叔,老爷的意思,打发秦大叔往山东去。教把潞州贮库物件,开一细帐,老爷修书。”公子进里边来对叔宝说了,叔宝欢喜无限。公子道:“快把潞州贮库的东西开了细帐,叫兄长自去取。”叔宝忙取金笺简,细开明白。重儿取回。罗公写两封书:一封是潞州蔡刺史处取行李,一封是举荐山东道行台来总管衙门的荐书。酒席完备,叫童儿:“请大叔,陪秦大叔出来饮酒。”老夫
指着酒席道:“这是你姑爷替你饯行的酒。”叔宝哭拜于地。罗公用手相挽道:“不是老夫屈留你在此,我欲待你边廷立功,得一官半职回乡,以继你先
之后。不想边廷宁息,不得如我之意。令姑母道:‘令堂年高。’我如今打发你回去。这两封书:一封书到潞州蔡建德取鞍马行李;一封书你到山东投与山东大行台兼青州总管,姓来名护儿。我是他父辈。如今分符各镇一方,举荐你到他标下,去做个旗牌官。
后有功,也还图个进步。”叔宝叩
,拜罢姑母,与表弟罗成对拜四拜。
席饮酒数巡,告辞起
。此时鞍马行囊,已捎搭停当。出帅府,尉迟昆玉晓得了,俱备酒留饮。叔宝略领其
,连夜赶到涿州辞别。张公谨要留叔宝在家几
,因叔宝急归,不得十分相强。张公谨写书附复单雄信,相送分手。
叔宝归心如箭,马不停蹄,两三
间,竟奔河东潞州。
城到府前饭店,王小二先看见了,住家飞跑,叫:“婆娘不好了。”柳氏道:“为什么?”小二道:“当初在我家少饭钱的秦客
,为
命官司,问罪往幽州去了。一二年到挣了一个官来,缠马宗大帽,骑着马往府前来。想他恼得我紧,却怎么处?”柳氏道:“古
说尽了:‘去时留
,转来好相见。’当初我叫你不要这等炎凉,你不肯听。如今没面目见他。你躲了罢。”小二道:“我躲不得。”柳氏道:“你怎么躲不得?”小二道:“我是饭店,倘他说我住住儿等他相见,我怎么躲得这些时?”柳氏道:“怎么样?”小二道:“只说我死了罢。
死不记冤,打发他去了,我才出来。”王小二着了忙,出这一个题目与妻子,忙走开了。柳氏是个贤妻,只得依了丈夫,在家下假做哭哭啼啼。叔宝到店门外下马,柳氏迎道:“秦爷来了。”叔宝道:“贤
,我还不曾进来拜谢你。”叫手下看了马上行李,待我到府中投文书来。取罗公书竟往府中出。
此时蔡公正坐堂上,守门
报幽州罗老爷差官下书。蔡公吩咐着他进来。叔宝是个有意思的
,到那得意之时,愈加谨慎,进东角门捧着书走将上来。蔡刺史公座上,就认得是秦琼,走下滴水檐来,优待以礼。叔宝上月台庭参拜见。蔡公先问罗公起居,然后说到就是仁寿二年皂角林那椿事,我也从宽发落。叔宝道:“蒙老大
题拔,秦琼感恩不浅。”蔡公道:“那童环、金甲幽州回来,道及罗老将军是令亲,我十分欢喜,反指示足下到幽州与令亲相会了。”叔宝道:“家姑夫罗公有书在此。”蔡公叫接上来。蔡公见书封上,是罗公亲笔,不回公座开缄,就立着开看毕道:“秦壮士,罗老将军这封书,没有别说,只是取昔年在我潞州的物件。”叔宝道:“是。”蔡刺史叫库吏取仁寿二年寄库赃罚簿。库吏与库书,除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将赃罚簿呈现到公座上,蔡刺史用珠笔对那银子。当
皂角林捕
进房已失了些,又加参军厅乘机
没,不符前数。止有碎银五十两,贮封未动。那黄骠马一匹,已发去官卖了,马价银三十两贮库五色潞绸十匹,做就寒复衣四套,缎帛铺盖一副,枕顶俱在,熔金马鞍辔一副,镫扎俱全,金装锏二根,一一点过,叫库吏查将出来,月台上
付秦琼。叔宝一个
也拿不得许多东西,解他的那童环、金甲见了,却帮扶他拿这些东西。蔡刺史又吩咐库吏:“动本府项下公费银一百两包封,送罗老将军令亲秦壮士为路费。”这是:
时来易觅金千两,运去难赊酒一壶。
叔宝拜谢蔡公,拿着这一百两银子,佩之、国俊替他搬了许多行李,竟往王小二店中。叔宝正与佩之、国俊见礼叙话,只见柳氏哭拜于地道:“上年拙夫不是,多少炎凉,得罪秦爷。原来是作死。自秦爷为事,参军厅拘拿窝家,用了几两银子,心中不快,得病就亡故了。”叔宝道:“昔年也不
你丈夫事。我囊橐空虚,使你丈夫下眼相看,世态炎凉,古今如此。只是你那一针一线之恩,至今铭刻于心。今
即是你丈夫亡故,你也是寡
孤儿了。我曾有言在此,你可比淮
漂母,今权以百金为寿。”柳氏拜谢。叔宝暂留佩之、国俊在店少待,却往南门外去探望高开道的母亲,不想高母半年前已迁往他处去了。正是:
富来报德易,困
施恩难。所以韩王孙,千金酬一餐。
叔宝回到王小二店中,把领出来的那些物件,捎在马鞍鞒旁,马就压挫了,难驼这些重物。佩之道:“小弟二
且牵了马,陪兄到二贤庄单二哥处,重借马匹回乡。”辞别柳氏,三
出西门往二贤庄去了。毕竟不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秦叔宝归家待母齐国远截路迎朋
诗曰:
友谊虽云重,亲恩自不轻。
坛堪系念,鹤发更萦
。
心逐行云
,思随春
生。倚门方念切,这莫滞行旌。
五伦之中,生我者亲,知我者友;若友亦不能成
之孝,也不可称相知。叔宝在罗府时,只为思亲一念,无虑功名,原是能孝的,不知在那要全他孝的朋友,其心更切。如那单雄信,因
惜叔宝身体,不使同樊建威还乡,后边惹出皂角林事来,发配幽州,使他母子隔绝,心甚不安。但配在幽州,行止又由不得,雄信真有力没着处。及至有
报知叔宝回潞州报取行囊,雄信心中快然,忖道:“此番必来看我!”办酒倚门等候。因想三
步行迟缓,等到月上东山,花枝
影,忽闻林中马嘶。雄信高言问:“可是叔宝兄来了?”佩之答道:“正是。”雄信鼓掌大笑,真是月明千里故
来。到庄相见携手,喜动颜色。得佩之、国俊陪来最好。到庄下马卸鞍,搬行李
书房,取拜毡与叔宝顶礼相拜。家童抬过酒来,四
席坐下。
叔宝取出张公谨回书,送雄信看了。雄道:“上年兄到幽州,行色匆匆,就有书来,不曾写得详细与罗令亲相会
由。今
愿闻在令亲府中,二载有余,所作何事?”叔宝停杯道:“小弟有千言万语,要与兄讲;及至相逢,一句都无。待等与兄抵足,细诉衷肠。”雄信把杯放下了道:“不是小弟今
不能延纳,有逐客之意,杯酌之后,就欲兄行,不敢久留。”叔宝道:“为何?”雄信道:“自兄去幽州二载,令堂老夫
有十三封书到寒庄;前边十二封书,都是令堂写来的,小弟有薄具甘旨,回书安慰令堂。只今一个月之内,第十三封书,却不是令堂写来的,乃是尊正也能书。书中言令堂有恙,不能执笔修书。小弟如今欲兄速速回去,与令堂相见,全
间母子之
。”叔宝闻言,五内皆裂,泪如雨下道:“单二哥,若是这等,小弟时刻能容;只是幽州来马被我骑坏了,程途遥远,心急马行迟,怎么了得?”雄信道:“自兄幽州去后,潞州府将兄的黄骠马,发出官卖。小弟即将银三十两,纳在库中,买回养在寒舍。我但是想兄,就到槽
去看马,睹物思
。昨
到槽
,那良马知道故主回来,喊嘶踢跳,有
言之状。今
恰好足下到此。”叫手下将秦爷的黄骠马牵出来。叔宝拜谢雄信,就将府里领出来的鞍辔,原是雄信按这个马的身躯做下的,擦抹
净,鞴将起来,把那重行李捎上,不复
席吃酒,辞别三友,骑马出庄。衣不解带,纵辔加鞭,如逐电追风,十分迅捷。
及第思乡马,张帆下水船。旋里不落地,弩箭乍离弦。
那马四蹄跑发。耳内只闻风吼。逢州过县,一夜天明,走一千三百里路。
当中午,已到济州地面。叔宝在外首尾三年还可,只到本地,看见城墙,恨不能肋生两翅,飞到堂前,反焦躁起来。将
街道,翻然下马,牵着步行。把缠马宗大帽,住下按一按,但有朋友
家门首,遮着自己的面貌,低
急走。转进城来,绕着城脚下,到自己住宅后门。可怜当家
三年出外,门垣颓败。叔宝一手牵马,一手敲门。他娘子张氏,在里面问道:“呀,我夫几年在外,是什么
击我家后门?”叔宝听得妻子说这几句,早已泪落心酸,出声急问道:“娘子,我母亲病好了么?我回来了!”娘子听见丈夫回来,便接应道:“还不得好。”急急开门,叔宝牵进马来。娘子开门,叔宝拴马。娘子是
道家,见丈夫回来,这等打扮,不知做了多大的官来了,心中又悲又喜。叔宝与娘子见礼,张氏道:“
吃了药,方才得睡。虚弱得紧,你缓着些进去。”
叔宝蹑足潜踪,进老母卧房来,只见有两个丫
,三年内都已长大。叔宝伏在床边,见老母面向里床,鼻息中止有一线游气,摸摸膀肩身躯,像枯柴一般。叔宝自知手重,只得住手;摸椅子在床边上叩首,低低道:“母亲醒醒罢!”那老母游魂复返,身体沉重,翻不过身来,朝里床还如梦中,叫媳
。媳
站在床前道:“媳
在此。”秦母道:“我那儿,你的丈夫想已不在
世了。我才瞑目,略睡一睡,只听得他床面前,絮絮叨叨的叫我,想已是为泉下之
,千里还魂来家见母了。”媳
便道:“婆婆,那不孝顺的儿子回来了,跪在这里。”叔宝叩首道:“太平郎回来了。”秦母原有病,因想儿子,想得这般模样。听见儿子回来,病就去了一半。平常起来解溲,媳
同两个丫
,搀半
还搀不起来。今听见儿子回来,就爬起了坐在床上,忙扯住叔宝手。老
家哭不出眼泪来,张着
只是喊,将秦琼膀臂上下
捏。秦琼就叩拜老母。老母吩咐:“你不要拜我,拜你的媳
。你三载在外,若不是媳
孩儿能尽孝道,我死也久矣,也不得与你相会了。”叔宝遵母命,转身拜张氏。张氏跪倒道:“侍姑乃
道之然,何劳丈夫拜谢?”夫妻对拜四拜,起来坐于老母卧榻之前。秦母便问在外的事。秦琼将潞州颠沛,远戍遇站始末,一一说与母亲。老母道:“你姑爷做甚官?你姑母可曾生子?可好么?”叔宝道:“姑爷现为幽州大行台;姑母已生表弟罗成,今年已十三矣。”秦母道:“且喜你姑母已有后了。”遂挣起穿衣,命丫
取水净手。叫媳
拈香,要望西北下拜,谢潞州单员外,救吾儿活命之恩。儿子媳
一齐搀住道:“病体怎生劳动得?”老母道:“今
得母子团圆,夫妻完聚,皆此
大恩,怎不容我拜谢?”叔宝道:“待孩儿媳
代拜了,母亲改
身子强健,再拜不迟。”秦母只得住了。
次
有诸友拜访,叔宝接待叙话。就收拾那罗公的荐书,自己开过脚色手本,戎服打扮,往来总管帅府投书。这来总管,是江都
氏;原是世荫,因平陈有功,封黄县公,开府仪同三司、山东大行台,兼齐州总管。是
正放炮开门,升帐坐下。叔宝遂投文
进帅府。来公看了罗公荐书,又看了秦琼的手本,叫秦琼上来。叔宝答应:“有。”这一声答应,似牙缝里迸出春雷,舌尖上跳起霹雳。来公抬
一看:秦琼跪在月台上,身高八尺,两根金装锏悬于腕下,身材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
寒星,两道眉黑如刷漆,是一个好汉子。来公甚喜,叫:“秦琼,你在罗爷标下,是个列名旗牌;我衙门中官将,却是论功行赏,法不可私亲。权补你做个实受的旗牌,
后有功,再行升赏。”秦琼叩首道:“蒙老爷收录于帐下,感知遇大思不浅。”来公吩咐中军,给付秦琼本衙门旗牌官的服色,点鼓闭门。
叔宝回家,取礼物馈送中军,遍拜同僚。叔宝管二十五名军汉,都来叩见。叔宝却是有作用的
,将幽州带回来的千金囊橐,改换门闾,在行台府中,做了旗牌三个月。是
隆冬天气,叔宝在帅府,伺候本官堂事已完。来公叫秦琼不要出去,去到后堂伺候。秦琼随至后堂跪下。来公道:“你在我标下,为官三月,并不曾重用。来年正月十五,长安越公杨爷,六旬寿诞。我已差官往江南,织造一品服色,昨
方回,欲差官赉礼前去,天下荒
,盗贼生发,恐中途疏虞。你却有兼
之勇,可当此任么?”叔宝叩首道:“老爷养军千
,用在一时,既蒙老爷差遣,秦琼不敢辞劳。”来爷吩咐家将,开宅门传礼出来。卷箱封锁,另取两个大红皮包。公座上有发单,开卷箱照单检点,付秦琼
包。
计开:
圈金一品服五色、玲珑白玉一围、光白玉带一围、明珠八颗、玉
玩十件、马蹄金一千两、寿图一轴、寿表一道。
说话那越公杨素的寿诞,外京藩镇官将就谦卑,不过官衔礼单,怎么用个寿表?他也不是上位文皇帝之弟,乃突厥可汗一种,在隋有战功,赐御姓为杨。他出为大将,曾平江南,
为丞相,官居仆
,宠冠百僚,权倾中外。文帝与他言听计从。因他废了太子,囚了蜀王,在朝文武,在外藩镇,半出他门。以此天下官员,以王侯尊之,差官赉礼,俱用寿表。
罗公赏秦琼马牌令箭,并安家盘费银两,传令中军官:营中发马三匹,两匹背马弓吗,一匹差官坐马。因叔宝虎躯大,折一匹
料银两,又选二名健步背包。叔宝命健步背包,归家烧脚纸起身,进内拜辞老母。老夫
见秦琼行色匆匆,跪于膝下,就眼中落下泪来道:“我儿,我残年暮景,喜的是相逢,怕的是离别。在外三年,归家不久,目下又要远行,莫似当年使老身倚门而望。”秦琼道:“儿今非昔比,奉本官马牌,驰驿往还,来年正月十五,赉过寿礼,只在二月初旬,准拜膝下。”吩咐张氏晨昏定省。张氏道:“不必吩咐。”叔宝令健步背包,上了黄骠马长行。
离了山东,过河南,进潼关渭南三县,到华州华
县少华山地方,远望一山,势甚险恶,吩咐两名健步:“缓行,待我自己当先。”那二
道:“秦爷正欲赶路,怎么传叫缓将下来?”叔宝道:“你二
不知,此间山势险恶,恐有歹
潜藏,待我自己当先。”二
见说,就不敢往先,让叔宝领紫丝缰纵黄骤马。三个
膊马相捱,攒出谷
。
只见前面簇拥着一俦英俊,貌若灵官,横刀跃马,拦住去路,叫:“留下买路钱来!”这个就见得秦叔宝勇者不惧,见了许多喽罗,付之一笑道:“离乡三步远,别是一家风。在山东河南,绿林响马,问我姓名,皆抱
鼠窜,今
进了关中地方,盗贼反来问我讨买路钱?我如今不要通名道姓,恐吓走了这个强
。”叔宝把双锏纵马,照此
顶梁门打将下来,此
举金背刀招架,双锏打在刀背上,火星
,放开坐下马,杀个一团。刀来锏架,锏去刀迎,约斗有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原来山中还有两个豪杰。倒有一个与叔宝通家,就是王伯当,因别了李玄邃,打此山经过,也因遇了寨主,战他不过,知是豪杰,留他
寨。那拦住叔宝讨常例的,叫做齐国远,上边陪王伯当饮酒的,叫做李如珪。
饮酒之间,喽罗传报上聚礼厅来:“二位爷,齐爷巡山,通公门官将,讨常例,不料那
不服,就杀将起来,三四十回合,不分胜败。小的们旁观,见齐爷刀法散
,敌不过此
,请二位爷早早策应。”这班英雄义气相尚的,齐国远不能取胜他
,忙叫手下看马,取了器械,下山关来,遥见平地
赌斗。伯当在马上看那下面
战的,好像秦叔宝模样,相厚的朋友,恐怕损伤,半山中高叫道:“齐国远不要动手了!”此山路高,下来还有十余里,怎么叫得应?况空谷传声,山鸣水应,此时齐国远正斗,也不知叫谁,见尘
起处,二骑马簌的一响,已到平地。伯当道:“果然是叔宝兄!”二
都丢兵器,解鞍下马,上前陪罪。伯当要邀归山寨,叔宝此时,恐惊坏了两名背包健步,忙叫近前道:“你们不要着忙,不是外
,乃相知朋友,相聚在此。”两个健步,方才放心。
李如珪吩咐手下,抬秦爷行李上山。众豪杰各上马,邀叔宝同上少华山。
关到厅叙礼,伯当即引手陪罪,摆酒与叔宝接风洗尘。叔宝与伯当叙阔别寒温,叔宝将皂角林伤
问罪,远戍幽州,遇亲题技帅府至回乡,承罗公荐在来公标下为旗牌官,细细备说。“今奉本官差遣,赉送礼物,赶来年正月十五长安杨越公府中拜寿。适才齐兄见教,得会诸兄,实三生之幸。”因问李玄邃踪迹。伯当道:“他因杨越公公子相招而去,想也在长安。”叔宝又问道:“伯当,你缘何在此?”伯当道:“小弟因此山经过,蒙齐、李二弟相留。已修书雄信,要去过节盘桓。今
遇见兄长进长安公
,却就鼓起小弟这个兴来,不往单二哥处去了,陪兄长安赉贺,就去看灯,兼访玄邃。”叔宝是个多
的
,道:“兄长有此高兴,同行极远。”齐国远、李如珪开言道:“王兄同行,小弟愿随鞭登。”叔宝却不敢遽然招架,心中暗想:“王伯当偶在绿林中走动,却是个斯文
,进长安没有渗漏处。这齐国远、李如珪,却是两个卤莽灭裂之
;若同他到长安,定要惹出一场不轨的事来,定然波及于我。”却又不好当面说他两个去不得,只得用
饰之语,对齐、李二
道:“二位贤弟不要去。王兄他是不
功名富贵的
,弃了前程,
游湖海。我看此山关隘,城垣房屋殿宇,规矩森雄,仓廪富足,又兼二兄本领高强,
丁壮健,隋朝将
之秋,举少华之众,则隋家疆土可分;事即不果,退居此山,足以养老。苦与我同进长安看灯,不过是儿戏的小事。京行要一个月方回,众
散去,二位回来,将何为根本?那时却归怨于秦琼。”齐国远以叔宝为诚实之意,却也迟疑。李如珪却大笑道:“秦兄小觑我与兄弟,难道我们自幼习武艺时节,就要落
为寇?也只为粗鄙,不能习文,只得习武。近因
臣当道,我们没奈何,同这班
啸聚此山,待时而动。兄例说我二
,在此打家劫舍,养成野
,进长安恐怕不遵兄长约束,若出祸来,贻害仁兄。不领我们去是正理,若说恐小弟们无所归着,只是小觑我二
了,是要把绿林做终身了。”把个叔宝说个透心凉,只得改
道:“二位贤弟,若是这等多心,大家同去变罢了。”齐国远道:“同去再也无疑。”吩咐喽罗收拾战马,选了二十名壮健喽罗,背负包裹行李,带盘费银两。吩咐山上其余喽罗,不许擅自下山。秦叔宝也去扎缚那两个健步,不可泄漏,大家有祸。
三更时候,四友六骑马,手下众
,离了华山,取路奔陕西。约离长安有六十里之地,是
夕阳时候,王伯当与李如珪运辔而行,远望一座旧寺鼎新,殿脊上现出一座流金宝瓶,被夕阳照
。伯当在马上道:“李贤弟,可见得世事,忽成忽败。当年我进长安时候,这座寺已颓败了,却又是什么
发心。修得这种齐整?”如珪道:“我们如今且在山门下,只当歇歇脚步,进去瞻仰瞻仰,便晓得是何
修建。”叔宝自下少华山,不敢离齐、李二
左右。官道行商,过客最多,恐二
放技响箭,吓下
的行李来,贻祸不小。筹算这两个
到长安,只暂住两三
便好;若住得
子多了,少不得有一椿大祸。今
才十二月十五
,到正月十五,还有一个足月,倒不如在前边修的这个寺里,问长老借僧房权住。过了残年,灯节前进城,三五
,好拘管他。又不好上前明言,把马一夹,对齐、李二
道:“二位贤弟,今年长安城下处却贵哩!”齐国远笑道:“秦兄也不像个大丈夫,下处贵多用几两银子罢了,也拿在
里说。”叔宝道:“贤弟有所不知,长安歇家房屋,都是有数的。每年房价,行商过客,如旧停歇。今年却多了我们这辈朋友。我一
带两名健步,会见列位,就是二三十
。难道就是我秦琼有朋友。这些差来贺寿的官,那一个没个朋友?高兴到长安看灯,
多屋少,挤塞一块,受许多拘束,却不是有银子没处用?”他两个却是养成的野
,怕的是拘束,回道:“秦兄,若是这等,怎样的便好?”叔宝道:“我的意思,要在前边修的寺里借僧房权住。你看这荒郊野外,走马
箭,舞剑抡枪,无束无拘,多少快活。住过残年,到来春灯节前,我便进城送礼,列位却好看灯。”
王伯当也会意,也便极力撺掇,说话之间,已到山门首下马。命手下看了行囊马匹,四
整衣进了山寺二门,过韦驮殿,走南道上大雄宝殿。那甬道也好远,这望上去,四角还不会修得。佛殿的屋脊便画了,檐前还未收拾。月台下搭了高架,匠
收拾檐
。架木外设一张公座,张的黄罗伞。伞下公座上坐上紫衣少年。旁站五六
,各青衣大帽垂手侍立,甚有规矩。月台下竖两面虎
硬牌,用朱笔标点,还有刑具排列。这官儿不知是何
,叔宝众
不知进去不进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报德祠酬恩塑像西明巷易服从夫
诗曰:
侠士不矜功,仁
岂昧德。置壁感负羁,范金酬少伯。恩
自
合肝胆镂,肯同世俗心悠悠。君不见报德祠宇揭夫起,报德酬恩类
如此。
信陵君魏无忌,因妹夫平原君为秦国所围,亏如姬窃了兵符与信陵君,率兵十万,大
秦将蒙骛,救全赵国。他门客有
对信陵君道:“德有可忘者,有不可忘者:
有德于我,是不可忘;我有德于
,这不可不忘。”总之,施恩的断不可望报,受恩的断不可忘
。
话说王伯当乃弃隋的名公,眼空四海,他那里看得上那黄伞下的紫衣少年,齐国远、李如珪,青天白
,放火杀
,那里怕那个打黄伞的尊官?秦叔宝却委身公门,知高识下,赶在两道中间,将三友拦住道:“贤弟们不要上去,那黄伞底下,坐的少年
,就是修寺的施主。”伯当道:“施主罢了,怎么就不走?”叔宝道:“不是这等说,是个现任的官员。”李如珪道:“兄怎么知道?”叔宝道:“用这两面虎
便牌,想是现任官员。今我兄弟四
走上去,与他见礼好,还是不见礼好?”伯当道:“兄讲得有理。”四
齐走小南道,至大雄宝殿,见许多的匠作,在那里做工。叔宝叫了一声。众
近前道:“老爷们有什么话吩咐?”叔宝道:“借问一声,这寺院是何
修建得这等齐整?”匠
道:“是并州太原府唐国公李老爷修盖的。”叔宝道:“他留守太原,怎么又到此间来
此功德?”匠
道:“因仁寿元年八月十五
,李老爷奉圣恩钦赐回乡,晚间寺内权住,窦夫
分娩了第二位世子,李爷怕秽污了清净地土,发心布施,重新修建。那殿上坐着打黄伞的,就是他的郡马,姓柴名绍,字嗣昌。”叔宝心中就知是那
在临潼山,助他那一阵,晚间到此来了。
弟兄四
,进东角门就是方丈。见东边新起一座门楼,悬红牌书金字,写报德祠三字,伯当道:“我们看报什么德的?”四
齐进,见三间殿宇,居中一座龛,高有丈余。里边塑了一尊道,却是立身,戴一顶荷叶檐
青色的范阳毡笠,着皂布海衫,盖上黄罩甲,熟皮铤带,挂牙牌解刀,穿黄鹿皮的战靴。向前竖一面红牌,楷书六个大金字:“恩公琼五生位。”旁边又是几个小字儿:“信官李渊沐手奉祀。”原来当年叔宝在临潼山,打败假强盗时,李公问叔宝姓名,叔宝不敢通名,放马奔潼关道上。李公不舍,追赶十余里路,叔宝只得通名秦琼。李公见叔宝摇手,听了姓,转不曾听名,误书在此,叔宝暗暗点
:“那一年我在潞州怎么颠沛在那样田地,原来是李老爷折得我这样嘴脸。我是个布衣,怎么当得勋卫塑像,焚香作念。”暗自感叹咨嗟。那三个
都看那像儿,齐国远连那六个金字都认不得,问:“伯当兄,这可是韦驮天尊么?”伯当笑道:“适才二山门里面朱红龛内,捧降魔杵,那便是韦驮。这个生位,其
还在,唐公曾受这
恩惠,故此建这个报德祠”众
听见伯当说个“在”字,都惊诧起来,看看这个像,又瞧瞧叔宝的脸。那个龛左右塑着四个
,左首二
,带一匹黄骠马。右首二
,捧两根金装锏。伯当近叔宝附耳低言:“往年兄长出外远行,就是这等打份?”叔宝暗暗摇手,叫:“贤弟低声说,这就是我了。”伯当道:“怎么是兄?”叔宝道:“那仁寿元年,潞州相遇贤弟时,我与樊建威长安挂号出来,正是八月十五。唐公回乡,到临潼山,被盗围杀,樊建威撺掇我向前助唐公一阵,打退强贼。那时我放马就走,唐公追赶来问我姓名;我没奈何,只得通名秦琼,摇手叫他不要赶,不知他怎么仓猝时错记琼五,这话一些说不得。”伯当笑道:“只因他认你做琼将军,所以折得将军在潞州这样穷了。”两边说笑,不期那柴嗣昌坐在月台下,望见四
雄赳赳的进去,不知甚么
,吩咐家将,暗暗打听。家将们就随在后边,看他举动。
叔宝们在同堂内说话时,外面早有
听见,上月台来报郡马爷:“那四位老爷里面,有太老爷的恩
在内。”柴嗣昌听了,整衣下月台进报德祠,着地打一躬道:“那位是妻父活命的恩公?”四
答礼,伯当指着叔宝道:“此兄就是李老大
临潼山相会的故
,姓秦名琼,李大
当年仓猝错记琼五;郡马如不信,双锏马匹现在在山门外面。”嗣昌道:“四位杰士,料不相欺,请到方丈。”命手下铺拜毡,顶礼相拜,各问姓名。齐国远、李如珪,都通了实在的姓名。郡马叫
山门外牵马,搬行李到僧房中打叠。就吩咐摆酒,接风洗尘。那夜就修书差
往太原,通报唐公。将他兄弟四
,挽留寺内,饮酒作乐。
倏忽数
,又是新年,接连灯节相近。叔宝与伯当商议道:“来
向晚,就是正月十四,进长安还要收拾表章礼物,十五
绝早进礼。”伯当道:“也只是明
早行就罢了。”叔宝早晨吩咐健步,收拾鞍马进城。紫嗣昌晓得他有公务,不好阻挠,只是太原的回书不到,心内踌躇,暗想:“叔宝进长安,赉过了寿礼,径自回去了,决不肯重到寺中来;倘岳父有回书来请,此
去了,我前书岂不谬报?今我陪他进长安去看看灯,也就完了他的公事,邀国寺来,好候我的岳父的回书。”嗣昌对叔宝道:“小生也要回长安看灯,陪恩公一行何如?”叔宝因搭班有些不妥当。也要借他势
进长安去,连声道好。嗣昌便吩咐手下收拾鞍马,着众将督工修寺。命随身二
,带了包匣,多带些银钱,陪同秦爷进京送礼。饭后起身,共是五俦英俊、七骑马、两名背包健步,从者二十二
,离永福寺进长安。叔宝等从到寺至今,才过半月,路上景色,又已一变:
柳含金粟拂征鞍,
吐青芽媚远滩。
春气着山萌秀色,和风沾水弄微澜。
虽是六十里路,起身迟了些,到长安时,
已沉西。叔宝留心不进城中安下处,恐出
不便。离明德门还有八里路远,见一大姓
家,房屋高大,挂一个招牌,写“陶家店”。叔宝就道:“
多
晚,怕城中热闹,寻不出大店来,且在此歇下罢。”催趱行囊马匹进店,各
下马,到主
大厅上来,上边挂许多不曾点的珠灯。主
见众豪杰行李铺陈仆从,知是有势力的
,即忙笑脸殷勤道:“列位老爷,不嫌菲肴薄酒,今晚就在小店,看了几盏粗灯,权为接风洗尘之意。到明
城中方才灯市整齐,进去畅观,岂不是好?”叔宝是个有意思的
,心中是有个主意:今
才十四,恐怕朋友们进城没事
,街坊顽耍,惹出事来,况他公
还未完,正好趁主
酒席,挽留诸友。到五更天,赍过了寿礼,却得这个闲身子,陪他们看灯。叔宝见说,便道:“即承贤主
盛
,我们总允就是了。”于是众友开怀痛饮,三更时尽欢而散,各归房安歇。
叔宝却不睡,立身庭前,主
督率手下收拾家伙,见叔宝立在面前,问:“公贵衙门。”叔宝道:“山东行台来爷标下,奉官赍寿礼与杨爷上大寿,正有一事奉求。”店主道:‘湛么见教?”叔宝道:“长安经行几遍,街道衙门
间好认。如今我不等天明,要到明德门去,宝店可有识路的尊使,借一位去引路?”主
指着收家伙一
道:“这个老仆,名叫陶容,不要说路径,连礼貌称呼,都是知道的。陶容过来!这位山东秦爷,要进明德门,往越府拜寿去,你可引路。”陶容道:“秦爷若带得
少,老汉还有个兄弟陶化,一发跟秦父拿拿礼物。叔宝道:“这个管家果然来得。”回房中叫健步取两串皮钱,赏了陶容、陶化,就打开皮包,照单顺号,分做四个毡包,两名健步,与陶容弟兄两个拿着,跟随在后。叔宝乘众友昏睡中,不与说知,竟出陶家,进明德门去了不题。
却说越公乃朝廷元辅,文帝隆宠已极。当陈亡之时,将陈宫妃妾
官百员赐与越公为晚年娱景。越公虽是爵尊望重的大臣,也是一个
雄汉子。一
因西堂丹桂齐开,治酒请幕僚宴饮,众
无不谀辞迎合,独李玄邃道:“明公齿爵俱尊,名震天下,所欠者惟老君丹一耳。”越公会意,即知玄邃道他后庭幸宠,恐不能长久的意思,即便道:“老夫老君丹也不用,自有法以处之。”到明
越公出来,坐在内院,将内外锦屏大开,即叫
传旨与众姬妾道:“老爷念你们在此供奉
久,辛勤已著,恐怕误了你们青春。今老爷在后院中,着你们众姬妾出去。如众
子中,有愿去择配者立左,不愿去者立右。”众
子见说,如开笼放鸟,群然蜂拥将出来,见越公端坐在后院,越公道:“我刚才叫
传谕你们,多知道了么?如今各出己见站定,我自有处。”众
子虽在府中受用,每想单夫独妻,怎的快乐。准百
子,倒有大半跪在左边。越公蹩转
来,只见还有两个美
:一个捧剑的乐昌公主,陈主之妹,一个是执拂美
,是姓张名出尘,颜色过
,聪颖出众,是个义侠的
子。越公向他两个说道:“你二
亦该下来,或左或右,亦该有处。”二
见说,走下来跪在面前。那个捧剑的涕泣不言,只有那执拂的独开言道:“老爷隆恩旷典,着众婢子出来择配,以了终身,也是千古逢,难得的快事;但婢子在府,耳目
鼻,皆是豪华受用,怎肯出去,与瓮牖绳枢之子,举案终身?古
云:‘受恩
处便为家。’况婢子不但无家,视天下并无
。”越公见说,点
称善。又问捧剑的:“你何故只顾悲泣?”乐昌公主便将昔曾配徐德言
镜分离之事,一一陈说,后得徐德言为门下幕宾,夫妻再合是后话。当时越公见说,也不嗟叹,便叫二美
起来站后,随吩咐总管领官,开了内宅门。那些站左的
子四五十
,俱令出外归家,自择夫婿。凡有衣饰私蓄,悉听取去。于是众
子各各感恩叩首,泣谢而出。越公见那些
黛娇娥,拥挤出门,后觉心中爽快。自此将乐昌公主与执拂张氏,另眼眷宠为
官,领左右两班金钗。
光
荏苒。那年上元十五,又值越公寿诞,天下文武大小官员,无不赉礼上表,到府称贺。其时李靖恰在长安,闻知越公寿诞,即具揭上谒,欲献策。未及到府,门吏把揭拿去。时越公尚未开门,只得走进侧室班房里伺候。那些差官将吏,俱亦在内忙
。西边坐着一个虎背熊腰、仪表不凡的大汉,李靖定睛一看,便举手道:“兄是那里
氏?”那大汉亦起身举手道:“弟是山东
。”李靖道:“兄尊姓大名?”那
道:“弟姓秦名琼。”李靖道:“原来是历城叔宝兄。”叔宝道:“敢问兄长上姓何名?”李靖道:“弟即是三原李靖。”叔宝道:“就是药师兄,久仰。”两
重新叙礼,握手就坐,各问来因。叔宝问李靖所寓,靖答道:“寓在府前西明巷,第三家。”
两
正在叙话得浓,忽听得府内秦乐开门,有一官吏进来喊道:“那个是三原李老爷,有旨请进去相见。”李靖对叔宝道:“弟此刻要进府去相见,不及奉陪;但弟有一要紧话,欲与兄说。见若不弃,千万到弟寓所细谈片晌。”叔宝唯唯。李靖即同那官儿进府。越公本是尊荣得紧,文武官僚尚不轻见,缘何独见李靖?因李靖之父李受,生时与越公同仕于隋,靖乃通家子侄,久闻李靖之才名,故此愿见。其时那官儿,引了李靖,不由仪门而走,乃从右手前道中进去,到西厅院子内报名。李靖往上一望,见越公据胡床,戴七宝如意冠,披暗龙银裘褐,执如意。床后立着翡翠珠冠袍带
冠十二员,以下群妾甚众,列为锦屏。李靖昂然向前揖道:“天下方
,英雄竞起。公为帝室重臣,当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越公敛容起谢,与靖寒温叙语,随问随答,娓娓无穷。越公大悦,欲留为记室,因是初会,未便即言。时有执拂美
,数目李靖。靖是个天挺英雄,怎比纫裤之子,见
注目偷视,就认做有顾盼小生之意,便想去调戏他?时已将午,李靖只得拜辞而出。越公曰通家子侄,即命执拂张美
送靖。张美
临轩对吏道:“主公问去的李生行第几,寓何处?可即他往否?”史往外问明,进来回覆,张美
归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