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亭晚哈哈大笑:「典卫大人我这车壳的水镜钢乃是七宝之一,你便
是砍坏了宝刀,不过添几处猫爪痕迹罢了,何苦来哉」机关屉板一翻,一排耀
目火弹曳着炽亮的萤尾咻咻而出,耿照抱头滚地狼狈躲过,背上被烧去大片衣衫
,心想:「再来便是断你双腿」长刀插地,一跃而起:
「那也未必」运起十成功力,薜荔鬼手中号称刚猛第一的「跋折罗手」猛
然击地,轰碎声一路蔓延至七宝香车底,宛若湖面碎冰。
原来他绕行攻击的同时,脚底暗自施力,将所经处的青石砖通通踏裂,再赞
以金刚部第一怒掌,方圆两丈内地形
碎,七宝香车前后滑动几下,才发现颠簸
难行,再无先前的敏捷。
背后传来一声尖叫:「老八」充满怒气,却是雷冥杳的声音。尽管战局不
利,雷亭晚还是一贯的斯文和煦,似乎带着笑意:「顾好自己罢,老十。两个打
一个,打得忒难看,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车
在高低不平、布满砖碎的畸零
地形上挣扎一阵,喀喇响中透着一股躁烈火气,倒也不似话语中那般从容。
耿照拔刀转身,飞步冲
战团,神术刀接过雷腾冲的钢腕,前后夹击之势乍
现缺口,染红霞却不恋战,拖着崔滟月继续冲向寨门雷腾冲大吼:「老十,莫
放她逃了去」但见豪光窜闪,铿铿几声,右臂的精钢臂鞲竟解成数片,零星坠
地,切口无比平滑,如磨铜镜。
兴许是刀势太快,雷腾冲一条生满卷曲茸毛的黝黑右臂仅留下数道殷红,连
血也没见。他忙向后跃开,悻悻然怒叫:「仗兵器之力,算什么好汉」耿照点
头:「那我不用兵器」将刀插回腰后鞘中。
雷腾冲拧笑:「怎会有你这种蠢货」左拳呼的一声,朝耿照脑门挥落他
外号「陷网鲸鲵」,身具怪力,再加上几十斤重的精钢护腕,这一拳足可开碑裂
石。耿照「不退金
手」轻轻巧巧一转,将拳劲导引
地,震碎大片青砖,双掌
按着他左臂的精钢臂鞲一合,碧火神功的雄浑劲力到处,生生将臂鞲压凹进去。
雷腾冲满地打滚,偏偏又扯不下臂鞲来,惨叫声不绝,片刻声音渐低,却非
是挣脱了变形的钢箍,而是痛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连喊叫的力气也无,只能
蜷在地上死死吐气。
另一厢染红霜抓住机会向外冲,她与耿照一进一退、配合得妙到巅毫,雷冥
杳施放暗器不及收手,急起直追。他轻功本就高超,纵使起步略晚,仍一闪身便
拦在染、崔二人身前,欺她久战无力,迳拔阴阳双匕抢攻。
短兵相接,昆吾剑连环三式,刺中他肩、腰、腿三处,伤口不过针尖大小,
渗出殷红。雷冥杳一跤坐倒,手里扣了枚蝴蝶镖,还想顽抗,染红霞剑尖一挑,
指着他的咽喉:「我不爱杀人,但不代表我不会。」
雷冥杳咬碎银牙,妖丽的面孔满是阴惊,犹豫不过一瞬,「铿」掷落钢镖
,抬望眼前的红衫丽人,狠笑:「将来你会后悔,今天没杀了我」
染红霞还剑
鞘,挽着腿软的崔滟月与耿照合于一处,三人往大门处奔去。
由校场到大门的这一段仍有不少赤炼堂帮众,只是各不相属,又缺乏统一的
高层指挥,就算不时有人零星上前阻挡,也难撄昆吾剑、神术刀的锋芒。片刻水
寨大门已近在眼前,远方似有大片烟尘卷动,马蹄声踏得地面隐震,滚滚而来。
风火连环坞被这么一闹,众人心思全放在校场上,这时望台上才见黄沙卷来
,慌忙吹起号角,又有更多赤炼堂弟子涌出,手持抢刀全副武装,各奔岗位准备
御敌。染红霜诧然道:「不是他们的援兵」「不是,」耿照笑道:「是我们的」
黄沙中旌旗卷动,隐约可见「骁捷」字样,马上骑士身披重甲,当先一骑却
是一身黑衣劲装,急驰中不小心甩脱了头顶的冠帽,散出一头乌黑秀发,正是弦
子
她在食店穿窗而出,得耿照暗中授意,往巡检营调动兵马。罗烨点齐所部前
来接应,骑兵虽快,到底不如舟行,途中略有耽搁,总算堪堪赶至。
染红霞精神一振,想起当日联手对抗万劫,也蒙他应变奇快、屡出巧计,终
于脱险,怀念之余,柔
忽动,转头道:「总是有你,才能化险为夷」不由一
笑,双颊晕红。耿照热血上涌,忽有些不知所措,唯恐失态,忙对崔滟月道:「
崔崔公子,再加把劲,咱们这便要离开风火坞啦」
只听一人长笑:「哪有那么容易」自大门顶一跃而下,单掌拍向染红霞
耿照惊怒交迸,截以一路「宝剑手」,谁知那人掌势不变,中途才挪向耿照,前
半式的掌力已压得染红霞身形顿挫,再难前进。「啪」两掌相接,仅后半式便
震得耿照五内翻涌,不赀心惊:「好厉害的掌力」来人双足落地,再出一掌,
同样往染红霞身上招呼。
耿照不敢托大,改以刚猛无馎的「跋折罗手」直取中宫,此乃兵法中的「攻
其必救」。那人哈哈一笑:「来得好」依旧是中途转向,前半式轰得染红霞小
退半步,秀美绝伦的脸蛋一霎胀红,再不卸力,这半掌便要震伤脏腑。
染红霜莫可奈何,将崔滟月一推,登登登倒退三步,把掌力全卸向地面,正
要伸手挽住崔滟月,忽然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抹温黏,才知早已受创,不敢开
口,倒转昆吾剑拄地,争取时间调息。
那人扬声道:「但教他们出得此门,今日坞中所有人自杀谢罪」赤炼帮众
如梦初醒,再不分派系人马,齐声呐喊,将三人团团围住。
至此突围无望,耿照心有不甘,见那人第三度出手,仍是平平一掌,心想:
「世间哪有如此霸道的掌法舍了招式变化,全以威力决胜」福至心灵,想起
当日刁研空战岳宸风的
景,双手运化如杨似柳,在手掌相触的瞬间放空劲力,
任他掌力再强,总不能打在空处。
那人「咦」的一声,脱口赞道:「好」眼看右掌使老,左掌又出,耿照双
手才抵得他一掌,也顾不得什么「空」了,不退金
手一圈一拦、满以为挡下之
际,那人缩回的右掌再出,轰得耿照倒飞出去,落地时连滚几圈,蹒跚撑起,张
嘴呕出一大口鲜红。
「挨得这式撼地双擘还未死,是一号人物。」那人冲耿照竖起拇指。他
生得熊腰虎背,身量不高,十分精悍,劲装快靴,肩负行囊,风尘仆仆的模样,
黝黑的面孔说不出的沧桑,犹如半路歇息的老镖师。
染红霞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横剑当胸,寒声道:「大太保,你不问是非黑白
便动手,莫非这寨子里作
犯科的龌龊勾当,也都有你的一份」
耿照心中一雳:「他便是赤炼堂十绝太保之首的天行万乘雷奋开」
却见雷奋开掸掸襟袖,怪眼一翻,哼笑道:「是好是歹,这寨子里大小事本
就有我的一份。你也不是刚出道的雏儿了,染红霞,难道不知上门踢馆,须有来
得去不得的准备么」
染红霞目光沉定,并不慌张,沉声道:「如此说来,为夺映日朱阳、灭
去焦岸亭崔家满门一事,大太保也必然知
了」果然雷奋开面色一凝,严声道
:「什么映日朱阳焦岸亭是崔林泉老头家么」
她点了点头,冷道:「上回流影城一晤,大太保力促七大派捐弃成见、共抗
妖刀之事,我记忆犹新。白城山之约还尚未履行,若大太保回头便灭了崔家,未
免太令人齿冷。」
雷奋开摇了摇头。「此事我不知
。」染红霞便将来龙去脉略说了一遍。「
依照在流影城的约定,钟允被害一事,或与妖刀祸世有关,应提出来由七大派共
同参详。然而贵帮三位太保不仅隐匿不报,还觊觎宝剑,做出天理不容之事。我
等今日前来,是要为崔五公子讨一个公道。」
雷奋开的脸色非常难看,抱臂不语。不多时,七宝香车脱离了
碎的地形,
缓缓驶近,雷冥杳亦由两名侍女搀扶而至,连痛得浑身冷汗、抽搐呻吟的雷腾冲
也被担架抬了过来。
「哼,丢人现眼丨」雷奋开怒极反笑,环抱双臂道:「把你们六爷抬下去,
找人把那块烂铁锯开,省得他叫得娘儿们也似。老八,你待会儿可要同我好生交
代,是谁让你们去抢剑的。」
雷亭晚笑道:「哎哟,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们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哪能有什么交代老四回来你问他呗。」掉头驶向码头。雷奋开冷笑不止,转头
望向雷冥杳:「你呢,也是一样的说法儿」雷冥杳冷冷道:「我跟你没什么说
的。」瞥了染红霞一眼,扶着侍女肩头往山上的别院走去。
此时巡检营的三百铁骑驰到,罗烨一勒缰绳,解下防尘的面巾,就着鞍上行
礼:「属下来迟,大人受惊了。」耿照摇头:「不会,来得恰好。」见弦子一掠
下马、拔出灵蛇古剑斩开寨门,飞也似的奔过来,微笑道:「辛苦你啦。多亏得
有你。」
却没注意到身后染红霞面色一凝,幽幽将视线转了开去,直到深呼吸几口、
稍稍平复,才又僵着脸对雷奋开道:「太太保,此事你怎么说」
雷宁开淡淡哼笑,也着怪眼道:「你待如何」
染红霞干咳两声,木然道:「便由典卫大人决断。」虽是对他说话,却又不
肯看他。耿照只觉奇怪:「怎地一下又变得如此生份」但此际不言私
,
清了清喉咙,冲雷奋开一拱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依在下之意,三位太保犯了杀人、劫财、
淫等重
罪,我须将他们押送将军府处置,另外,此案越浦城尹梁子同亦牵连其中,须与
他们三位对证。宝剑归还崔五公子,这是理所当然,崔家的物业亦须一并归还,
无法完整归还的则须予以赔偿。」
雷奋开冷冷看着他,仿佛他脸上开了朵花,片刻才道:「就这样。」「若有
什么遗漏的,我会再向大太保禀告。」耿照道:「就这样。」雷奋开冷笑。「办
不到。」「哪一样办不到」「一样也办不到。」雷奋开沉声道:
「崔家之事,我很遗憾,他们非是江湖人,不应受江湖牵累。但雷腾冲等是
我赤炼堂之人,要杀要剐,也是本帮关起门来的家内事,与你无关你想拉人见
官,一句话,办不到。」
耿照面色沉落,肃然道:「大太保执意如此,我也不是全无准备。这三百名
骁捷营的精甲铁骑,够不够拘提他们三位到案」雷奋开摇头,一指对面的山头
,那是月牙膂的突出部,站在上面可俯视风火连环坞,故设有望台岗哨,派弟兄
把守。
「我麾下有五百指纵鹰,便埋伏在那里,若以弩机发箭,你这三百名雄
骑转眼便成刺猬,你信不信」耿照凝了他半晌,一笑摇头。「你没有五百人藏
在山头。」「对,我是骗你的。」雷奋开也笑了:
「即使如此,你今天谁也带不走。小子,你的权力,是镇东将军给的,赤炼
堂的也是,我们若闹到了将军面前,非要分个生死存亡的话,留下的会是将军比
较需要的那个。
「你能为将军掌管东海各水陆码头、驱逐难民,提供兵械军资,打探消息,
做各种既见不得人、可又不能不做的事么赤炼堂一年花在这些事
上头的本钱
,数以万两计,就算今天是其余东海六大门派要跟我上这个秤台,我也不怕,何
况是你」
雷奋开说话的态度并不张狂,没有占尽上风的味道。他只是陈述事实,一点
也不得意。
「你要办梁子同,但他是中书大人的人,将军会为了你,在这个当口跟中书
大人正面冲突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帮你自己,也帮大家一个忙,事
已经够多
够恼人的了,别拿这些窒碍难行的勾当回事干。
「崔家的事,我会让老四给你们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须等我调查清楚,
才知道要如何交代。一个月前,我才在东海水陆各码头发布讯息,要拿你来一问
妖刀的秘密,当时我向横疏影保证,一旦落在我手里,我肯定教你生不如死。我
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今日你们闯进风火连环坞大闹,更是死路一条,便是许缁衣、横疏影亲来
也没得说。但我很佩服你。虽然你的要求在我看来,简直像是小儿胡闹,但我佩
服你胡闹的勇气。」
在转身离开之前,他只看了耿照一眼,鱼尾深刻的眼角微眯着,笑意更
显苍凉。
「所以,今儿我给你们的优遇,就是放你们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请。」
符赤锦在房里等他回来,一直等到了天黑,但耿照始终没回来。这样也好,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刻意隐瞒什么,她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可以
与他坦然相对,什么事都能说、都能分享,没有一丝犹豫害怕,就像现在这样。
她吹熄了灯花,在幽蓝里踩着一廊斜影,来到大师父房里。今夜,是个无月
而多云的夜晚。
大师父受伤之后,她为他准备了一只小巧的青釉瓮,大概只比腌溃酱菜蜜饯
的缸子略大些,就像酒肆里小孩儿抱着叫卖腌李、话梅、人面子的那种。大师父
从
损的旧缸换到新缸子的过程没人能看,就连二师父、小师父也不行,符赤锦
特别为他把缸子拿去城外
葬岗吸纳土金之气,勉强赶上了今夜。
她拿来一个坚固的藤架,把青釉瓮小心放在架中,以特别处理过的尸布将瓮
、架牢牢缠起,以防行动时有什么万一。大师父现在非常脆弱,其实不适合出门
,她不止一次想说服他打消这个念头。
「宝宝锦儿不懂,师父们连宗族的仇恨都放下了,只求一个无争,为什么又
要去蹚这浑水」
大师父平静回答:「女徒,你看过岣嵝异策,也向师父们讨过那三张残
页,应该知道我心中所想。在本门数百年的源流中,曾有一人的修为境界最接近
赤血神针。」
符赤锦点点头。「我知道,是万里飞皇范飞强。」
大师父淡然道:「我从来没喜欢过那人。如今想来,这该是我对他的忌恨,
人在年轻识浅之时,总会生出如许心魔。我和你二师父钻研残页心诀多年,成了
现在这个模样,所以不许你小师父过度钻研,但此事难禁,我心里很清楚。
「范飞强是个有心人,对于赤血神针,不会什么都没留下。他若曾留下
只字片语,必与那柄赤眼妖刀在一块儿。因此,大师父非去不可。」
她并没有开口要求让耿郎一起去,虽然目前单以武功论,有他随行最能保证
大师父的安全。那对大师父来说太过为难,若非其他两位师父伤重,大师父恐怕
也不会让未曾发誓加
游尸门的自己参与此事,更何况是她「名义上」的夫婿
就算只有她一个,她也会拼死保护大师父的。宝宝锦儿暗自发誓。
二更时分,她小心背起竹架,来到密函指定的地点。
内河边上的小舟把她带出越浦,逆水来到一处山脚。对游尸门人来说,夜行
简直是家常便饭,她轻而易举上了山顶,取出密函,搧亮火绒烧了,淡绿色的信
函燃起淡绿色的烟,在山风中不但不消散,反幻出青鸟的形状,向前掠去,「噗」点亮了一只白纸灯笼,灯笼上绘了骷髅头。那是游尸门的标记。
符赤锦提着灯笼穿过一片密林后,来到一处断崖,适才行舟的河道便在她脚
下。
符赤锦往前一步,发现左右都有人打着白纸灯笼,只是相距甚远,又或林间
布置了什么机关,彼此间并不能相望。「久违了。」
崖边一盏白灯笼亮起,映出张浮在空中的纸糊面具。是那种货郎摊上经
常看见的廉价面具,粗糙的彩绘笑脸看起来诡异非常。
虽然面具跟上次在
驿看到的不一样,但她知道他就是「鬼先生」。「诸位
一定觉得奇怪,为何在七玄大会召开之前,我要请诸位今晚辛苦一趟,来此小聚
这个小小的聚会,姑且称为齐心会罢目的是希望给诸位吃一枚定心丸。」鬼先生笑道:
「据我所知,目前已掌握圣器、准备好参加大会的,仅只两家。希望今夜过
后,诸位能打起精神,把握剩下不多的时间,赶紧搜集圣器,以免向隅。」
若非
况不明,符赤锦几乎要笑起来。这人说话,怎么活像在婚丧喜庆的筵
席扮演司仪、负责插科打译带动气氛的白席人他可是发动邪派七玄聚会,大有
图谋之人哪
她突然意识到:在左右那几盏不见身影的白纸灯笼之后,便是当今邪派七玄
的首脑。漱玉节那骚狐狸一定也在,还有天罗香的「玉面蛸祖」雪艳青,以及那
个连部下都不知她是女儿身的「鬼王」阴宿冥狐异门、血甲门等绝迹江湖已
久的,也有首领前来出席么
寒风里无人回话。没有人愿意在这时被摸清底细,给对手的
报自是越少越
好。鬼先生对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满意。
「那么,就请各位尽
欣赏了。」一指崖下:「此地是大名鼎鼎的血河荡,
人所皆知,这儿是七大派之一赤炼堂的总坛。诸位前来,算得是甘冒奇险了,以
我们与七大派的交
,若教人知晓七玄的首脑尽皆在此,只怕不妙。」没有
人笑。这笑话真是不恰当到了极点。
符赤锦正觉无聊,忽见崖下的河道对面,那高低错落的水寨间火光一闪,一
条火龙似的炽烈光影窜起,所经处无不燃起冲天烈焰,火光映红了湖面、山壁,
以及在火舌间哀嚎奔逃的人影「那、那是什么」
这声音符赤锦很熟悉,她曾与她在
驿的黑夜对骂过。是鬼王阴宿冥。
那是修罗场。
符赤锦很想这样回答,却说不出话来。居高眺望,火焰的源头像是一枚不断
吞吐开闭的龙首,撕咬着动线上的一切:人、建筑,死的、活的无有例外。
最开始的时候它仅仅是个炽亮的光点,那代表着一个人。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整座风火连环坞陷
火海,火龙所经处没有活物,间或
有几个黑影与龙首交叠、分开,又交叠、分开,不多时便被火舌所吞噬赤炼
堂的总坛里不只有兵器人马,总会有几名高手的,但在火焰之前通通不堪一轚.
火龙点燃了整座码头,赤炼堂总坛自大厅以下,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还能活动
的黑点,散在火场各处的尸骸数都来不及数,而火龙仍在雄续沿着山壁向上爬
「那到底」阴宿冥喃喃自语:「是什么东西」
「请容我向诸位介绍,」鬼先生笑起来。「天元道宗的余烬、我等七玄的再
兴,正道之恶梦、龙廷之权柄,无可匹敌的战器妖刀离垢」阴宿冥失声道
:「那便是离垢」
「还有它的刀尸。」鬼先生一派认真,仿佛怕顾客们产生错误的覼念。「正
确地说,是妖刀离垢、精挑细选而得来的刀尸,以及正确的号刀之法,三者合一
,才交融形成诸位眼前这幅瑰丽奇伟的景致。」
风中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恶臭,那是灰烬、燃烧、血腥、焦烈掺和而成
的气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哀嚎,以及剖纸般明快轻巧的刀刃
体声响。鬼先生
忽然搓着双手,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对着「顾客」们殷勤探问:
「机会难得,诸位有无兴趣,就近参观一下离垢的威力」「多近」
反问的是一把低沉沙哑的浑厚噪音,犹如磐石磨砂。男子一开口,符赤锦便觉胸
中气血翻涌,五内似将滚沸,嗡嗡耳鸣持续许久仍不消失,仿佛被扔进万斤铜钟
里撞了一槌也似。身负此等内功造诣之人,此问自然不是怕死,背后隐含着更重
要的意义。
她这才留意到,白纸灯笼的数目似乎远大于七盏。是因为有的龙头大位
还悬而未决,抑或七玄之首本就不只七人
「好问题。如妖刀这等惊世神器,威力之大,诸位已然亲见,再看不清的,
稍后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问题在于:不受控制的惊天之威,伤敌与伤己无
异,有人拿瘟疫、天雷、水旱涝灾做为武器么能受控制,妖刀才有价值。」鬼
先生说着嘻嘻一笑,仿佛名厨遇上了知味之人,简直欢喜不置:「既然如此,一
丈之内如何」odulesarticlepacksho.phpid26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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