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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瓦哈洛娃来了，后边还跟着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见了汪虹就叫姐。
摘自：(hhxmTtp4eFmTn).
汪虹吓了一跳，忙问大姑这是谁呀这么生猛？大姑说他姓郎，是从哈尔滨来的，刚到没几天，我正在帮他注册公司办绿卡。今天没事儿，听我说你在这儿，就跟着来了。
摘自：(kMfmHMoD303T).
就这么认识了。
摘自：(3j8w5sLKkVO4).
这小郎年龄虽然不大，才22岁，可阅历满丰富的。家在黑龙江省阿城县乡下，从小就一个
在哈尔滨混，五行八作全懂。别看他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但是却非常喜欢西洋歌剧。他音域宽广，音色优美，音质铿镪如青铜之声，冷不丁来一嗓子，都得吃惊。
摘自：(KQZGr89RCGBcL).
小郎嘴甜。自打认识了瓦哈洛娃，他就认定了这位老太太能够在异国保护和帮助他，便缠着要认瓦哈洛娃做
妈。瓦哈洛娃说这可不行，用大陆的话讲叫不合国
。可小郎不管，前后就妈妈地叫。后没关系，听着腻就是了，前瓦哈洛娃可就脸上挂不住了——要是在捷克前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可瓦哈洛娃成天和一帮中国攒，家听了还以为她真的收了个儿子呢。瓦哈洛娃说了他几回，前是不叫了，后照样，也只能由他去了。如今凭空又添了个姐姐，改在这儿腻了，一天到晚总往汪虹这儿跑。汪虹熨衣服，他也帮着熨，甚至比汪虹熨得还好还快；汪虹摘线
，他也帮着摘，甚至比汪虹摘得还细致还净。汪虹把服装批发给客户，他帮着按计算器讨价还价。汪虹吃惊，问：“你怎么会这个？”他微笑不语。吃饭他也不客气，用不着让，坐下就吃，一边吃一边夸老板娘菜烧得地道，老板娘心里舒服得没法讲。吃过饭就去刷锅，谁也拦不住。刷完锅就又去活儿，汪虹还歇着呢，他自己。老板娘真喜欢这勤快孩子，端一杯香茶过去，说：“小郎呀，你还不如来给我打工呢。”小郎抬一笑，说不，我是帮我姐呢。
摘自：(soRQONwZUsnmv).
把个汪虹听得心里热乎乎的。
摘自：(bVI1btT7cd0ve).
有一天晚上，小郎请汪虹到酒吧小坐。俩慢慢啜着啤酒，海阔天空地神聊。汪虹问：“你是怎么想起出国的？”
摘自：(GZBARvx7LZyLtHuyCj).
小郎说：“我是先到的俄罗斯。说来话长呀，哈尔滨的俄国很多，旧建筑也全部是俄罗斯风格，号称东方莫斯科嘛。俄国多，做俄国生意的也就多。俄国来哈尔滨就是买服装，我那时给一个老板打工，的就是给俄国批发服装的活儿。”
摘自：(qTqzFqCOKHdpDkTIOoU).
汪虹笑了，“怪不得你又会熨又会叠，还会讨价还价。”
摘自：(bOgytkIvJoR3NXiR1t8d).
“我喜欢俄国，”小郎喝
啤酒，继续说：“他们诚实，让中国看就是傻，好蒙。中国骗老毛子的事儿我见得多了，卖给家的皮夹克，是用墨染的，下儿小雨就往下淌墨汁，弄得老毛子两手黑糊糊的；卖给家的文化衫，洗一水抽一截儿，洗一水抽一截儿，弄得家一个大老爷儿们穿件露脐装满街走；卖给家的羽绒服，臭得一塌糊涂不说，还疙瘩溜秋的。老毛子左一摸，右一摸，摸出个
来。这还算小意思，一万两万美金让中国切走的我也没少见。”
摘自：(9b67YUyks6UzrHJyf).
汪虹叹气。
摘自：(s0WWpwaNYOOqD77).
“可你看俄国是什么样？有一天中午，我正和老板在小馆儿吃饭呢，三个俄国追来要货——都是老客户了。老板说你们先在外边儿等会儿，我们这就吃完了。给他们买了三瓶啤酒，他们就蹲在外边儿喝。就为这三瓶啤酒，我动了到俄罗斯的念。”
摘自：(n0NFsQh31zX).
“怎么回事儿？”汪虹问。
摘自：(GKGHsdaUPmZPB7IaaXr9).
“我在里边儿瞅着呢，啤酒早喝完了，可他们不知道该把啤酒瓶扔哪儿。四下看看，也没有垃圾箱。要是咱中国，逮哪儿扔哪儿，他们不，就在手里攥着。我就想了，他们那国家不定多好呢，穷富先不说，民的素质多高呀。”
摘自：(qEvGg9gCO4).
“你于是就跟他们走了？”
摘自：(wLp0zSpnTRiV).
“哪儿那么简单呀。我店里经常有一个叫玛拉的俄罗斯姑娘来买货，她家在哈
罗夫斯克，离哈尔滨不太远。这姑娘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蓝蓝的，像大海一样，看不见底儿。她会说几句汉语，我会说几句俄语。她比我大三岁，叫我弟弟，我叫她玛什卡姐姐。玛什卡是她的
称。她从不和我讨价还价，当然我也绝不多赚她一分钱。有时她带着
伴进来，把大包小包往我这儿一放就玩儿去了，疯够了再带着伴回来取东西。我听得懂伴们拿我调侃她，说我是她的小。她说就是，怎么样？然后就一起大笑。她发现我脸红了，才知道我大概听懂了她们的话，笑声嗄然止住，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摘自：(ejgjWxNvbC56M).
“就这样开始了。”汪虹微笑着说。
摘自：(Km0TDzqvJptl2sZLY).
“对。有一天晚上，她约我去她住的饭店房间里喝啤酒。我准时前往，她衣着单薄，曲线横溢，浑身散发的香水味儿让我五迷三道。哈尔滨是很能喝啤酒的，但是她比哈尔滨还能喝。我已经天旋地转，她仍然神色如常。
摘自：(hNZjKQM6Z8K).
“那天晚上我没走。”
摘自：(AoSlKdFYNUMrsOFRWLiO).
“你艳福不浅呀。”汪虹调侃他，“后来呢？接着讲啊。”
摘自：(xMHTfMvNwBOY7y6xc).
“天亮了，我对她说我要去俄国。她又惊又喜，说那太好了，那样我天天都能跟你在一起了。我们对未来的生活进行了展望：我在那边开个专卖中国纺织品的商店，批零兼营。她负责联系客户，赚了钱大家分。我对分钱这件事表示反感，说我们是一家，用不着分钱的。她说不对，一家也要分清楚。我说那就随你。她笑了，说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我问怎么庆祝？她说这样庆祝——她脱掉了睡衣。”
摘自：(5dxjm4RnMj7).
“你够生猛的呀！”汪虹笑他。
摘自：(akqMFM19Q8Kb4).
他又要了一杯啤酒，大大的喝了一。“她当天返回，很快就带着邀请书来了。就这样，我到了哈罗夫斯克。”
摘自：(TRiV3sng0SwkMQ).
“那你不好好在那儿呆着，跑布拉格嘛来了？”汪虹觉着奇怪。
摘自：(Boa6p9LnrEiuwU).
“是啊！”他叹气。“那儿挺好，玛什卡把一切都料理得很好。我们的小店生意兴隆，各地的零售商都来进货。我们两个月去一趟哈尔滨，用集装箱把货运过来。她给我在离商店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房子，有时她来过夜，有时我也去她家过夜。她家是在一幢公寓楼里，两室一厅，就她一个。我说不用租房子了，我就在这儿住不挺好？还节省费用。她说不好，非给我租了个房子。有一天夜里，也不知怎么了，睡不着，想和玛什卡做——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在我这儿过夜了，白天又忙得要命。脑子一热，我就穿上衣服去她家了。
摘自：(wp2OtsSBto).
“出了电梯，摁了门铃，不大一会儿，玛什卡穿着睡衣来开门了。一见是我，她吃了一惊，问你来什么？我说我想你了，说着就要进屋。她慌了，挡着门不让我进。低声说你回去吧，今天我累了，明天好吗？
摘自：(PZUQtPLuibtTuUZEOlM).
“我感到不对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屋？再看她那散
的金发，迷离的蓝眼睛，脖子上的红晕——跟我做时就是这副德行。我说你屋里肯定还有一个男，我甚至在你身上闻到他的汗臭了！我以为她会不承认，然后说是她妈妈或者爸爸或者其他什么亲来了。这样我会好受得多。但是她不肯骗我，她说是，我屋里有一个男。我明天再给你解释，好吗？
摘自：(zUKPhKRchT9xExoN1qZu).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小房子，喝光了一瓶从国内带来的二锅。”
摘自：(jOzN6FXTgA).
“她怎么解释？”汪虹同地问。
摘自：(pVsgoo7FlorD).
“早晨她来了，解释说那是她的，已经相好两年了。我质问她：‘那我呢？’她说你也是我的呀。我说不对，或者是我，或者是他，你选择。她说不，两个都要。我说不行，只能有一个。她歪着，一脸困惑，‘为什么？’我说就应该是这样。她还歪着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喊：‘不许问为什么！’她仍然歪着，‘为什么不许问为什么？’”
摘自：(8skqL5uMD0dM).
汪虹乐了。
摘自：(Dwc2s78MbWC35TGoO).
“我决定离开哈罗夫斯克，离开俄罗斯。我不能回国，丢。我选择了布拉格，因为布拉格有艺术氛围。我把店给了她，货也都给了她，只带了五千美金。她陪我去了莫斯科，帮我去签证。临行的那天夜里，她缠着我要做——这期间我一直拒绝跟她办这事儿，赌气。本来想赌气到底的，可能是由于时间太长了，禁不住诱惑，做了。也怪，做完心就软了，有不想走的意思。她也一脸忧伤，眼泪汪汪的。我就想，如果她改变了主意我就跟她回哈罗夫斯克。那儿
子多顺呀，什么都不用
心。她不吱声儿，只是忧伤地看着我。我就往起挑话，‘我明天就走了，你也不跟我说说话？’她一下就哭了，说你不能不走吗？你要知道你走了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损失吗？我一听有戏，就问是多大的损失？她又不说了。我偏问，你今儿非得说出来不可。诚实的玛什卡在我的
问下终于说出了损失程度：‘我的突然就减少了50%。’我都大了，大声问她：‘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她又害怕又心疼，把我搂在怀里，一边抚摸着我的发，一边还委曲地说：‘我都不想说了，你偏问。’他妈的，倒成了我的错。”小郎摇摇，一气喝光了杯里的啤酒。
摘自：(Xu4SSIJfHFwSgi4).
汪虹笑得弯下了腰。
摘自：(6YUaDGABtp4PXAp5Wc).
汪虹很快和小郎成了好朋友。他们一块儿考了驾驶证，虽然眼下还没钱买车，心里还是很得意的。他们经常一块儿出去游玩，查理桥、皇宫和维希赫拉德城堡都留下了他们结伴而行的足迹。他们在酒吧里谈天说地，汪虹说的是诗词曲赋，而小郎善讲的是西洋歌剧，什么卡门，什么高音C，什么蝴蝶夫，无所不知。他说如果有了钱，他一定要去学歌剧。汪虹在大学时也参加过一些歌剧片段的校园演出，因此也不陌生。有一天晚上，小郎急如星火地赶来，说是布拉格歌剧院正在上演《茶花》，今天是最后一场。待他们倒地铁换士地赶到时，不但戏已开演，而且票已售罄。望着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小郎失落极了。汪虹安慰他说没关系，布拉格是个音乐名城，很容易看到世界级的歌剧演出，以后我让大姑天天看报，一有演出就通知你。小郎叹气，说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摘自：(3mJH8fqqc66mBkP).
歌剧院就在美丽的伏尔塔瓦河边，正值温暖的夏夜，桥上游如织，水面上游艇穿梭，灯火通明。小郎望着黑黝黝的水面，突然放声高唱《茶花》中那激动心的《饮酒歌》：
摘自：(aQAZSeiLYPCjjCble4).
“啊，让我们高举起欢乐的酒杯，
摘自：(vNrQiQTftywau2yr).
杯中的美酒使心醉。”
摘自：(Chi94OLAfi47cjT2mXv).
那声音在静夜里竟如穿云裂石一般。行驻足，河边相拥的侣们也纷纷回过来。汪虹先是吃了一惊，还有些嗔怪他的唐突，但立刻就被热烈的歌声所感染。当小郎唱罢阿芒的段落，该玛格丽特了，他对汪虹大喊一声：
摘自：(c66mBkPLbWdkio).
“唱！”
摘自：(UCXwY1cSuI1u2s).
汪虹竟然听从指挥，张就唱了起来。开始声音还有些羞怯，但很快就热奔放。虽然不及小郎那样嘹亮悦耳，但也收放自如：
摘自：(PDPf3kk8ws0).
“这样欢乐的时刻虽然美好
摘自：(VKIIl4tSBgN1w).
但忠实的更可贵。”
摘自：(rOAj267S03cfLiAMm).
小郎赞许地：
摘自：(LMrasHIlFL77XHXS).
“当前的幸福莫错过，
摘自：(TgircFzHqvD4FZjsuOW).
大家为杯。”
摘自：(Da8q1AFpqdiGOCICGT03).
汪虹也完全陶醉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摘自：(n5XpPvL7pU).
“青春好像一只小鸟，
摘自：(tbQS9eUSuIBM).
飞去不再飞回。”
摘自：(ZfItOgyS3u13vUGH).
该是阿芒和玛格丽特的合唱了，小郎一把拥汪虹
怀，两相互望着含高歌：
摘自：(UgAbSAF75f06).
“请看那香槟酒在杯中翻腾……”
摘自：(pksMyCi7C2ylY2jJq).
一曲歌毕，突然掌声四起。原来很多游循声走来，静静地围在他们身边。汪虹脸红了，拉着小郎钻出群就跑。
摘自：(xOj5iAasoL6iFjFisH1H).
身后是一片笑声。
摘自：(uc9CN01h8s8Pj47Z).
汪虹在布拉格的恋正式开始。
摘自：(CGZUx8RDTbEM2lrzKzQ).
她至今说不清楚自己对这段的感觉，或者说有一个准确的定位。得到它时没有喜极而泣，失去它时也没有痛断肝肠。离别时没有缠绵无尽的思恋，重逢时也没有相拥相吻的
漫。但汪虹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就快乐，就开心，就喜悦，甚至两个在一起忧伤也是美好的。小郎毫无疑问也喜欢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不仅有异
的温存，有的呵护，更有汪虹背后那位神通广大的瓦哈洛娃士——这可是一笔无形资产呀。
摘自：(mAPSl3XkSTjqaYQJXE3l).
不久，老板娘前往法国定居，这里的生意全部
给曹先生打理。
摘自：(8uER0X43RA).
老板娘走了，欢笑和
美的上海菜也走了。一座大HOUSE鸦雀无声，正在汪虹寂寞惆怅难以排遣的时候，一件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摘自：(cCxktGcNWoCw).
说实话，汪虹在这家公司还是赚了一些钱的。瓦哈洛娃手里有的是客户，1992年的中国货在捷克卖的又是天价，怎么会不赚钱？老板娘在的时候，乐得见汪虹多赚钱，道理很简单──汪虹赚得愈多就证明货卖得愈多，货卖得愈多老板娘自己就赚得愈多。
摘自：(IFqV0IPNva2MRgPOO).
老板娘走了，曹先生就不这样看了。他实际上也是一个打工仔，老板赚多赚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首先希望的是自己能多赚一。看见汪虹凭借瓦哈洛娃的关系不费力就赚钱，心里很不舒服。老板娘一走，他就跟汪虹念叨说老板娘把价格定低了，这么做公司就没钱赚了。汪虹听不明白，以为他在为老板娘心呢，还感动了一阵子。
摘自：(4DgMAkrh1TVC3Fb).
有一天，瓦哈洛娃又介绍来一个客户，是南斯拉夫。那边儿正在遭受国际制裁，啥都缺，一下就要了半个集装箱的货。
摘自：(YE9vDEzv3E6).
客户走了，曹先生把一叠钱放在汪虹桌上，说这是你的。
摘自：(ge1wD3soRr722GOpJsU2).
汪虹说谢了，拿起来一，不对呀，差一半呢。就问曹先生：“这钱不对呀，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