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二
互市
报互通有无，是被逐利的野心撮合的一对合作伙伴。从他那次在会客室见到何仲棠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面白含笑的青年混混和自己是一类，尽管拿乔怠慢他，心里倒是对他不乏好感。
后来二在生意上常有往来，私下也偶在风月场联络，旁观了何仲棠和那些伶俐娈童之间的暧昧，作为正常男子，樱贤二为了何仲棠独
南风的癖好觉得惋惜，当然惋惜得也有限——犯不上，他们没有什幺经心的私
。
因此他更不懂何仲棠保下自己的缘由。
幸而何仲棠很体贴，慢而坚决地叫对方懂了。
他通常三五天才来小坐一次，不是捎来各式和服叫佣填充衣柜，就是补充些西装和配饰，随后吃个便饭，在长桌两
简短聊几句，递过三两书本杂志给犯解闷，琴室里摆好三弦挂上尺八，练功房里清一色的刃映寒光，给他活动筋骨。知道他票戏，甚至专门差送了几套行，白白地晾在架上生尘。
樱贤二不可谓不困惑，却也难得糊涂地坦然受之。横竖他出了这扇羽翼就是死，清客不是当不得，篾片相公的角色，虽说屈辱了些，寄篱下也不得不为：何仲棠来，他好言好语地陪坐，向厨房安排下饭食茶点，在曲艺之类共同好上谈个宾主尽欢；何仲棠不来，他更乐得自在。
那些书本他一目十行，发现纸页被翻得熟而老，偶有个把字的旁注，显然是何仲棠看着得趣才给他。樱贤二开始是嗤之以鼻。没喝过点墨水，他这个杂种怎敢自诩中国通，去负责文化侵略，何仲棠这种层次的学问和趣味在他这里简直拿不出手。
但比起没有消遣呢？封闭的生活之中，他只有何仲棠。何仲棠救了他的命，养着他的，关住他的腿，却又谨慎地给他看时事，并不打算蒙住他的心。
事。
直到他换衣服时，第四次发现衣襟恰好长了寸许，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这是何仲棠的身量。将这些崭新的衣裳一件件量过，发现除了和服正合身，别的均是按那略长的尺寸，那些都是何仲棠
常也穿的款式。
樱贤二究竟惯看风月，登时竖起了一背的寒毛——除了不曾留宿，何仲棠这简直是养了一房外室的折腾法，甚至更甚，既有偷之兆，又有幽禁之实。置好了衣裳面，接着怕要让他学弹唱了。
莫名的碰触也有了原因。开始只是随着谈天，普通的拍下肩搭下背，拉一下手臂，带着安抚的味道。而后，理理发，扶一下腰，也是会有的事。本不太正常，可何仲棠的触碰就如他的光临，点到即止，疏疏落落，保持着一点莫测的秘
质，让抓不住把柄，反而防备落空的暗自发窘。
可不论怎幺说，他两个都是男子。樱贤二是半路弃文从武，多少年摸爬滚打，身手虽逊于何仲棠，却丝毫不像那类孱弱娈童。
心里犹疑不定，他捏起拨子，弹三弦散心。散沙似的声音无论如何不成缕，不甘心地终止，他回身，默不作声给坐了一阵的何仲棠摆上茶。
“心
？”
“耐不下子而已。”
何仲棠伸手，樱贤二几乎以为要碰到脸，幸而只是停在颈间，指甲若有若无地刮着衣领，沙沙地响。
何仲棠把玩着雪白的领
，“三弦，我也会一些。你是哪里不通？”
樱贤二不着痕迹地推开：“只是今天不太顺手。”
“来一段《合欢令》，我给你看看。”
“不巧，我不记得谱。”
何仲棠探身，向他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胡说，才些子我还听见。”
被那漆黑的一双笑眼死死钉住，再无转圜的余地，樱贤二自嘲地叹道：“何先生是非要学渑池之会？”
何仲棠嘴角还弯着，眼里却一丝笑意也不剩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白。没想到连你也
我做不得好。”
樱贤二摇摇：“你要还给我。一件件的还，对不对？”
那是在天蟾舞台的后台，何仲棠捧小旦闹得最热火朝天的光景，当着胡薇仙这位角儿的面，樱贤二笑闹着何仲棠给他们打板。两对视一下，彼此心照，何仲棠推不过，也的确惹不起对方，终是拿起板。胡薇仙看不下去，半笑半嗔，葱白的指小心翼翼竖在特务子嘴边，不叫他出声。
而眼下，手指多了层茧，苍白修长的，抵在他唇上，逗弄着唇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没有仇恨，单是喜好。”指尖进一步挤
唇间，一下下叩着牙齿，“弹不弹，嗯？”
鼻腔里呼出的低音扑在脸上，带笑的威二都不陌生。樱贤二别开脸，闭上眼笑了笑，定好弦：“你刚刚要听哪段？”
《合欢令》，他确实不熟。在那双眼的炙烤下，弹了个七零八落。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围过来，圈住他，毫不生分地就着他的手攥紧拨子，慢悠悠拨弄起来。
何仲棠似笑非笑的，“再来。错了，就这幺再教一遍。”
樱贤二拨了几个音调，终于耐不住，腾地站起身：“何先生，你很清楚，我是男！”
何仲棠拦腰把他丢在烟炕上，居高临下地点着他鼻尖：
“当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