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这个城市应该属于那些有钱的
，或者属于那些无知的。所有的城市都是这样。”他睁着大眼看着我，仿佛我不信他话似的。我一时无语，想他话中的具体意思。也许他说得对。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隔窗可以看到外面车川流不息。他庄严地站着，像一尊革命者塑像。也在那时，我分明地体会到他内心存在的孤寂，我们似乎又是一类。
“那我们可以挣钱，也可以故装无知。”我说。
“你不会有钱，你也不会故装无知，这是我们这群的悲哀。我们是为灵魂活着，可是我们也活得很苍白，很憔悴。”随后他又讥笑我。“就像你，为了一座房子拼上二三十年，到那时年过半百，要那房子
什么？还不如退休，回了故乡，天高云淡，月冷风清，就此了却残生多好。”
似乎有道理，可又感到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城市的许多，不都是为了一座房子拼上几十年？
尚客卿叹
气说：“实际，
子多少也喜欢这个城市，要不他早离开了。这个城市如此冷漠，没有一个熟，他便不会活得太累，也不需要带什么面具。你要知，子很要面子的，不甘后。那时我说他不到二十六就做了副科长，该很有前途。他却说，有些当副科长一辈子，即使后来者也在他
上踩一脚。他要活成他自己，不是为别脸色活着的。”
又是要活成自己，有许多为了活成自己，付出沉重代价后仍然不是自己。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南方，也是为了活成自己。可是现今，我是活成自己还是没有？我自己该是什么样呢？没有明确的样本，活成自己，就是孤身一，没有他纷扰，也不为他分忧，每天自私地为自己计量？这就是自己吗？
尚客卿喋喋不休地说着不相的话，漫无边际。但我明白她与子之间的感
，多年的磨合，怎可能一下子割舍开来？她仍然
着子，这东西，虚无飘渺，可又真真切切地存在，能摸到而看不到。她忧伤正说明她在乎子，子在她的脑海中烙了印。
我想该去找子，我们应该去喝酒。可是子现在是否珍惜这个
呢？我们相处那么久，他不曾正式地提到她。这个在他眼里该是什么样子？美丽可？那他为什么与别的厮混？难道正如尚客卿所言，男都有贱毛病？
我有吗？我问住自己。
后来我腾开了床，让尚客卿睡床，自己打地铺睡。熄灯后，我忽地对陈家默生气了，如果她不是那样不近，我也不用睡地板。就这样，在怨恨中睡下，我又看到漫天的乌鸦飞在空中，一圈一圈地旋悠······
半夜我被什么刺疼，顿时醒过来，不觉中哎哟地叫起来。这时有连声对我说对不起，我隐约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该是尚客卿。
我潜意识按住脑袋，手又被什么刺痛，顿时明白是仙球刺痛了我。
“搞什么鬼？”我嘟囔着爬起来开了房灯，顿时吓了一跳，尚客卿只穿了三内衣，正准备上床。
她钻进被窝，对我微笑。“上卫生间，也不知道碰到什么，把我脚扎了一下。”
她一也不害羞，还对我嘻嘻笑笑。我心里发毛，忘了仙球刺疼了我。弯腰把仙球拿开放到墙角，顺手熄灭了灯。
黑暗中尚客卿噗哧笑了。“看你紧张的样子，真好笑。家不过是喜欢
睡而已。”
我没有搭腔，睡意顿时全无，心中暗暗说明天一定打电话给子。
我给子电话，想见他。他说去酒吧喝酒。我想到非典型肺炎，顿时反对。
“还去那地方啊，这时候，最好找清静的地方。”我说。
“哈，原来你怕死啊，死算什么东西，你可让我失望一次啊。”子电话那呵呵笑了。
“得了，我可是年纪轻轻的，好
子还在后呢。”至于在不在乎生死我说不明白。
“怕什么，要死我陪你一起死。什么好子，你以为还有什么好东西等着你啊，我看世界末来了照样行我们的乐。”子说得很轻松。
我感到几天不见，他似乎消极好多，但不甘落后。“那好吧，哪里见？”
“荔湾广场的紫星阁，我等你。”子说完挂了电话。
我到酒吧时，他已经早早在那里，正和几个说笑。酒吧没有我想象的热闹，毕竟像子一样无畏于死亡的不多。我看到子时，感到吃惊，二月不见，他憔悴许多，原来厚实的下
也尖瘦了。
有小姐见我，冲我笑笑：“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我想大概是她们与客打招呼的方式，也就回之微笑，不再理会她们。子对她们招招手，她们就离开了。
子指着她们的背影说：“看不出啊，你竟然是这里的常客，还跟这类小姐勾搭上了啊。”
“狗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我骂道。
“看吧，虚伪了吧，刚才小姐还说你好久没来了呢。”子不信。
“得了，不过是招呼客的方式，你是这场合的常客还会不知道？”我没好气。
小姐送过来一打百威，子不再说什么。
我们饮了几杯，子对我笑。“还记得那次我们见的妩媚和鸟朦胧吗？”
我笑了笑，忽感到悲楚，鸟朦胧的样子立即闪在眼前。
一切都是擦肩而过，不留什么印痕，这就是一夜。不搀杂感，仅仅是
，恰是它的迷之处，男之间没有比这再纯粹的东西了。
“听说你和陈家默搞上了？”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就那么回事。”我不想
谈。
“她好像大你许多呀！”子嘴角浮着微笑。
“这该怎样说，就像你与恐龙或是蛇做一样。”话说出，我就后悔了，不该做这样的比方。实际我与陈家默绝不是什么蛇或是恐龙，我们只不过是沙漠并生的一对仙掌。
“哦，你出乎我的意外。”子叹气，随后说：“很好，千万别伤害她。也不知你感觉到没有，她是你的。那眼神，总有些让捉摸不透的东西，可是注视你时，她的眼睛变得明澈。”
子语气平缓，好像整个醉了似的。陈家默我？打死我也不信。我倒认为，她看你的眼睛才是明澈的。可是我不想争辩。
“再来一杯吧？”我问子。
他了。“你说我们写了那么多的校旱，可是我们明白的真谛吗？知道是什么样吗？我们都在坚持自己的偏见，即便在眼前我们也看不见，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来写校旱来阐释呢？分辨不出真与假，多少我们都在自欺欺。明知道是欺骗我们却装着一本正经地相，而真诚的摆在眼前，我们却视而不见，这是我们悲哀的缘由。”
“我看了，许多东西我们最好不了解为好。许多东西看上去很好，这就行了。若想探究层的东西，我们都会失望，所以我宁愿不相信，也就无所谓真假。”我为自己斟满酒，想敷衍关于陈家默的争论，我也说不明白我与她的感到底是什么。
“我以前也是这样看，没把当真，把她当成身上的饰品，可有可无。可是我知道有许多饰品我们会一生一世戴着的。”子摇晃手中的酒杯，白色的泡沫溢出杯沿。
我不再言语，不明白他话中的真实意思，也不理解自己的说法。至于我是不是不再重视，也不是太清楚。只是想到，就感到嘴唇咸咸淡淡的，中顿时
湿起来。
“你知不，那孩的父母希望我娶了他们的儿。”子忽说。
我一时木然起来，感到好笑，把儿嫁给一个“强
犯”？
“他们说娶了他们儿就不要两万块钱的赔偿。”子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你该不会答应了吧？”我想起尚客卿与子之间恰有了矛盾。
“你看我会吗？我会为了两万块钱娶一个老婆吗？”他盯着我。
“我想你不会。”我确实不相信他会是那种。
“如果孩父母很有钱呢，况且孩也不错呢？”子仍盯着我看。
我犹豫了，这实在是个诱惑。子说过，这个城市属于有钱的，现在他要变成有钱了，要变成这个城市的主，他能经受诱惑吗？
子笑了。“妈的，我真希望自己死上一次，然后再活过来。”
我们杯，发现自己的手颤抖。换了我呢，我是不是仓促结婚？
“好容易熬过上诉期，一切应该没事了，尚客卿已替我支付了赔偿金。”子若无其事地说，说完一把一杯酒饮下。
眼前的幻境一下子消散，我们又回到现实，我们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一个过客，像一只候鸟一样，始终要飞走的。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我笑了。
“是啊，一个好的机会，我几乎动心了。那处的血染红大腿时我仿佛年轻许多。”子眼中飘过一丝渺茫，眼睛黯然下来，又倒了一杯酒。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地盯着酒杯，黄色的啤酒散着世界末的黄色，让发怵。
“实际尚客卿与你很相配。”我说。
“客卿，她是不是美得过于标致？”子的眼睛一下子又明亮起来，盯着我看。
“美得过于标致？这是个好词。”我笑了。
“她一定在你那里，我猜。”子也笑了。
“你她吗？是不是得很？”
“怎么说呢，多少有那么一。可是相处得愈久，都不注重这些了，在一起曾经快活就行了。”子晃动着酒杯。
“曾经快活就行了？”我盯着子看，感到不可思议。
“快乐是不会长久的，曾经快乐那就了不起了。”子加重语气。
“说也是。”我感到子说得有道理。随后我又说：“有两种表达方式，一种是语言，一种是行动。也许现在你俩是通过行动来阐释，你们并没有失去。”
“我并不是说不再她，不过现在她比我有钱，她可以不在乎我了。”子平白地一句。
我感到意外，子有许多都出乎意外。“你怎么也这样传统，还计较挣钱的多少？我不得找一个富翁的儿呢。”
“如果你真找到，你一定会后悔的，这是注定的，因为我们是男。”子多少醉了。
“你不是我想象的子，真的不像。”我感到失望。他如果真的着尚客卿，那他就不会介意这些。
“老弟，我比你大好多呢。”他盯着我看，语重心长地说。
“正是如此，我把你当兄长看，而没有把你当成朋友。”
“这就对了，作为兄长，多少像个英雄才对，而我不是英雄。”
“你开始还说过，就在眼前，我们不曾珍惜，这是我们悲哀的所在。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珍惜尚客卿？现在，她在我那里，她等着你去找她回来的。”
“随她了，有许多东西我自己就不明白，你局外也不会明白的。”子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不再说什么，也许他们需要冷却一下，才会珍惜的不易。
“你当年为什么辞了政府的工作？”我有些好奇。
“你想知道，还是尚客卿着你来问我？”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不关尚客卿的事。”这确实不关尚客卿的事。
“为了尚客卿。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提为副科长？那是因为那位局长想让我娶她儿，所以我只好辞职。”子不紧不慢地说。
我沉默下来，知道子该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他是常。可是太让意外，他竟会为了而舍弃事业。他原本会平步青云，真有些可惜，能为舍弃事业的男不多。
可是我怎样解释此时子和尚客卿的关系呢？是不是激过后开始索然无味？这可是经过考验的，难道也不能持久？
“你后悔过吗？”我迫切想知道。
“后悔？谁知道呢。只不过，我从没有为自己的抉择后悔过，想来这也不会。”他平缓地舒气。
“你是她的，何必自己扭自己的劲，你该接尚客卿回来的。”
“？能靠生活吗？”他该是醉眼昏花。
我忽然明白，子和尚客卿都实在了。实在中，不再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再重要。
我们出门时，子醉了，摇摇晃晃地走不稳。我扶着他走，他忽地拉住我的手说：“答应我，别对客卿说当年我是因为她而辞职的，我不想让她有负担。”说着撇开我，大步往前走，好像他还没有醉。
我看着他乘上出租车，消失在都市的霓虹中。我在黯然的夜里，站在街。一片塑料袋被风吹起，在天空中扶摇直上，飘飘然地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