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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玳安儿窃玉成婚 吴典恩负心被辱(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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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送哥哥到大门首,也是合当事凑巧,只见薛嫂儿提着花箱儿,领着一个小丫过来。月娘叫住,便问:“老薛,你往那里去?怎的一向不来走走?”薛嫂道:“你老家到且说的好,这两好不忙哩。偏有许多绪儿,咱家小那里,使牢子大官儿,叫了好几遍,还不得空儿去哩。”月娘道:“你看妈妈了撒风,他又做起俺小来了。”薛嫂道:、如今不做小,倒做了大了。“月娘道:”他怎的倒大?“薛嫂道:”你老家还不知道,他好小造化儿!自从生了哥儿,大死了,守备老爷就把他扶了正房,做了封赠娘子。正经二孙氏不如他。手下买了两个nǎi子,四个丫扶侍。又是两个房里得宠学唱的姐儿,都是老爷收用过的。要打时就打,老爷敢做主儿?自恁还恐怕气了他。那不知因甚么,把雪娥娘子打了一顿,把发都-了,半夜叫我去领出来,卖了八两银子。今我还睡哩,又使牢子叫了我两遍,教我快往宅里去,问我要两副大翠重云子钿儿,又要一副九凤钿儿。先与了我五两银子。银子不知使的那里去了,还没送与他生活去哩。这一见了我,还不知怎生骂我哩。“月娘道:”你到后边,等我瞧瞧怎样翠钿儿。“一面让薛嫂到后边坐下。薛嫂打开花箱,取出与吴月娘看。只见做的好样儿,金翠掩映,背面贴金。那个钿儿,每个凤内衔着一挂宝珠牌儿,十分奇巧。薛嫂道:”只这副钿儿,做着本钱三两五钱银子;那副重云子的,只一两五钱银子,还没寻他的钱。“

正说着,只见玳安走来,对月娘说:”讨面的又在前边嚷哩,说等不的领赃,领到几时?若明面,要和傅二叔打了,到个去处理会哩。傅二叔心里不好,往家去了。那嚷了回去了。“薛嫂问:”是甚么勾当?“月娘便长吁了一气,如此这般,告诉薛嫂说:”平安儿才,偷去印子铺家当的一副金面,一副镀金钩子,走在城外坊子里养老婆,被吴巡简拿住,监在监里。家来讨面没有,在门前嚷闹。吴巡简又勒-刁难,不容俺家领赃,又要打将伙计来要钱,白寻不出个脑来。死了汉子,败落一齐来,就这等被欺负,好苦也!“说着那眼中泪纷纷落将下来。

薛嫂道:”好,放着路儿不会寻。咱家小,你这里写个贴儿,等我对他说声,教老爷差分付巡简司,莫说一副面,就十副面也讨去了。“月娘道:”周守备,他是武职官,怎管的着那巡简司? “薛嫂道:”,你还不知道,如今周爷,朝廷新与他的敕书,好不管的事宽广。地方河道,军马钱粮,都在他手里打卯递手本。又河东水西,捉拿强盗贼,正在他手里。“月娘听了,便道:”既然管着,老薛就累你,多上覆庞大姐说声。一客不烦二主,教他在周爷面前美言一句儿,问巡简司讨出面来。我五两银子谢你。“薛嫂道:”好,钱恁中使。我见你老家刚才凄惶,我到下意不去。你教写了帖儿,等我到府里和小说。成了,随你老家;不成,我还来回你老家话。“这吴月娘一面叫小玉摆茶与薛嫂吃。薛嫂儿道:”不吃罢,你只教大官儿写了贴儿来,你不知我一身的事哩。“月娘道:”你也出来这半了,吃了心儿去。“小玉即便放卓儿,摆上茶食来。月娘陪他吃茶。薛嫂儿递与丫两个心吃。月娘问丫几岁了,薛嫂道:”今年十二岁了。“不一时,玳安前边写了说贴儿。薛嫂儿吃了茶,放在袖内,作辞月娘,提着花箱出门,径到守备府中。

春梅还在暖床上睡着没起来哩。只见大丫鬟月桂进来说:” 老薛来了。“春梅便叫小丫翠花,把里面窗寮开了。色照的纱窗十分明亮。薛嫂进来说道:”,这咱还未起来?“放下花箱,便磕下去。春梅道:”不当家化化的,磕甚么?“说道:”我心里不自在,今起来的迟些。“问道:”你做的翠云子和九凤钿儿拿了来不曾?“薛嫂道:”,这两副钿儿,好不费手!昨晚夕我才打翠花铺里讨将来,今要送来,不想又使了牢子去。“一面取出来,与春梅过目。春梅还嫌翠云子做的不十分现撇,还放在纸匣儿内,与月桂收了。看茶与薛嫂儿吃。薛嫂便叫小丫鬟进来,”与。“春梅问:”是那里的?“薛嫂儿道:”二和我说了好几遍,说荷花只做的饭,教我替他寻个小孩儿,学做些针指。我替他领了这个孩子来了。到是乡里孩儿,今年才十二岁,正是养材儿。“春梅道:”你亦发替他寻个城里孩子,还伶便些。这乡里孩子,晓的甚么?“因问:”这丫要多少银子?“薛嫂儿道:”要不多,只四两银子,他老子要投军使。“春梅叫海棠:”你领到二娘房里去,明兑银子与他罢。 “又叫月桂:”大壶内有金华酒,筛来与薛嫂儿烫寒。再有甚心,拿一盒子与他吃。省得他又说,大清早辰拿寡酒灌他。“

薛嫂道:” 桂姐,且不要筛上来,等我和说了话着,刚才也吃了些甚么来了。“春梅道:”你对我说,在谁家?吃甚来?“薛嫂道:”刚才大娘那,留我吃了些甚么来了。如此这般,望着我好不哭哩。说平安儿小厮,偷了印子铺内家当的金面,还有一把镀金钩子,在外面养老婆,吃番子拿在巡简司拶打。这里家又要面嚷。那吴巡简旧是咱那里伙计,有爹在,照顾他的官。今一旦反面无恩,夹打小厮,攀扯,又不容这里领赃。要钱,才把傅伙计打骂将来。唬的伙计不好了,躲的往家去了。央我来,多多上覆你老家。可怜见,举眼儿无亲的。教你替他对老爷说声,领出面来,付与家去了,大娘亲来拜谢你老家。“春梅问道:”有个贴儿没有?不打紧,你爷出巡去了,怕不的今晚来家,等我对你爷说。“薛嫂儿道:”他有说贴儿在此。“向袖中取出。春梅看了,顺手就放在窗户台上。

不一时,托盘内拿上四样嗄饭菜蔬,月桂拿大银钟,满满斟了一钟,流沿儿递与薛嫂。薛嫂道:”我的,我怎捱的这大行货子? “春梅笑道:”比你家老子那大货差些儿。那个你倒捱了,这个你倒捱不的,好歹与我捱了。要不吃,月桂,你与我捏着鼻子灌他。“薛嫂道:”你且拿了心,与我打个底儿着。“春梅道:”老妈子,单管说谎。你才说吃了来,这回又说没打底儿。“薛嫂道:”吃了他两个茶食,这咱还有哩?“月桂道:”薛妈妈,你且吃了这大钟酒,我拿心与你吃。俺怪我没用,要打我哩。“这薛嫂没奈何,只得灌了一钟,觉心小鹿儿劈劈跳起来。那春梅努个嘴儿,又叫海棠斟满一钟教他吃。薛嫂推过一边说:”我的那娘,我却一儿也吃不的了。“海棠道:”你老家捱一月桂姐一下子,不捱我一下子,要打我。“那薛嫂儿慌的直撅儿跪在地下。春梅道:”也罢,你拿过那饼与他吃了,教他好吃酒。“月桂道:”薛妈妈,谁似我恁疼你,留下恁好玫瑰馅饼儿与你吃。“就拿过一大盘子皮酥玫瑰饼儿来。那薛嫂儿只吃了一个,别的春梅都教他袖在袖子里:”到家稍与你家老王八吃。“薛嫂儿吃了酒,盖着脸儿,把一盘子火薰,腌腊鹅,都用纸包裹,塞在袖内。海棠使气白赖,又灌了半钟酒。见他呕吐上来,才收过家伙,不要他吃了。春梅分付:”明来讨话说,兑丫银子与你。“临出门,春梅又分付:”妈妈,你休推聋装哑,那翠云子做的不好,明另带两副好的我瞧。“薛嫂道:”我知道。叫个大姐送我送,看狗咬了我腿。“春梅笑道:”俺家狗都有眼,只咬到骨秃根前就住了。“一面使兰花送出角门来。

话休饶舌。周守备至落时分,出巡来家,进后厅,左右丫鬟接了冠服。进房见了春梅、小衙内,心中欢喜。坐下,月桂、海棠拿茶吃了,将出巡之事告诉一遍。不一时,放桌儿摆饭。饭罢,掌上烛,安排杯酌饮酒。因问:”前边没甚事?“春梅一面取过薛嫂拿的贴儿来,与守备看,说吴月娘那边,如此这般,”小厮平安儿偷了面,被吴巡简拿住监禁,不容领赃。只拷打小厮,攀扯诬赖吴氏,索要银两,呈详府县“等事。守备看了说:”此事正是我衙门里事,如何呈详府县?吴巡简那厮这等可恶!我明出牌,连他都提来发落。“又说:”我闻得吴巡简是他门下伙计,只因往东京与蔡太题进礼,带挈他做了这个官,如何倒要诬害他家!“春梅道:”正是这等说。你替他明处处罢。“一宿晚景题过。

,旋教吴月娘家补了一纸状,当厅出了大花栏批文,用一个封套装了。上批:”山东守御府为失盗事,仰巡简司官连赃解缴。右差虞侯张胜、李安。准此。“当下二领出公文来,先到吴月娘家。月娘管待了酒饭,每与了一两银子鞋脚钱。傅伙计家中睡倒了,吴二舅跟随到巡简司。吴巡简见平安监了两,不见西门庆家中来打,正教吏典做文书,申呈府县。只见守御府中两个公到了,拿出批文来与他。见封套上朱红笔标着:”仰巡简司官连解缴“,拆开,见里面吴氏状子,唬慌了。反赔下,与李安、张胜每二两银子。随即做文书解上去。到于守备府前,伺候半。待的守备升厅,两边军牢排下,然后带进去。这吴巡简把文书呈递上去,守备看了一遍,说:”此是我衙门里事,如何不申解前来?只顾延捱监滞,显有弊。“那吴巡简禀道:”小官才待做文书申呈老爷案下,不料老爷钧批到了。“守备喝道:”你这狗官可恶!多大官职?这等欺玩法度,抗违上司!我钦奉朝廷敕命,保障地方,巡捕盗贼,提督军务,兼管河道,职掌开载已明。你如何拿了这件,不行申解,妄用刑杖拷打犯,诬攀无辜?显有弊!“那吴巡简听了,摘去冠帽,在阶前只顾磕。守备道:”本当参治你这狗官,且饶你这遭,下次再若有犯,定行参究。“一面把平安提到厅上,说道:”你这才,偷盗了财物,还肆言谤主。家都是你恁般,也不敢使才了。“喝左右:”与我打三十大棍,放了。将赃物封贮,教本家来领去。“一面唤进吴二舅来,递了领状。守备这里还差张胜拿贴儿同送到西门庆家,见了分上。吴月娘打发张胜酒饭,又与了一两银子。走来府里,回了守备、春梅话。

那吴巡简拿了平安儿一场,倒折了好几两银子。月娘还了那面、钩子儿。是他原物,一声儿没言语去了。傅伙计到家,伤寒病睡倒了,只七光景,调治不好,呜呼哀哉死了。月娘见这等合气,把印子铺只是收本钱赎讨,再不解当出银子去了。止是教吴二舅同玳安,在门首生药铺子逐转得来,家中盘缠。此事表过不题。

,吴月娘叫将薛嫂儿来,与了三两银子。薛嫂道:”不要罢,传的府里怪我。“月娘道:”天不使空,多有累你,我见他不题出来就是了。“于是买下四盘下饭,宰了一鲜猪,一坛南酒,一匹-丝尺,薛嫂押着来守备府中,致谢春梅。玳安穿着青绢褶儿,拿着礼贴儿,薛嫂领着径到后堂。春梅出来,戴着金梁冠儿,上穿绣袄,下着锦裙,左右丫鬟养娘侍奉。玳安扒到地下磕。春梅分付:”放桌儿,摆茶食与玳安吃。“说道:”没甚事,你免了罢。如何又费心送这许多礼来,你周爷已定不肯受。“玳安道:”家说,前平安儿这场事,多有累周爷、周费心,没甚么,些少微礼儿,与爷、罢了。“春梅道:”如何好受的?“薛嫂道:”你老家若不受,惹那又怪我。 “春梅一面又请进守备来计较了,止受了猪酒下饭,把尺带回将来了。与了玳安一方手帕,三钱银子,抬盒二钱。春梅因问:”你几时笼起去,包了网巾?几时和小玉完房来?“玳安道:”是八月内来。“春梅道:”到家多上你,多谢了重礼。待要请你来坐坐,你周爷早晚又出巡去。我到过年正月里,哥儿生,我往家里来走走。“玳安道:”你老家若去,小的到家对俺说,到那来接。“说毕,打发玳安出门。薛嫂便向玳安说:”大官儿,你先去罢,还要与我说话哩。“那玳安儿押盒担回家,见了月娘说:”如此这般,春梅姐让到后边,管待茶食吃。问了回哥儿好,家中长短。与了我一方手帕,三钱银子,抬盒二钱银子。多上,多谢重礼,都不受来,被薛嫂儿和我再三说了,才受了下饭猪酒,抬回尺。要不是请过去坐坐,一两周爷出巡去。他只到过年正月孝哥生,要来家里走走。“又告说:”他住着五间正房,穿着锦裙绣袄,戴着金梁冠儿,出落的越发胖大了。手下好少丫、nǎi子侍奉!月娘问:“他其实说明年往咱家来?”玳安儿道:“委实对我说来。”月娘道:“到那,咱这边使接他去。”因问:“薛嫂怎的还不来?”玳安道:“我出门,他还坐着说话,教我先来了。”自此两家往不绝。正是:世看冷暖,面逐高低。有诗为证:

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时栽。

胸中有志应须至,蠹里无财莫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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