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布青暗暗叫苦，知道已中了敌
诡计，眼见后路已断，只得拉转马
，叫道：“大伙儿向前冲！”只冲出数丈，忽听得砰砰巨响，炮弹轰将过来，打死了十余名士兵。图尔布青只吓得魂飞天外，那料到清兵火器如此犀利，而在这崎岖的山道中又竟伏得有大炮。他急跃下马，叫道：“弃了坐骑，集中火力，从来路冲出去。”
罗刹兵纷纷下马，从阻住山
的巨石大木上爬过去，后队便向两边山壁放枪掩护。罗刹兵火枪的火力犀利，
程又远，倒也打死了不少清兵。但清兵大炮不住轰来，势道猛烈。数百名罗刹兵将刚爬出阻道的山石，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地底炸了上来，数百名将兵有的弹上十余丈，有的断首折肢，血
横飞，侥幸不死的慌忙爬回。
图尔布青见前后均无退路，束手无策。一名军官极是勇悍，率领了数十名敢死队从北边山壁上爬去，企图杀出一条通路。但山壁陡削，又光溜溜地无容足之处，只爬上数丈，有数十余名士兵摔将下来，非死即伤。山上清兵投掷石块，将余下数十尽数打落。那军官摔得脑浆迸裂，立时毙命。这时清军大炮又不住轰来，山壁间尽是罗刹兵惨呼之声。眼见再过得一会，势将全军覆没，图尔布青叫道：“不打了，停火，停火！”但炮声和众兵将的呼叫将他声音淹没了。他身旁官兵齐声大叫：“停火，停火！”余兵跟着叫唤。清军停了炮火，有以罗刹话叫道：“抛下火枪、刀剑，全身衣服脱光！”图尔布青大怒，叫道：“只抛武器，不脱衣服！”清军中有叫道：“抛下火枪、刀剑，全身衣服脱光的，赫拉笑！出来喝酒。不脱衣服的，死蛮基！”图尔布青叫道：“不脱衣服！”这句话一出，隆隆声响，清军大炮又轰了过来。罗刹兵中有些怕死的，当即纷纷抛下刀枪，开始脱衣。图尔布青举起短铳，死了一名正在脱衣的士兵，喝道：“脱衣服的都处死刑！”但在清军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将军的严令也只好不理了，十余名士兵全身脱得赤条条地，从阻路的山石上爬过去。两边山上清军拍手大笑，大呼：“快脱衣服！”脱衣逃生的士兵越来越多，图尔布青短铳连发，又打死了两名，却怎阻止得住？清军大炮暂止，山壁上有叫道：“要
命的，快快脱光衣服过来。”这时罗刹兵将哪里还有斗志，十之八九都在解扣除靴。图尔布青长叹一声，举起短铳对准了自己太阳
，便欲自杀。他身旁的副官夹手将他短铳抢下，说道：“将军，不可以，老鹰留下翅膀，才可飞越高山。”这句罗刹成语，便是中国话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意。
只听得清军中有以罗刹话叫道：“大家把图尔布青的衣服脱光了，一起出来，否则又要开炮了。”这句罗刹话说得字正腔圆，正是投降了的罗刹兵被胁迫而说的。图尔布青怒不可抑，但见数名部属瞪瞧着自己，显然是不怀好意，伸手便去拔腰间佩刀。他手指刚碰到刀柄，背后一兵扑将上来，搂住他颈，五六名士兵一齐拥上，将他按倒在地，七手八脚，登时把他全身衣服剥得
净，抬了出去。罗刹兵将每出去一名，便有两名清兵上来，将他两手反绑在背后，押着行出数里，来到一片空旷的平原上。这一役，二千余名罗刹官兵，除了打死和重伤的六七百之外，其余一千八百余名都是双手反绑，赤条条的列成了队伍，秋风吹来，不禁簌簌发抖。清军将图尔布青押在罗刹兵队伍之前站定。罗刹众兵将本来垂丧气、心惊胆战，突然间见到这位平素威严苛酷的将军变成这般模样，都觉好笑，其中数十见到主将光溜溜的
，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响，不多时千余官兵齐声大笑。图尔布青大怒，转过身来，大声喝道：“立——正！笑甚么？”他身上一丝不挂，兀自装出这副威严神态，更是滑稽无比。众官兵平
虽对他极为畏惧，这时却又如何忍得住笑？大笑声中，突然炮铳砰砰砰的响了八下，号鼓齐奏，一队清兵从后山出来，打着黄旗，列于东方，跟着又有三队清兵，分打红、白、蓝三色旗号，分列南、西、北三方，将罗刹官兵围在其间。罗刹官兵见清兵或执长枪、或执大刀、或弯弓搭箭、或平端火枪，盔甲鲜明，兵器犀利，自己身上光无寸缕，更感到敌军武器的胁迫，不再发笑，心中大感恐惧。清军列队已定，后山大炮开了三炮，丝竹悠扬声中，两面大旗招展而出，左面大旗上写着“抚远大将军韦”，右面大旗上写着“大清鹿鼎公韦”，数百名砍刀手拥着一位少年将军骑马而出。这位将军戴河讠子，身穿黄马褂，眉花眼笑，贼忒兮兮，左手轻摇羽扇，宛若诸葛之亮，右手倒拖大刀，俨然关云之长，正乃韦公小宝是也。
他纵马出队，“哈哈哈”，仰天大笑三声，学足了戏文中曹
的模样，只可惜旁边少了个凑趣的，没问一句：“将军为何发笑？”其时图尔布青满腔愤怒，无可发泄，早已横了心，将生死置之度外，大声骂道：“中国小鬼，你使诡计捉住了我，不算英雄。要杀便杀，么这般侮辱我？”韦小宝笑道：“我怎么侮辱你了？”图尔布青怒道：“我……我如此模样，难道……难道还不是侮辱？”韦小宝笑问：“你的裤子，是谁脱下的？”图尔布青登时语塞，自己的衣服裤子都是给部属硬剥下来的，似乎不能怪在这小鬼将军上。他狂怒之下，满脸胀得通红，疾冲而上，便要和韦小宝拚命。韦小宝身边四名亲兵抢出，挺起长枪，明晃晃的枪尖对准了他身子。图尔布青只得停步，不自禁的双手挡在自己下体之前，双方官兵眼见之下，笑声大作。韦小宝道：“你既已投降，便当归顺大清，这就到北京去向中国皇帝磕罢！”图尔布青道：“不降，把我斩成酱，我也不降。”韦小宝提高声音，问众罗刹官兵：“你们投不投降？”众官兵都低不语。韦小宝指着西边的白旗，叫道：“投降的军官士兵，站到那边去！”众官兵呆立不动，有些官兵心中想降，但见无过去，便也不敢先去。
韦小宝道：“好，你们谁都不降。厨子出来！”亲兵队后走出十名厨子，上身赤膊，手执尖刀铁签，上前躬身听命。韦小宝对图尔布青道：“你们罗刹国有一味菜‘霞舒尼克’，当年象在莫斯科吃过，滋味很是不错，现下我又想吃了！”转对十名厨子道：“做“霞舒尼克’”！十名厨子应道：“得令！”便有二十名士兵推了十只大铁炉出来，炉中炭火烧得通红。罗刹官兵面面相觑，不知这中国将军捣甚么鬼。韦小宝手一挥，便有二十名亲兵过去拉了十名罗刹兵过来。韦小宝以罗刹话喝道：“割下他们身上的来，烧‘霞舒尼克’！”“霞舒尼克”是以铁签穿了牛条，在火上烧烤，是罗刹国的第一名菜。十名厨子走到十名罗刹兵身前，将手中闪亮的尖刀高高举起，落将下来。十名罗刹兵齐声惨叫。亲兵将那十名罗刹兵拉到山坡之后，但见地下鲜血淋漓。十名厨子左手的铁签上这时已串上一条条条，拿到炭炉上烧烤起来。罗刹官兵相顾骇然，一片寂静之中，但听得炭火必剥作响，上脂油滴
火中，发出嗤嗤之声。
韦小宝叫道：“再拉十名罗刹兵过来，做‘霞舒尼克’”！二十名亲兵又过去拉。被拉到的十名罗刹兵中，有四叫了起来：“投降，投降！”韦小宝道：“好，投降的拉到那边。”亲兵将降兵拉到白旗之下，便有送上酒。亲兵又去队里另拉四名。那四兵眼见投降的有酒享受，不降的身上被割下来，烧成“霞舒尼克”，虽没见到所割的是何部位，但见清兵的眼光老是在自己的下体瞄来瞄去，征兆不妙之至，心惊胆战之下，不由得也大呼：“投降！”先前倔强不屈的六兵这时气势也馁了，都叫：“投降。”
既有带投降，余下众兵也就不敢再逞刚勇，有的不等亲兵来拉，便走到白旗之下。片刻之间，一千八百余名罗刹官兵都降了，只剩下图尔布青一，直挺挺的站在当地。韦小宝道：“你降是不降？”图尔布青道：“宁死不降！”韦小宝道：“好！我放你回雅克萨。”吩咐洪朝率兵五百，护送他回雅克萨城。图尔布青只道自己如此倔强，这清军将军必定要杀，居然肯予释放，大出意料之外，说道：“你既放我，还了我衣服！”韦小宝笑道：“衣服是不能还的。”吩咐洪朝：“你将他送到雅克萨城下，传我将令，暂停攻城，牵了这光的罗刹将军绕着城墙走上三圈，再放他城。”洪朝接了将令，于清军众兵将吆喝笑闹声中，带兵押着全身赤条条的图尔布青而去。
林兴珠道：“请问大帅，既捉了这罗刹将军，何必又放了他？这中间奥妙，还请大帅开导。”韦小宝笑道：“今咱们打了这大胜仗，你可知用的甚么计策？”林兴珠道：“那是大帅的神机妙算，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韦小宝摇道：“这不是我的神机妙算，是皇上安排下的巧计。皇上说道，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计策很好，吩咐我学上一学。你看过‘七擒孟获’的戏没有？就算没看过戏，总听过说书罢？诸葛亮叫魏延出战，只许败，不许胜，连败一十五阵，让孟获夺了七座营寨，引他冲进盘蛇谷，然后火烧藤甲兵。咱们今使的，就是诸葛亮的计策。”诸将尽皆钦服。
韦小宝又道：“皇上心地仁慈，说诸葛亮火烧藤甲兵太过残忍，以致折了寿算。罗刹兵倘若投降，就饶了他们命。”副都统郎坦道：“若不是大帅使那‘霞舒尼克’之计，割了十名罗刹兵的来烧烤，吓得他们魂飞魄散，这些罗刹兵强悍之极，只怕也不肯投降。这条计策，可胜过诸葛亮了。”韦小宝笑道：“十名厨子身上早藏好了十条生牛，只不过在十名罗刹兵大腿上割了几刀，割得他们大叫大嚷。炭炉子里烧烤的却是上等牛，滋味如何，众位不妨尝尝。”众将纵声大笑，吩咐厨子呈上十条牛“霞舒尼克”，割切分食，果然又香又
，签是美味。众将又问：“大帅既已捉到敌酋，却又放他回去，是不是也要七擒七纵，叫他从此不敢再反？”韦小宝道：“那倒不是。这件事我在北京时也请问过皇上。我说皇上是鸟生鱼汤，宽大为怀，咱们要不要也学诸葛亮，捉到了罗刹元帅，放他七次？皇上说道：这就不对了。学诸葛亮须得活学活用，不能死学死用。孟获是蛮子的酋长，他说不反，就永远不反了。咱们捉到的只是罗刹元帅将军，他说不反，是不管用的。罗刹国的沙皇和摄政
王又会另派元帅，提兵来侵犯我疆界。”众将称是。韦小宝道：“雅克萨守兵凶悍，炮火厉害。咱们倘若杀了罗刹元帅，城中官兵会另推统帅，更加狠打。现下我们剥光了这罗刹元帅，牵着他绕城三周，城里的罗刹兵从此瞧他不起。他没了威风，以后发号施令，就不大灵光了。”
诸将齐声称是，林兴珠问道：“是皇上吩咐，要剥光了那敌酋的衣服裤子吗？”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皇上哪能这么胡闹？皇上只要我想法子长咱们自己官兵的志气，灭罗刹兵的威风。皇上说道：罗刹兵长得又高又大，全身是毛，好似野一般，火器又十分犀利。上阵
锋之时，我军见到他们的蛮样，多半心中害怕，锐气一失，打胜仗就难了。皇上说：‘小桂子，你花样多，总之要我军上下，大家瞧不起蛮子兵。’我想来想去，也没甚么好法子，有一晚，忽然想到了我小时候赌钱的事。”诸将均想：“你小时候赌钱，怎么跟罗刹兵有关了？”韦小宝微笑道：“我小时候在扬州跟家赌钱，赌品不好，赢了银子落袋，输了只管混赖，要打架就打，我也不怕。有一次却给整得惨了，那赢家捉住了我，剥下我裤子抵数，让我光着回家，大街之上拍手嘻笑。从此以后，我的赌品便长进了不少。”诸将一齐大笑。韦小宝笑道：“皇上说，打仗之道要灵活变化，皇上只能指示方略大计，真的起来要我自己动脑筋。我想当年我小小年纪，也怕家剥裤子，这些罗刹兵岂有不怕之理？果然裤子一剥，大家都乖乖的投降了。”诸将齐声称赞，大为佩服。有的心想：“这剥裤子的法子，连《孙子兵法》中也没有的。这一条‘韦子兵法’，倒也厉害。”当下韦小宝命罗刹降兵穿戴清兵衣帽，派一名参将带领两千清兵，押解降兵到北京去向皇帝献俘。营中留下二十名大嗓子降兵，以备喊话之用。大营中的师爷写了一道表章，说道抚远大将军韦小宝遭依皇上御授方略，旗开得胜，罗刹兵仰慕中华上国，洗心归顺，实乃我皇圣德格天，化及蛮夷云云。当晚韦小宝大犒三军。次晨亲率诸军，来到雅克萨城。但见城烟火瀰漫，城内城外双方军士喊声震天，枪炮声隆隆不绝。攻城主将朋春营禀报：城中炮火猛烈，我军攻城士卒伤亡不少。韦小宝道：“咱们架起大炮，轰他妈的。”朋春传下令去，不多时东南西北炮声齐响，一炮炮打进城去。但罗刹经营雅克萨已久，工事构筑十分坚固，兵将都躲在坚垒之中。清军大炮虽多，炮火轰坍了不少房屋，然罗刹兵坚守不出，倒也奈何他们不得。
攻得数，何佑率领一千勇士，迫近爬城，城上火枪一排排打将下来，清兵登时给打死了三四百。朋春眼见不利，鸣金收兵。罗刹兵站在城拍手大笑，更有数十名罗刹兵拉开裤子向城下尿，极尽傲慢。
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大怒，亲自率军攻城。城上一排枪下，萨布素中枪落马，清军登时
了。城门开处，数百名罗刹兵冲将出来。林兴珠率领藤牌手滚地而前，大刀挥舞。罗刹兵忙纵跃闪避。这队藤牌兵是林兴珠亲手教练的，练熟了“地堂刀法”，在地下滚动而前，左手以藤牌挡住敌的火枪铅子，右手大刀将罗刹兵的腿一条条斩将下来。图尔布青见
势不妙，忙下令收兵。林兴珠将萨布素救了回来。萨布素右额中弹，幸好未
脑，受伤虽重，命无碍。这一仗双方各有损折，还是清军死伤较多。
韦小宝带了军医，亲去萨布素帐中慰问疗伤，又重赏林兴珠。下令退军五里安营，当晚在帐中会聚诸将，商议攻城之法。诸将有的说藤牌兵今立了大功，明再诱鬼子兵出城，以藤牌兵砍其鬼脚；有的说鬼子兵折了锐气，只怕不敢出战，不如筑起长垒，四下围困，将他们活活饿死；更有说大可挖掘地道，从地底进攻。地道攻城原是中国古法，这句话却提醒了韦小宝，想起雅克萨城本有地道，当年自己便曾在地道之中，抱住赤
的苏菲亚公主，如今她已贵为摄政王，执掌罗刹国军政大权，自己却在这里跟她部下的兵马打仗。又想：“倘若这时候她在雅克萨城中亲自指挥，我从地道里钻进城去，爬上她床，一呀摸，二呀摸，摸得她全身酸软，这骚货非大叫投降不可。”众将眼见韦小宝沉吟不语，脸露微笑，只道他已有妙计，当即住，静候大帅吩咐，哪料得到他此时却在想如何抚摸苏菲亚公主全身金毛的肌肤。只见他双目似闭非闭，喃喃道：“骚得很，有劲，吃她不消。”众将面面相觑，又听大帅道：“他妈的，一脚把我从床上踢了下来。”众将更摸不着脑，只听他又道：“这罗刹骚货虽然厉害，老子总有对付她的法子。”朋春道：“大帅说得是。罗刹鬼子再厉害，咱们总有对付的法子。”韦小宝一怔，睁开眼来，奇道：“咱们，你也来摸？”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对啦，对！那地道太窄，只能容一个爬进去，出又在将军房里，料来这时候也早给堵死了。咱们须得另外挖过。”众将更不知所云。韦小宝站起身来，说道：“众位将军的计策都很妙，咱们青龙、白虎、天门通吃。明儿一早，大家分别去筑长围、挖地道，同时又放大炮，诱他们出战，派藤牌兵去斩鬼脚。”众将见自己所建议的计策都为大帅采纳，欣然出帐。次晨拂晓，众将各领部属，分办事。朋春督兵挑土筑围，郎坦指挥放炮，
海挖掘地道。洪朝率领五百士卒，向罗刹降兵学了些骂的言语，在城下大声叫骂。只可惜罗刹鄙陋无文，骂的辞句有限，众兵叫骂声虽响，含义却殊平庸，翻来覆去也不过几句“你是臭猪”、“你吃粪便”之类，那及我中华上国骂辞的多采多姿，变化无穷？韦小宝听了一会，甚感无聊。罗刹兵昨吃了斩脚的苦，眼见清兵势盛，坚守不出，躲在城土墙之后回骂。清军大炮的炮弹城中，却也损伤不大。当时的大炮火药装于炮筒之中，火燃放，只是将铁弹铅弹出，直接命中固能打得筋折骨断，但如落在地下，便不足为患。附近百姓十多年来惨遭罗刹兵虐杀，家
亡的不知凡几，得知皇上发兵，来打罗刹鬼子，无不大喜若狂，这时有的提了酒食来慰问官军，有的拿了锄扁担，相助构筑土围。讯息传将出去，连数百里外的百姓也都来助攻。图尔布青在城上望将下来，但见如蚁，纷纷挑土筑围，城外一条长围越筑越高，其势已非被困死不可，只盼西方尼布楚城中的罗刹兵前来援救，内外夹攻，才有胜望。他哪知康熙早料到了这一着，已另遣一队骑兵向尼布楚的罗刹兵佯攻，作为牵制。尼布楚城的守将，每里也在盼望图尔布青带兵来援。
罗刹兵枪炮可以及远，清兵不敢
近攻城。雅克萨是罗刹经营东方的基地，罗刹野心勃勃，准拟占了黑龙江、松花江一带广大土地后，更向南侵，将整个中国都收归版图，要千千万万尽皆臣服，成为农
，因此雅克萨城墙坚厚，城中弹药充足，粮
堆积如山，就是困守三年五载，也不虞匮乏。城中开凿井，饮水无缺。图尔布青怕城里的中国作内应，将中国男都拉到城墙上杀了，将尸首抛下城来。城外中国军民见了，无不愤恨叫骂。
这时地道已渐渐掘到城边。韦小宝心想鹿鼎山是皇帝的龙脉所在，要是掘断龙脉，害死了康熙，可大大不妥，下令地道不可掘进城中，只须在地墙下埋藏炸药，炸毁城墙，大军便可冲。这一城中几井忽然水涸，图尔布青善于用兵，得报后凝神一想，料知敌军在挖掘地道，以致地下水源从地道中流了出去，当下测定了方位，在清兵地道上施放炸药，轰的一声大响，将挖掘地道的清兵炸死了百余，地道也即堵死。雅克萨城一时攻打不下，天气却一天冷似一天。这极北苦寒之地，一至秋，便已冷得非同小可，到得冬季，更是滴水成冰，稍一防护欠周，鼻子耳朵往往便冻得掉了下来，至于指僵落，手脚冻腐，尤为常事。下得数天大雪，助攻的众百姓已然抵受不住，纷向官兵告别，说道明年初夏开冻，再来助攻，又劝官军南退，以免冻僵在冰天雪地之中。萨布素、海等军官久驻北地，均知冬之后局面十分凶险，倘若晚间遇上寒
侵袭，一夜之间官兵冻死一半也非奇事。罗刹兵住在房屋之中，墙垣挡得住寒气，清军却宿于野外营帐，纵然生火，也无济于事。于是向韦小宝建议暂行南退避寒。韦小宝心想皇上派我出征，连一个城池也攻不下，却要退兵，未免太过脓包，犹疑得数天，始终拿不定主意。部将来报，有数十名伤卒受不住寒冷而冻死了。韦小宝正自气沮，忽有圣旨到来。康熙上谕说道：“抚远大将军韦小宝出师得利，殊堪嘉尚。今已遣罗刹降将奉领大清敕书，前赴莫斯科宣谕罗刹君主，嘱其罢兵退师，两国永远和好，比来天时严寒，兵将劳苦，露宿冰雪，朕心恻然。韦小宝可率师南退，驻瑷珲、呼玛尔二城休卒养士，来春罗刹兵如仍顽抗，不服王化，再行进军，一举
平。兹赐抚远大将军暨所属将军、都统、副都统以下官兵衣被、金银、酒食有差。诸统兵将军须遵体朕意，
护士卒，不贪速功。王师北征，原为护民，而兵亦民也。钦此。”韦小宝和诸将接旨谢恩。诸将都说万岁爷惜将士，皇恩浩，只是想到这一撤围，不免前功尽弃，又都感可惜。传旨的钦差到各营去宣旨颁赏，士卒欢声雷动。次韦小宝下令萨布素率兵先退，又令海与林兴珠率军断后，罗刹兵如敢出城来追，便杀他个落花流水。罗刹兵见清兵撤退，城中欢呼之声大作，千余名罗刹兵又站在城，向下尿。韦小宝大怒，下令众军一齐向着城小便。清军万尿齐发，倒也壮观。城上城下，轰笑声叫骂声响成一片。只是罗刹兵居高临下，尿水能到城下，清军却不上去，这一场尿仗却是输了。城下遍地是尿，寒风一吹，顷刻间结成一层黄澄澄的尿冰。
韦小宝这气咽不下去，指着城大骂。前来宣旨的钦差劝道：“罗刹兵野兽一般，大帅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韦小宝道：“不行，输得太失面子！”吩咐取水龙来。那水龙是救火之具，军中防备失火，行军扎营，必定携带。亲兵拉了十余架水龙到来，韦小宝吩咐拖上土垒，其时江水结冰，无水可用，于是下令火?冈诖蠊猩杖诒谷胨Ｎば”阕樱谌腥隽艘慌菽颍攘钋妆骸跋虺峭飞淙ィ敝谇妆魉氤隽苏馓趺罴疲愣既冈荆黄敕苡拢舛系母芨耍环乓谎梗苤械娜惚手毕虺峭飞淙ァＶ谇妆蠼校骸拔ご笏Т吐奚补碜雍饶颍比宓剑奚脖追捉新钌帘堋Ｖ罱械陌到校骸昂帧！庇械囊趾么笏В谂源笊澈戎Ｖ皇翘焓笔翟谔洌械娜欢嗍北憬岢闪吮值迷偌尤Ｎば”π烁卟闪遥钥渥栽蓿骸爸罡鹆粱鹕张躺吖龋ば”δ蛏渎苟ι健Ｄ鞘且话愕耐纾备倍纪忱商乖谂栽薜溃骸按笏д庖慌菽颍蟠笳哿寺奚补碜拥娜衿！蔽ば”ν蝗灰徽康墒樱舸舻某錾瘢邸钡囊簧蠼校似鹄矗笮Γ械溃骸懊罴罴蔽ば”Ψ愿阑鞴纳剩奂诮实溃骸霸勖怯锕灿卸嗌偎俊闭乒芫璧牟谓鞯溃骸捌糍鞔笏В汗灿幸皇思堋！蔽ば”χ迕嫉溃骸疤伲伲≡趺床欢啻恍俊蹦遣谓溃骸笆牵毙南耄骸熬Щ穑⒎浅Ｓ校皇思芩惨压涣恕！蔽ば”Φ溃骸拔乙磺Ъ芩τ茫纯滩钊巳ジ浇钦蛘鞑梗甘笨梢云氡福俊?
当地是极北边陲，地广稀，最近的城镇也在数百里外，每处城镇寥寥数百户家，居民贫穷困乏，未必就有水龙，要征集一千架水龙，那是决计无法办到。那参将脸有难色，说道：“启禀大帅：一千架水龙，在关外恐怕找不到，得进关去，到北京、天津赶运过来。”韦小宝怒道：“放！去北京、天津调运水龙，那得多少时候？打仗的事，半天也耽搁不起！”那参将喏喏连声，脸色大变，心想：“这一下我的脑袋可要搬家了。”那钦差坐在一旁，忍不住劝道：“大帅，你的贵尿已经上了罗刹城。这个……这个贵
不贵多，咱们这一仗已经赢了。以兄弟浅见，似乎可以穷寇……穷寇莫了。”韦小宝摇道：“不成！没一千架水龙，办不了这件大事。”那钦差心想：“你这大帅忒也胡闹，这尿斗气之事，偶一为之，开开玩笑，那也无伤大雅，岂能大张旗鼓的来？少年皇帝用少年将军，他们君臣投缘，旁也不敢多嘴。但如闹得太过不成体统，未免贻笑天下。”欲待再劝，却听韦小宝道：“众位将军，哪一位能想出妙计，即刻调到一两千架水龙，那是莫大的功劳。”朋春道：“请问大帅，要这一千架水龙，是用来……用来尿上城吗？”韦小宝笑道：“咱们有了一千架水龙，如用来尿上城，又怎有这许多来拉尿？一百万兵也不够啊。”朋春道：“正是。属下愚蠢得紧，要请大帅指。”韦小宝道：“刚才我见本帅的贵尿上城，立即便结成了冰。倘若咱们用一两千架水龙，连连夜的将热水进城去，那便如何？”
众将一怔之下，脑筋较灵的数先欢呼了起来，跟着旁也都明白了，大帐之中，欢声如雷。众将齐叫：“妙计，妙计！水漫雅克萨，冰冻鹿鼎山！”
过得片刻，欢声渐止，有便道：“就算要到北京、天津去调，那一千架水龙也要连夜赶运过来。”当时便有数名副将、佐领自告奋勇，讨令去征集水龙。
洪朝职位低微，排班站在最后，这时躬身说道：“启禀主帅：末将有个浅见，请主帅定夺。”韦小宝道：“你说罢！”洪朝道：“末将是福建，家乡地方很穷，造不起水龙，乡村中失了火，大家便用竹筒水枪救火。那竹筒水枪，是用一根毛竹打通了，末端开一个铜钱大的小孔，另一端用一条木活塞
在竹筒之中。救火之时，将水枪的小孔浸在水里，活塞后拉，竹筒里便吸满了水，再用力推动活塞，水枪里的水就出去了。”韦小宝嗯了一声，凝思这水枪之法。
何佑道：“启禀主帅，这水枪可大可小。卑职小时候跟同伴玩耍，用水枪，倒也有趣。就可惜这一带没大毛竹，要做大水枪，这等大竹筒也得过了长江才有。”
韦小宝问洪朝：“你有甚么法子？”洪朝道：“末将心想，这一带大毛竹是没有的，大松树、大杉树却多得很。咱们将大树砍了下来，把中间剜空了，就可做成大水枪。”韦小宝道：“要剜空大松树的心子，可不大容易罢？”
一名姓班的副将是山西木匠出身，说道：“启禀主帅：这事倒不难办。先将大木材锯成两个半爿，每一爿中间挖成半圆的形状，打磨光滑，然后将两个半爿合了起来，木材中间就是一个空心的圆
了。两个半爿拼凑之时，若要考究，就用笋，如果是粗功夫，那么用大铁钉钉起来也成了。”韦小宝大喜，叫道：“妙极！做这么一枝大水枪，要多少时候？”班副将道：“小将自己动手，一天可以造得一枝，再赶夜工，可以造得两枝。”韦小宝皱眉道：“太慢，太慢。你到各营去挑选帮手，一起来，你做师父，即刻便教徒弟。这是粗活，既不是新娘子的红漆马桶，也不是财主家的楠木棺材。水枪外的树皮也不用剥去，只要能水城，那就行了。众将官，马上动手，伐木造水枪去者！”
众将得令，分带所属士兵，即时出发，去林中秧伐木材。同时分遣快马，去向百姓征借斧凿锯刨等木工用具。关外遍地都是松杉，额尔古纳河一带处处森林，百年以上的参天乔木也是不计其数。清军大军出动，不到半天便伐了数千株大木材。军中士兵本来做过木匠的有一百多，班副将调集在一起，再找了四五百名手艺灵巧的士兵相助，连夜开工，赶造水枪。班副将将先造一枝示范，那水枪径长二尺，枪筒有一丈来长，活塞末端装了一条横木，六名士兵分站左右，握住横木一齐拉推。从水枪倒热水后，班副将一声令下，六名士兵出力推动活塞，热水从水枪中激而出，直到二百余步之外。韦小宝看了试演，连声喝采，说道：“这不是水枪，是水炮，咱们给取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叫作白龙水炮。”取出金银，犒赏班副将和造炮官兵，吩咐连连夜赶造。图尔布青见清军退而复回，站在城领眺望，见清军营中，堆积了无数木材，心想：“中国蛮子砍伐木材，要生火取暖，如此看来，那是要围城不去了。哼，再过得半个月，大风雪刮来，可有得你们受的了，火烧得再旺，也挡不了这地狱里出来的
风寒气。”他下得城来，命亲兵烧旺了室中炉火，斟上罗刹烈酒，叫两名掳掠而来的中国少服侍饮酒。朋春、何佑等分遣骑兵，将数百里方圆内百姓的铁镬铁锅都调大营，掘地为灶，木柴堆、冰雪堆如一座座小山相似，一尊尊造好的白龙水炮上都盖了树枝，以免给罗刹士兵发觉。过得几，班副将禀报三千尊白龙水炮已然造就。次是黄道吉，韦小宝卯时升帐，击鼓聚将，下令将水炮抬上长垒，炮对准城中。军中号角齐鸣，号炮砰砰砰的连发九下。各营将士一齐动手，将冰雪铲铁镬铁锅，烧将起来。图尔布青正在热被窝中沉沉大睡，忽听得城外炮声大作，急忙跳起，匆匆穿上衣服，披上貂裘，到城察看。其时风雪正大，天色昏暗，朦胧中见到清军长垒上摆满了一棵棵大树，正疑惑间，猛听得清军齐声呐喊，有如山崩地裂一般，数千株大树中突然出水来，四面八方的
城。图尔布青大惊，只叫得一声：“啊哟！”一热水当胸到。总算天时实在太冷，热水到时已不甚烫，却冲得他立足不牢，一个踉跄，倒在城，身旁亲兵急忙扶起。但听得四下里都是喊声，水声哗哗直响，一条条白龙般的水柱飞城中。霎时之间，雅克萨城上罩了一团茫茫大雾，却是水汽遇冷凝结而成。图尔布青心中成一团，叫道：“中国蛮子又使妖法！”大树中竟会出水来，自然是妖法无疑。他惶急之下，大叫：“大家放枪，别让中国蛮子冲上城来。”
自从那他被清军剥光衣裤、牵着绕城三匝之后，威信大失，发出来的号令，部属已不如先前之凛遵不误。只是清军围城甚急，罗刹兵将俱恐城后无一幸免，这才勉力守御，这时忽见巨变陡起，数千水柱城来，众兵将四散奔逃，哪里还有理睬于他？幸喜清军只是水，倒不乘机攻城。罗刹兵了一阵，惊魂稍定，但见地下积水成冰，一条条水柱兀自如注如灌，泼将下来。雅克萨城内中国男子早已被杀得清光，只剩一些年轻子，作为营
，供其
乐。城中除了罗刹兵将外，尚有莫斯科派来的文职官员，传教的教士，随军做买卖的商，想到东方来大发洋财的无赖亡命、小偷大盗。顷刻之间，身上淋得落汤
相似，初时水尚温热，不多时湿衣渐冷，又过一会，湿衣开始结冰。众大骇，纷纷脱下衣裤皮靴，各均知湿衣一经结冰，黏连肌肤，那时手指僵硬，再也无法解脱，就算有相助，往往将皮肤连着衣裤鞋袜一齐撕下，实是危险不过。地下积水渐高，慢慢凝固，变成稀粥一般，罗刹赤脚踏在其中，冰冷彻骨，忍不住双脚跳，大叫：“冻死啦，冻死啦。”众纷纷抢到高处，有些索爬上了屋。丛中有叫了起来：“投降，投降！再不投降，大伙儿都冻死啦。”图尔布青身披貂裘，左手撑伞，骑着一匹高大马来回巡视，听得有大叫“投降”，大声怒喝：“谁在这里扰军心？
细！拉出来枪毙！”
众见他貂裘可以防水，身上温暖，在这里呼喝叱骂，旁却都冻得死去活来，心中不忿，当下便有拾起冰块雪团，向他投去。图尔布青举起短铳，轰隆一声，向丛中去，登时打死了两。余向他掷冰块雪团，更有扑了上去，将他拉下马来。卫兵舞刀砍杀，却哪里止得住？正大间，一小队骑兵奔到，罗刹民才一哄而散。图尔布青从地下爬起，恰好两水柱淋下，登时将他全身泼湿。他双脚跳，大声咒骂，只得命卫兵相助脱衣除靴。清军望见城中罗刹兵狼狈的状，土垒上欢声雷动，南腔北调，大唱俚歌，其中自也少不了韦小宝那“一呀摸，二呀摸”的“十八摸”。朋春等军官忙碌指挥。班副将所带的木匠队加紧修理坏炮。烧水队加柴烧火，将冰雪铲锅中，运水队将热水一桶桶的自炮倒。炮筒中水一倒满，“一、二、三，放！”六名炮手奋力向前推动活塞，一水箭从炮冲出，城中。清军水炮中出热水时笔直成柱，有的到了城上空便散作水珠，如大雨般纷纷洒下，有的得较低，却凝聚不散，对准了身直冲。水炮粗不一，有的力道甚大，可以及远，有的却程甚近，更有许多得几次便炮筒散裂，反而烫伤了不少清军“炮手”。三千尊水炮了一个多时辰，已坏了六七百尊。同时烧煮冰雪而成热水，不及水炮发之快，“弹药”到后来已然接济不上。又得大半个时辰，坏炮愈多，热水更缺，只剩下八九百尊水炮还在发，威力大减。
韦小宝正感沮丧，忽见城门大开，数百名罗刹兵涌了出来，大叫：“投降，投降！”
萨布素其时上枪伤已好了大半，当即率领一千骑兵上前，喝道：“降坐在地下！”罗刹面面相觑，不明其意。一名清军把总往地下一坐，叫道：“坐下，坐下！”便在此时，城门又闭，城上几排枪了下来，将罗刹降死了数十。其余罗刹降四散奔逃。清军水炮瞄准城上放枪的罗刹兵将，水柱激过去，罗刹兵纷纷摔下城。这时候城内积水二尺有余，都已结成了冰，若要将全城灌满了水，冻成一座大冰城，至少也得十天半月。但罗刹兵无衣无履，又生不了火，冻得簌簌发抖，脸色发青。有的数兵搂抱在一起，互借体温取暖。
图尔布青兀自在大声叱喝，督促众兵将守城。众兵都转过了，不加理睬。图尔布青大怒，伸掌去打一名军官。那军官转身避开，图尔布青追将过去，忽然脚下在冰上一滑，摔倒在地。旁边一名士兵伸手一推，将他推地下一个积水的窟窿之中。图尔布青出力挣扎，但手足麻木，爬不上来，大叫：“救我，救我！”众兵将脸现鄙夷之色，聚在那水窟旁围观。过不多时，窟中积水凝结成冰，将图尔布青活活的冻结在内，他上身在冰窟之外，兀自喘气不已，胸膛以下却陷在冰内，便似活埋了一般。
这时心意相同，打开城门，大叫：“投降！”蜂涌而出。韦小宝狂喜之下，手舞足蹈，胡言语，所发的号令早已全然莫名其妙。好在清军带兵将领均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中大叫：“得令！”却自行去办理受降、城、缴械、清理诸般手续，一切井井有条，却和韦大帅所发的号令全不相。先前水城，唯恐不多，此刻要将城中积冰烧融，化水流出城外，却也难以办到，只好顺其自然。郎坦督率众兵，先将总督府清理妥善，请韦小宝、索额图和钦差住，然后再去将火药库，枪械库、金银库等要地一一封存，派兵看守。其时清朝国势方强，军中纪律森严。大官如韦小宝、索额图等不免乘机大发横财，军官士兵却是一物不敢妄取。城内城外杀牛宰羊，大举庆祝。索额图等自是谀词涌，说韦大帅用兵如神，古时孙吴复生，也所不及。那钦差道：“兄弟这次出京，皇上一再嘱咐，要韦大帅不可杀伤太多。今韦大帅攻克坚城，固是奇功，更加难得的是，居然刀枪剑戟、弓箭火器，一概不用，我军竟没一兵一卒阵亡。一之内摧大敌，克名城，而不损一名将士，古往今来，唯韦大帅一而已。这不但空前，也一定是绝后了。”
韦小宝得意洋洋，大吹牛皮：“要打雅克萨城，本来也非难事。难在皇恩浩，体惜将士，不能伤亡太大。因此上兄弟要等到今天，才使这条计策，好让钦差大臣亲眼见到。咱们给皇上办事，打场胜仗，那也罢了，都会的，不算希奇。总是要仰尊皇上圣意，打胜仗而不死，这就难一些了。”众将均觉他虽然自吹自擂，但要打一个大胜仗而已方不死一，也确是天大的难事，当下。索额图道：“这是皇上的洪福，韦大帅的奇才。”韦小宝道：“今自上到下，都有很大功劳。若不是钦差大和索大亲临前敌，奋勇督战，咱们也不能胜得这么容易。”钦差和索额图大喜，感激无比，适才对阵之时，他两个文官躲得远远的，唯恐受了火器矢石之伤，那有半“亲临前敌，奋勇督战”之事？但韦小宝既这么说，在报捷的折子之中，自也有自己的一份大功了。满清军功之赏，最是丰厚，远非其他功劳之可比。常言道：“花花轿子抬”。韦小宝通做官之道，奉送钦差这一份大功，自己惠而不费，一无所损。钦差这一回到北京，在皇帝面前一定会替自己大加吹嘘，将五分功劳说成了十分，自己在军中便有甚么逾规越份之事，钦差和索额图也必尽力包瞒，守如瓶。
众吃喝了一会，萨布素的部下得罗刹兵举报，将图尔布青从冰窟中挖了出来，抬到阶下。这时图尔布青早已冻毙，全身发青。韦小宝叹道：“这的名字取得不好，倘若不叫图尔布青，叫作图尔布财，那就不会发青，只会发财了。”命取棺木将他收殓。待得降兵数、城中财物器械等大致查就绪，韦小宝与索额图、钦差三联名上奏，遣飞骑驰往北京，向皇帝报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