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当初她与他第一次单独在大殿之上相见时。01bz.cc他亦是这副慵散无羁之态，只一刹便令她心跳若飞。却不想，如今他已身登九五之位，还会露出这种模样。
许是不曾料到此时会有
不禀而
才会这么放松，直袒不为臣民所知地一面。朝臣皆知他自从登基以来便常常夜宿睿思殿，西华宫地寝殿根本就是个空壳摆设。她更是能够想像得到这段
子来他有多累，眼见他此刻疲态，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听见殿门开合之声，蓦然睁眼看过来。
眉梢犀利如常，眸色淬亮，目光直扫向她的脸。
她迎上他的目光，轻道“陛下。”然后小步走上前弯腰将地上已成狼藉之状的奏疏折章拾起来，一本本摞好，放回他面前案上。
他的姿势没变，脸色亦没变目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又阖上眼
到尾都没开
。
可他越是这样面无波澜，她便越是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一片翻天怒
。
登基尚不及半年，北境重路便出了此等逆天大
。是无视他的帝威皇权，更是挑衅他的容耐之度。依照他那强悍心
，一营禁军哗变、占城杀将，当属罪不可赦。若非是军掳扣了沈知书，只怕他早已下令调兵清剿了。
沈知书自幼与他一起长大，做皇太子伴读数年间二俯仰同处一殿，其后历太学、仕直到出知青州前，更是他的亲腹之臣，此番遵他之意远赴
安北路任青州知州，却偏偏遭逢此难
他心中又该是个什么滋味。
她站在案旁着他这张毫不带
的俊脸，隔了好半晌，才终是开道“陛下，沈大吉自有天相，此番定会平安而返。”
他闻言，略微一挑眉，脸色愈发沉黯，仍是闭着眼不吭声。
她轻轻踮脚，伸手将他散的袍襟整理了一番，又道“陛下心里面要是不痛快，就与臣说说话，这样憋着反而难受。”
他一把将她的手压在胸。
良久无言。
一殿灯烛暖焰摇曳，细烟逶迤尽散，她的手被他攥得极痛，可却沉静而立，自始自终未再道一字。
她知他一向不善多言，可他越是不言，她心中便越是替他难受。她宁可他能够像她一样无所顾忌地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那又怎么可能。他是这天下最不该有所顾忌之，可他却又是这天下顾忌最多之。
殿外忽起脚步声，这回却有宫前来叩禀，声音细小“陛下，中书和枢府的大们都来了。”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睁眼道“宣。”一收双腿，一抖袍摆，坐正身子后，脸上一副沉肃之色。
方才的怠然顷刻间便没了影踪。
两扇朱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一众紫袍玉冠鱼贯而，列于殿上，纷纷开道“陛下。”
她退后几步，悄然望过去，见来者是尚书左仆
古钦、尚书右仆徐亭、左丞周必、右丞王元德、参知政事叶适、吴清，枢密使方恺、枢密副使何澹、同知枢密院事江平，与卫尉寺卿田符、职方司主事陈源共十一，满满当当地分列两边，令这一殿阁顿显狭仄。
方才听那小黄门说皇上诏二府重臣议时，她绝没没到所诏之会是中书、枢府、兵部、卫尉寺四处的十一臣，心里不由一沉，才觉自己来此是冲动冒失之举，当下便欲告退出殿。
那一列重臣们亦已看见这边的她，不由面面相觑，脸色皆不自然。
孟廷辉颇为知趣，低道“在下奉旨编修起居注，方才来殿请陛下加注昨数言，此时不敢多扰诸位宰执议政，恕在下先行告退。”说着，便对上行了大礼，身退欲行。
“不必。”他开，见她站住不动，才将目光探向古钦那边，冷声道“可都已知晓了”
田符忙上前道“方才只来得及同枢府诸位大说，中书宰执还不知详细。”但见孟廷辉在侧，言辞间便犹豫了起来，半晌才又开，对众简述了柳旗大营哗变一事之起因现状。
柳旗县在青州东一百八十里，因与北境
壤，数十年来皆有禁军驻屯，这些禁军将士们平里虽不出巡檄，但粮饷一直比别的大营优厚。自年前两国互市之后，安北路转运使温迪便以北境事平之由，欲减柳旗大营虚废粮银。谁知柳旗禁军一贯骄悍，令还未至闻声作以抗温迪之议，柳旗县知县高海刑囚为首小校、将其杖刑处死，当下令一营将兵心生怨怒，群起为，杀知县高海、枭其首于木柱之上、夜以箭之。安北路安抚使董义成闻得哗变一事，不敢往报朝中，急令青州知州沈知书携粮银往柳旗县招抚作禁军，允其不减粮饷半分，却不料沈知书一近县城，便被军逮扣营声称自知为乃属大罪、不信董义成不咎其罪之言，非要朝廷出诏赦众之罪，乃肯释沈知书、投械归顺。
待田符讲完，古钦等的色俱是大变却无言。
她默声站在上，听得亦是心惊
跳。虽知常年驻守北境禁军皆穷苦，却没料到这些营兵们能骄纵狠悍若此，全然不将王法放在眼中，连知县都敢说杀便杀，而沈知书此时被军扣于营中，便说是命悬一线也为过。
他低眼一扫众色，道“下旨董义成安抚使一职，暂代冲州府知府。升青州为青州府，安北路安抚使司自冲州府移至青州府。沈知书此番若得生还，便领青州府知府一职。安抚使一位暂缺待议。”
众又是一愣，本以为他定会先议该要如何处置叛军、使其释沈知书归返却不想他会面无表地说出升州作府、挪移帅司之令。
古钦皱眉，率先前道“陛下
谋远虑，眼下沈知书在军城营之中，必得先想个万全之法以保沈知书无恙。”
老臣们都知太子太傅沈无尘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沈夫更是视其为心，倘是此次沈知书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又怎能对得住这位为国为君数十年的两朝重臣。
他望着古钦，仍是面无表道“朕亲手书诏，于朝中择一重臣，携之赴柳旗县宣敕招抚之令，再于青州大营调万随赴柳旗县外。若军肯投械便释其罪，去军籍而为民；若军不肯归顺，则尽数清剿于城中，坑杀殆尽。”
古钦怔然无语，半晌转望向身旁数臣，众亦怔然不知所措。
没想到他会这般心狠。
若按此议，倘若军不降，禁军一朝攻营清剿，沈知书定会被军抰杀在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