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进去吗？”
可的脸上平平白白的，看不出她要
什么。
我一时反应过来，为自己失态感到尴尬。“当然可以……”
话到嘴边，我想起屋中的陈家默，但我已不能拒绝了。我能说屋中有一个赤
的，进去不方便？可我又能让她到哪里去？我能说，我们到外面谈吧？她就走进房间，我连忙去拉客厅的藤椅，可是她毫无拘束就往我房间钻去。我想拦住，已经不能，她径直走了进去，该看到陈家默了。
我感到她是故意的，想窥视我的一切。
她看到陈家默，陈家默也盯着她看。两个都很平静。尚客卿对陈家默微微一笑，倚在床
的陈家默也微微一笑。两个漂亮的就在一瞬间尽现了各自的风范。一个大方，一个含蓄，展露了自我美丽中最真的一部分。
尚客卿盯着我看了良久，她眼光晒晒的，让我感到浑身涩涩的。她又看看床上的陈家默，随后又看了看我。也许她想看看我俩是不是般配。尤其是我，这个普通的男，和
子是朋友的，是不是配得床上那个浸淹着蒙娜丽莎忧伤的。
所有让伤感的男都不是好东西。我这样想的，感到尚客卿的眼睛雪亮，窥视我们的一切。
这时我想起前一段时间，当我和陈家默经过一阵云里雾里的蒸发后，我们渐渐平息了喘气。两个沉默下来，在黑夜中凝视黑暗，良久没有睡下。陈家默突然问：“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半年多了？”
是啊，我们算什么？朋友？朋友？夫妻？还是
伙伴？或者什么都不是。都希望给个定义，就像过去，希望男给她们一个名分。我不知道怎样说起，不能给她名分，也不能给她定义。因为所谓的定义会把一切圈住，像紧箍咒，不是伤害她，就会伤害我。我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学会保护自己，那就是沉默。
我听到陈家默的心跳声，也许她希望我给她一个所谓的定义，她想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见我良久没有说话，她叹
气。“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我们仅仅彼此需要，是一对游魂，只能在黑暗到来时才能短时间相聚，注定不属于对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能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中。”
那时，她是忧伤的，我顿时心疼她，胸有痉挛的阵痛，想抱祝糊。我有
冲动，想告诉她，她就是我的朋友。可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我的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搂祝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而今有一个陌生闯了进来，同时闯
我们共同的生活中。她严肃、认真地审视着我们。她的到来就为了见证，为我与陈家默的关系作一个圈定？随后，子会知道这段风流佚事，会荆蝴嘲笑之能事。我感到绝望，这个出现的不是时候。
“子出事了。”尚客卿微微地皱了眉。她的唇很美，厚实得有些感。
“他让我来找你，说你是学法律的，你能帮助他。”她似乎轻松了许多，扭看旁边书桌上那叠稿纸。
我分明听到她呼吸中的叹息，也就在这时，我看到挂在墙上镜中的她，竟滚出一滴眼泪来。为什么是一滴，而不是两滴，两行？她最有理由来号啕大哭一场，可是她没有。就那样一滴眼泪依那白皙的脸庞滚落下来。
这个时代，我们学会不再哭泣，眼泪不能博得同
，也不意味痛苦，它只是脆弱的符号。她扭过，一脸平静，只是浓黑的睫毛有些
湿，在灯光下发着淡淡的光。
我目瞪呆地听了她的陈述。她的陈述若流水，言语间不夹杂一感，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她在沉默中木然。
“应该找律师，这事不太好办，关乎子的一生，我怕担当不起。”我学的法律早忘光了，况且我没有律师资格证和牌照。
“可你知子是无辜的，那孩是自愿的，子也不知道她没有十四岁呀。”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良久，又补充说：“至少他没想过犯罪。我是说，对于罪责，子是无辜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显得有气无力。她把眼睛扫向一侧，双手摇摆着手中的小皮包。
“关键……”我想说，关键那孩没有十四岁，
幼罪是不管孩自愿不自愿。可我什么也没说，绝望地扭看陈家默。她一脸平静，从那忧虑的脸上看不出明确的感。
“我原想找律师，可是子只相信你。”尚客卿缓缓地说。
相信我？相信我把他一手送监牢吧。我有感动，我和子只是几个月的朋友，他就把关乎自己一生命运的事托付给我，这需要怎样的理解啊。可是我能不负所托吗？这么久我不仅忘记了自己学的法律，还忘记自己是学法律的。写什么书啊，简直是不务正业。
我把握不了自己来，一淡淡的哀愁向我袭来。
法院一般一二月份都希望过去一年的案子结了，所以子的刑事案件没有拖太久。
中国的案件审理都是无聊乏味的，可以找简单、直白、呆板、生硬等字眼加以形容。因为涉及孩的隐私，没有多余的旁听员。三个木偶样的法官（全是的），两个尖酸刻薄的检察官（也全部是的）——大慨都是权运动组织成员，形势看来对子极为不利。一对冷漠的父母，一个无辜的孩，一个沉默的子，还有一个言辞平缓低调的男——我。没有一个证，这就是当时的几个。本来尚客卿想旁听，但我不想让法院知道子放形骸，让她回避了。
所有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气氛相当严肃，我能听到心海中涛澎湃。我感到紧张，毕业到现在，从没有在法庭上出现，即便旁听。大学去法院实习，也因为考研究生，根本没去法院，后来找熟在实习证上盖了法院章了事。
子没有看我，一直低着站在那里，像一个对神父忏悔的罪。才十多天，他已经憔悴许多，脸色也很苍白。只不过，似乎真实许多。
平时我说话大声大气，而且河南说话音重，喜欢直来直去，不求婉转，所以很像争吵。我尽量避免自己激动，刻意把握自己的语气，要平和，同时也不要过激。做到这一些，我就能打赢官司。
我说
无罪。刘和孩通过网上聊天，
久生，两相悦。先是网恋，再是相见。一个是妙龄子，一个倜傥男子，天造地设，为什么不能相恋啊。即便有越轨之举，也是正常之事，哪里是犯罪？难道就是犯罪吗？我向法庭递
孩写给子的书，字字见血，句句有。我摘读一段，念着我也血脉澎湃起来，有些忌妒子。那孩当众哭了。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此时感觉自己有当律师的潜质，这发现，让我兴奋起来。
我又说青春无罪。谁的青春不会犯错。两个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难道仅仅因为一次道德方面的过失就要承担法律方面的不洁罪名？这是否有碍青年的成长？既对我的当事不利，也给孩一个永久的心理压力，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我想做父母的也一定不希望如此吧。我向法庭递了子档案资料的复印件。子大学生活意气风发，得过六次一等奖学金，三次文学大赛一等奖。我摘读子大学老师及系主任对子的评价。那时我读得很慢，那些由衷的赞美，让我忌妒死了。
以上的陈词只是为了缓和现场紧张气氛，同时博得法官与检察官对子的好感。后来涉及实质问题，我说从客观事实看，刘不知道孩的实际年龄。刘曾问过孩年龄，孩说她二十二岁；从孩QQ号注册资料上查知孩登记的年龄是二十三岁。从的生理特征来看，孩属于早熟，有成年的特，第二征表现突出。从社会风尚上看，孩浓妆艳抹，时尚现代，具有超前追求。从观角度来看，孩有成熟的观。我向法院递了孩寄给子的艺术照片和写真照，又摘读孩写给子信件中有关的陈述。孩有句话很好笑，我在仔细研读一番后开怀大笑。孩想和子结婚，她说们之所以想结婚，那是因为男相通了，想开了，这话实在妙极。
最后，我说本案被告无罪。我说得有气无力，我想起尚客卿忧伤表。我把写好的辩护词拿给她看，关于无罪那段描述，她看后，流了眼泪。
“你说我这是何苦，他既然了别，我为什么还要帮他，我这是何苦！”她隔着窗户看外面的一线珠江水。水无声地流过，带走这个城市的一切污浊。
“这仅仅是辩护需要，子的仍是你，一次睡梦中他还在说你呢。”我说这席话时，心很失落，为尚客卿，也为子，他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以前不是这样，可现在太让伤心了。”尚客卿无限哀伤。
受害哭了，她说她子，是她主动约子的。眼泪依着她苍白的脸滚落下来，这段时间她一定承受无限的压力。她冷漠的父母用广东俚语嘟囔，大概在骂孩不争气。最后子做了最后陈述，他从角度说了经过。我坐在那里忽然恨了子，放着尚客卿那样好的不要，却找了一个不成熟的孩。妈妈的！
时间从早八半到十一，旧历新年前法院都要清理一年的案子，所以法庭想早终结这个案子。年青的主审官说声休庭，合议庭评议，就一个个离去。
子被带了下去，他才看了我一眼。我木然地望着天花板，我竟想起鸟朦胧来。若没有陈家默，我是否也与子出去鬼混呢？鸟朦胧真切地浮现在眼前，美丽可。除了美丽可外，我还有什么感触？我记起那天晚上，我们无声地沿着江岸走。那夜色真美，月亮格外明净。我那时的心不好把握，但很激动，淡淡哀愁中有幸福的甜美印记。我住在珠江边，也就那晚在江边走时，感觉珠江很美。
对岸那七彩灯光还是那样美丽吗？那舞动的激光束是否仍在穿透城市的茫茫夜空？那一夜后，许多次我想给鸟朦胧打电话，可最终没有，我感到不真实，就如一场梦，在梦中可以触摸到，但醒来不过紧紧拥抱自己而已。
想着想着，我感到极大地绝望，血脉被抽空后的绝望。这是
神的血脉，我有许多次被这种绝望笼罩，感到生存的恐慌，茫然无助，只能紧紧咬着嘴唇。
我记起几年前的事。那是初到西安，在那个冬天的一个早上，我被冻醒，躺在床上。窗玻璃结了霜花，隔着窗缝可以看到外面雪花纷扬，暖气片冰凉之极。我就那样躺着，一动也不动，脑海中是刘莹莹的影子。
为什么梦后想的一定是，为什么？刘莹莹在哪里？我们已经永别，她已经杳无音信。我想着，莫名奇妙地淌了眼泪，一直相信我们之间存在缘分，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注定在我的世界中存在，只不过永远飘在空中，让我看到，而永远摸不到。这就是缘分？她抽空了我的血
，我感到自己因她而生，也因她而死。那时我这样想，绝望就像寒冷的空气让我呼吸紧张，我在不觉中冷战连连。
再后来，我爬起，看到窗外是厚厚的一层雪，我对着玻璃哈气，霜花化成水珠，像恋的眼泪一样流淌下来。我抑制呼吸，一直看水滴滚落。
我还为谁绝望过？我搜索着，记起朱文君来。不会吧，我会为朱文君绝望过？可是我记起来了。也是夜里，也是梦醒之后，外面没有飘雪，但却是飘零的季节，树叶悠悠地飘下。白天我与朱文君分手了，朱文君平静看我离去。
她并不重要，我没感觉失去什么，可是朱文君浮在夜幕上，清晰实在地站在我的对面，冷视着我。水房里的自来水管没有关，水哗哗啦啦地狂泻不止。我想起那个的好处，温柔体贴，率真坦诚，和气善良，气质也好，声音富有韵味，曾获得学校歌赛的一等奖。
还有她的鼻子生得好，像葱白一样挺直，腰身也不错。也会穿衣服，简单而又时尚。等等，我罗列了许多。为什么这个有这么多的优？鬼知道，我说。我为什么要想她？鬼知道，我说。我呓语般地嘀咕。
令讨厌的流水声。我披了衣衫起来去关水管。当我依着窗台让小便啪啪直泄，看到天空的月牙，纤弱但明亮，冰凉一下子透过我的衣衫，直到心里。我木然地滚了眼泪。风吹来，几片树叶鬼魅一样飘下。风你吹吧，我缓慢地说，绝望地闭了眼。
案子在准十二时审理结束，若不是案简单，中国的案子审理不会这样快。法官面无表地端坐着，审判长清清嗓子，意外地宣告子无罪，但随后又宣判子向孩支付两万元的赔偿费，理由是子的行为在客观上给孩带来
体和心理上的伤害。
子被当庭释放，司法员发放了释放证明。我俩走出法庭后，沉默地走了好久，谁都不想说话。天
沉沉的，似云非云的城市尘烟压得很低，让窒息。后来，路过一个咖啡酒廊西餐厅的时候，子站了下来。
“请我喝杯酒吧。”他看上去很憔悴，眼窝很
，眼睛里尽是迷茫。
我要了洋酒，四十二度的伏特加。心不好时喜欢加冰洋酒的辛辣苦涩。拿了酒杯，酒半满，加上冰块。我与子杯，看子一饮下。他又为自己斟满酒。大堂里正放一首歌，不知名字。歌手没有感地唱着：天蓝蓝，海蓝蓝，起落……
子又仰饮下。又要斟酒，我拉了他。“留给我喝！”说着我也举了杯，一饮下。竟没有辛辣的感觉，洋酒似乎甜甜的，像蒸馏水一样。我为自己斟了酒，半瓶酒都倒，溢到桌面上，酒水滚动起来。我举了杯又饮下。
我与子相视而笑。
“你知道她没成年，是不是？”我盯着子看，紧紧抓祝蝴的手。
子眼睛都笑了。
“爽啊，真他妈的爽！”他咚地一声趴在桌子上。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感到灯光缥缈起来，什么东西都在围着我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