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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潘金莲私仆受辱 刘理星魇胜求财(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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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死贪无厌足,家中金钥教谁收?

按下众簇拥着西门庆饮酒不题。单表玳安回马到家,吴月娘和孟玉楼、潘金莲正在房坐的,见了便问玳安:“你去接爹来了不曾?”玳安哭的两眼红红的,说道:被爹踢骂了小的来了。爹说那个再使接,来家都要骂。”月娘便道:“你看恁不合理,不来便了,如何又骂小厮?”孟玉楼道:“你踢将小厮便罢了,如何连俺们都骂将来?”潘金莲道:“十个九个院中,和你有甚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金莲只知说出来,不防李娇儿见玳安自院中来家,便走来窗下潜听。见金莲骂他家千,暗暗怀恨在心。从此二结仇,不在话下。正是:

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六月寒。

不说李娇儿与潘金莲结仇。单表金莲归到房中,捱一刻似三秋,盼一时如半夏。知道西门庆不来家,把两个丫打发睡了,推往花园中游玩,将琴童叫进房与他酒吃。把小厮灌醉了,掩上房门,褪衣解带,两个就做一处。但见:

一个不顾纲常贵贱,一个那分上下高低。一个色胆歪邪,管甚丈夫利

害;一个漾,纵他律法明条。百花园内,翻为快活排场;主母房中

,变作行乐世界。霎时一滴驴髓,倾在金莲玉体中。

自此为始,每夜便叫琴童进房如此。未到天明,就打发出来。背地把金裹簪子两三根带在上,又把裙边带的锦香囊葫芦儿也与了他。岂知这小厮不守本分,常常和同行小厮街上吃酒耍钱,颇露机关。常言:若要不知,除非莫为。有一,风声吹到孙雪娥、李娇儿耳朵内,说道:“贼,往常假撇清,如何今也做出来了?”齐来告月娘。月娘再三不信,说道:“不争你们和他合气,惹的孟三姐不怪?只说你们挤撮他的小厮。”说的二无言而退。落后夜间和小厮在房中行事,忘记关厨房门,不想被丫秋菊出来净手,看见了。次传与后边小玉,小玉对雪娥说。雪娥同李娇儿又来告诉月娘如此这般:“他屋里丫说出来,又不是俺们葬送他。大娘不说,俺们对他爹说。若是饶了这个,非除饶了蝎子!”

此时正值七月二十七,西门庆从院中来家上寿。月娘道:“他才来家,又是他好子,你们不依我,只顾说去!等他反将起来,我不管你。”二不听月娘,约的西门庆进房中,齐来告诉金莲在家怎的养小厮一节。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走到前边坐下,一片声叫琴童儿。早有报与潘金莲。金莲慌了手脚,使春梅忙叫小厮到房中,嘱咐千万不要说出来,把上簪子都拿过来收了。着了慌,就忘解了香囊葫芦下来。被西门庆叫到前厅跪下,吩咐三四个小厮,选大板子伺候。西门庆道:“贼才,你知罪么?”那琴童半不敢言语。西门庆令左右:“拨下他簪子来,我瞧!”见没了簪子,因问:“你戴的金裹银簪子,往那里去了?”琴童道:“小的并没甚银簪子。”西门庆道:“才还捣鬼!与我旋剥了衣服,拿板子打!”当下两三个小厮扶侍一个,剥去他衣服,扯了裤子。见他身底下穿着玉色绢[衤旋]儿,[衤旋]儿带上露出锦香囊葫芦儿。西门庆一眼看见,便叫:“拿上来我瞧!”认的是潘金莲裙边带的物件,不觉心中大怒,就问他:“此物从那里得来?你实说是谁与你的?”唬的小厮半不得,说道:“这是小的某打扫花园,在花园内拾的。并不曾有与我。”西门庆越怒,切齿喝令:“与我捆起来着实打!”当下把琴童绷子绷着,打了三十大棍,打得皮开绽,鲜血顺腿淋漓。又叫来保:“把才两个鬓毛与我[扌寻]了!赶将出去,再不许进门!”那琴童磕了,哭哭啼啼出门去了。

潘金莲在房中听见,如提冷水盆内一般。不一时,西门庆进房来,吓的战战兢兢,浑身无了脉息,小心在旁扶侍接衣服,被西门庆兜脸一个耳刮子,把打了一。吩咐春梅:“把前后角门了,不放一个进来!”拿张小椅儿,坐在院内花架儿底下,取了一根马鞭子,拿在手里,喝令: “,脱了衣裳跪着!”那自知理亏,不敢不跪,真个脱去了上下衣服,跪在面前,低垂面,不敢出一声儿。西门庆便问:“贼,你休推梦里睡里,才我已审问明白,他一一都供出来了。你实说,我不在家,你与他偷了几遭?”便哭道:“天那,天那!可不冤屈杀了我罢了!自从你不在家半个来月,里只和孟三儿一处做针指,到晚夕早关了房门就睡了。没勾当,不敢出这角门边儿来。你不信,只问春梅便了。有甚和盐和醋,他有个不知道的?”因叫春梅:“姐姐你过来,亲对你爹说。”西门庆骂道:“贼!有说你把上金裹簪子两三根都偷与了小厮,你如何不认?”道:“就屈杀了罢了!是那个不逢好死的嚼舌根的,嚼他那旺跳身子。见你常时进这屋里来歇,无非都气不愤,拿这有天没的事压枉。就是你与的簪子,都有数儿,一五一十都在,你查不是!我平白想起甚么来与那才?好成材的才,也不枉说的,恁一个尿不出来的毛才,平空把我篡一篇舌!”西门庆道:“簪子有没罢了。”因向袖中取出那香囊来,说道:“这个是你的物件儿,如何打小厮身底下捏出来?你还强甚么?”说着纷纷的恼了,向他白馥馥香肌上,飕的一马鞭子来,打的疼痛难忍,眼噙泪,没子叫道:“好爹爹,你饶了罢!你容说便说,不容说,你就打死了,也只臭烂了这块地。这个香囊葫芦儿,你不在家,同孟三姐在花园里做生活,因从木香棚下过,带儿系不牢,就抓落在地,我那里没寻,谁知这才拾了。并不曾与他。”只这一句,就合着琴童供称一样的话,又见脱的光赤条条,花朵儿般身子,娇啼语,跪在地下,那怒气早已钻爪洼国去了,把心已回动了八九分,因叫过春梅,搂在怀中,问他:“果然与小厮有首尾没有?你说饶了,我就饶了罢。”那春梅撒娇撒痴,坐在西门庆怀里,说道:“这个,爹你好没的说!我和娘成唇不离腮,娘肯与那才?这个都是气不愤俺娘儿们,做作出这样事来。爹,你也要个主张,好把丑名儿在上,传出外边去好听?”几句把西门庆说的一声儿没言语,丢了马鞭子,一面叫金莲起来,穿上衣服,吩咐秋菊看菜儿,放桌儿吃酒。这满斟了一杯酒,双手递上去,跪在地下,等他钟儿。西门庆吩咐道:“我今饶了你。我若但凡不在家,要你洗心改正,早关了门户,不许你胡思想。我若知道,并不饶你!”道:“你吩咐,知道了。”又与西门庆磕了四个,方才安坐儿,在旁陪坐饮酒。潘金莲平被西门庆宠的狂了,今讨这场羞辱在身上。正是:

莫作身,百年苦乐由他

当下西门庆正在金莲房中饮酒,忽小厮打门,说:“前边有吴大舅、吴二舅、傅伙计、儿、婿,众亲戚送礼来祝寿。”方才撇了金莲,出前边陪待宾客。那时应伯爵、谢希大众都有,院中李桂姐家亦使保儿送礼来。西门庆前边着收家礼物,发柬请,不在话下。

且说孟玉楼打听金莲受辱,约的西门庆不在房里,瞒着李娇儿、孙雪娥,走来看望。见金莲睡在床上,因问道:“六姐,你端的怎么缘故?告我说则个。”那金莲满眼流泪哭道:“三姐,你看小,今在背地里白唆调汉子,打了我恁一顿。我到明,和这两个冤仇结得有海。”玉楼道:“你便与他有瑕玷,如何做作着把我的小厮弄出去了?六姐,你休烦恼,莫不汉子就不听俺们说句话儿?若明他不进我房里来便罢,但到我房里来,等我慢慢劝他。”金莲道:“多谢姐姐费心。”一面叫春梅看茶来吃。坐着说了回话,玉楼告回房去了。至晚,西门庆因上房吴大妗子来了,走到玉楼房中宿歇。玉楼因说道:“你休枉了六姐心,六姐并无此事,都是前和李娇儿、孙雪娥两个有言语,平白把我的小厮扎罚了。你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把他屈了,却不难为他了!我就替他赌个大誓,若果有此事,大姐姐有个不先说的?”西门庆道:“我问春梅,他也是这般说。”玉楼道:“他今在房中不好哩,你不去看他看去?”西门庆道:“我知道,明到他房中去。”当晚无话。

到第二,西门庆正生。有周守备、夏提刑、张团练、吴大舅许多官客饮酒,拿轿子接了李桂姐并两个唱的,唱了一。李娇儿见他侄儿来,引着拜见月娘众,在上房里坐吃茶。请潘金莲见,连使丫请了两遍,金莲不出来,只说心中不好。到晚夕,桂姐临家去,拜辞月娘。月娘与他一件云绢比甲儿、汗巾花翠之类,同李娇儿送出门首。桂姐又亲自到金莲花园角门首:“好歹见见五娘。”那金莲听见他来,使春梅把角门关得铁桶相似,说道:“娘吩咐,我不敢开。”这花娘遂羞讪满面而回,不题。

单表西门庆至晚进金莲房内来,那金莲把云鬓不整,花容倦淡,迎接进房,替他脱衣解带,伺候茶汤脚水,百般殷勤扶侍。到夜里枕席欢娱,屈身忍辱,无所不至,说道:“我的哥哥,这一家谁是疼你的?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惟有知道你的心,你知道的意。旁见你这般疼,在身边的多,都气不愤,背地里驾舌,在你跟前唆调。我的傻冤家!你想起甚么来,中的拖刀之计,把你心儿这等下无的折挫!常言道:家打的团团转,野打的贴天飞。你就把打死了,也只在这屋里。就是前你在院里踢骂了小厮来,早是有大姐姐、孟三姐在跟前,我自不是说了一声,恐怕他家掏渌坏了你身子,院中唱的一味钱,有甚节?谁疼你?谁知被有心的听见,两个背地做成一帮儿算计我。自古不死,天害才害死了。往后久而自明,只要你与做个主儿便了。”几句把西门庆窝盘住了。是夜与他欲无度。

过了几,西门庆备马,玳安、平安两个跟随,往院中来。却说李桂姐正打扮着陪坐的,听见他来,连忙走进房去,洗了浓妆,除了簪环,倒在床上裹衾而卧。西门庆走到,坐了半,老妈才出来,道了万福,让西门庆坐下,问道:“怎的姐夫连不进来走走?”西门庆道:“正是因贱穷冗,家中无。”虔婆道:“姐儿那打搅。”西门庆道:“怎的那桂卿不来走走?”虔婆道:“桂卿不在家,被客接去店里。这几还不放了来。”说了半话,才拿茶来陪着吃了。西门庆便问:“怎的不见桂姐?”虔婆道:“姐夫还不知哩,小孩儿家,不知怎的,那着了恼,来家就不好起来,睡倒了。房门儿也不出,直到如今。姐夫好狠心,也不来看看姐儿。”西门庆道:“真个?我通不知。”因问:“在那边房里?我看看去。”虔婆道:“在他后边卧房里睡。”慌忙令丫鬟掀帘子。西门庆走到他房中,只见乌云散面慵妆,裹被坐在床上,面朝里,见了西门庆,不动一动儿。西门庆道:“你那来家,怎的不好?”也不答应。又问:“你着了谁恼,你告我说。”问了半,那桂姐方开言说道:“左右是你家五娘子。你家中既有恁好的迎欢卖俏,又来稀罕俺们这样做甚么?俺们虽是门户中出身,跷起脚儿,比外边良家不成的货色儿高好些!我前又不是供唱,我也送去。大娘到见我甚是亲热,又与我许多花翠衣服。待要不请他见,又说俺院中没礼法。闻说你家有五娘子,当即请他拜见,又不出来。家来同俺姑娘又辞他去,他使丫把房门关了。端的好不识敬重!”西门庆道:“你到休怪他。他那本等心中不自在,他若好时,有个不出来见你的?这个,我几次因他咬群儿,嘴伤,也要打他哩!”桂姐反手向西门庆脸上一扫,说道:“没羞的哥儿,你就打他?”西门庆道:“你还不知我手段,除了俺家房下,家中这几个老婆丫,但打起来也不善,着紧二三十马鞭子还打不下来。好不好还把发都剪了。”桂姐道:“我见砍的,没见吹嘴的,你打三个官儿,唱两个喏,谁见来?你若有本事,到家里只剪下一柳子发,拿来我瞧,我方信你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西门庆道:“你敢与我排手?”那桂姐道:“我和你排一百个手。”当西门庆在院中歇了一夜,到次黄昏时分,辞了桂姐,上马回家。桂姐道:“哥儿,你这一去,没有这物件儿,看你拿甚嘴脸见我!”

这西门庆吃他激怒了几句话,归家已是酒酣,不往别房里去,迳到潘金莲房内来。见他有酒了,加意用心伏侍。问他酒饭都不吃。吩咐春梅把床上枕席拭抹净,带上门出去。他便坐在床上,令脱靴。那不敢不脱。须臾,脱了靴,打发他上床。西门庆且不睡,坐在一只枕上,令褪了衣服,地下跪着。那吓的捏两把汗,又不知因为甚么,于是跪在地下,柔声痛哭道:“我的爹爹!你透与个伶俐说话,死也甘心。饶恁提心吊胆,陪着一千个小心,还投不着你的机会,只拿钝刀子锯处我,教怎生吃受?”西门庆骂道:“贱,你真个不脱衣裳,我就没好意了!”因叫春梅:“门背后有马鞭子,与我取了来!”那春梅只顾不进房来,叫了半,才慢条厮礼推开房门进来。看见跪在床地平上,向灯前倒着桌儿下,由西门庆使他,只不动身。叫道:“春梅,我的姐姐,你救我救儿,他如今要打我。”西门庆道:“小油嘴儿,你不要管他。你只递马鞭子与我打这。”春梅道:“爹,你怎的恁没羞!娘坏了你甚么事儿?你信言语,平地里起风波,要便搜寻娘?还教和你一心一计哩!你教有那眼儿看得上你!倒是我不依你。”拽上房门,走在前边去了。那西门庆无法可处,倒呵呵笑了,向金莲道:“我且不打你。你上来,我问你要椿物儿,你与我不与我?”道:“好亲亲,一身骨朵儿都属了你,随要甚么,无有不依随的。不知你心里要甚么儿?”西门庆道:“我要你上一柳儿好发。”道:“好心肝!身上随你怎的拣着烧遍了也依,这个剪发却依不的,可不吓死了我罢了。出娘胞儿,活了二十六岁,从没这营生。打紧我上这发近来又脱了好些,只当可怜见我罢。”西门庆道:“你只怪我恼,我说的你就不依。”道:“我不依你,再依谁?”因问:“你实对说,要发做甚么?”西门庆道:“我要做网巾。”道:“你要做网巾,就与你做,休要拿与,教他好压镇我。” 西门庆道:“我不与便了,要你发儿做线儿。”道:“你既要做线,待剪与你。”当下分开发,西门庆拿剪刀,按上,齐臻臻剪下一大柳来,用纸包放在顺袋内。便倒在西门庆怀中,娇声哭道:“凡事依你,只愿你休忘了心肠,随你前边和好,只休抛闪了家!”是夜与他欢会异常。

到次,西门庆起身,打发他吃了饭,出门骑马,迳到院里。桂姐便问:“你剪的他发在那里?”西门庆道:“有,在此。”便向茄袋内取出,递与桂姐。打开看,果然黑油也一般好发,就收在袖中。西门庆道:“你看了还与我,他昨为剪这发,好不烦难,吃我变了脸恼了,他才容我剪下这一柳子来。我哄他,只说要做网巾线儿,迳拿进来与你瞧。可见我不失信。”桂姐道:“甚么稀罕货,慌的恁个腔儿!等你家去,我还与你。比是你恁怕他,就不消剪他的来了。”西门庆笑道:“那里是怕他!恁说我言语不的了。”桂姐一面叫桂卿陪着他吃酒,走到背地里,把发早絮在鞋底下,每踹踏,不在话下。却把西门庆缠住,连过了数,不放来家。

金莲自从发剪下之后,觉道心中不快,每房门不出,茶饭慵餐。吴月娘使小厮请了家中常走看的刘婆子来看视,说:“娘子着了些暗气,恼在心中,不能回转,疼恶心,饮食不进。”一面打开药包来,留了两服黑丸子药儿:“晚上用姜汤吃。”又说:“我明叫我老公来,替你老家看看今岁流年,有灾没灾。”金莲道:“原来你家老公也会算命?”刘婆道:“他虽是个瞽目,到会两三椿本事:第一善阳算命,与家禳保;第二会针灸收疮;第三椿儿不可说,──单管与家回背。”问道:“怎么是回背?”刘婆子道:“比如有父子不和,兄弟不睦,大妻小妻争斗,教了俺老公去说了,替他用镇物安镇,画些符水与他吃了,不消三,教他父子亲热,兄弟和睦,妻妾不争。若家买卖不顺溜,田宅不兴旺者,常与开财门发利市。治病洒扫,禳星告斗都会。因此都叫他做刘理星。也是一家子,新娶个媳儿是小儿,有些手脚儿不稳,常偷盗婆婆家东西往娘家去。丈夫知道,常被责打。俺老公与他回背,画了一道符,烧灰放在水缸下埋着,合家大小吃了缸内水,眼看媳偷盗,只象没看见一般。又放一件镇物在枕内,男子汉睡了那枕,好似手封住了的,再不打他了。”那金莲听见遂留心,便呼丫,打发茶汤心与刘婆吃。临去,包了三钱药钱,另外又秤了五钱,要买纸扎信信物。明早饭时叫刘瞎来烧神纸。那婆子作辞回家。

到次,果然大清早晨,领贼瞎迳进大门往里走。那西门庆还在院中,看门小厮便问:“瞎子往那里走?”刘婆道:“今与里边五娘烧纸。”小厮道:“既是与五娘烧纸,老刘你领进去。仔细看狗。”这婆子领定,迳到潘金莲卧房明间内,等了半才出来。瞎子见了礼,坐下。说与他八字,贼瞎用手捏了捏,说道:“娘子庚辰年,庚寅月,乙亥,己丑时。初八立春,已正月算命。依子平正论,娘子这八字,虽故清奇,一生不得夫星济,子上有些防碍。乙木生在正月间,亦作身旺论,不克当自焚。又两重庚金,羊刃大重,夫星难为,克过两个才好。”道:“已克过了。” 贼瞎子道:“娘子这命中,休怪小说,子平虽取煞印格,只吃了亥中有癸水,丑中又有癸水,水太多了,冲动了只一重巳土,官煞混杂。论来,男煞重掌威权,子煞重必刑夫。所以主为聪明机变,得之宠。只有一件,今岁流年甲辰,岁运并临,灾殃立至。命中又犯小耗勾绞,两位星辰打搅,虽不能伤,却主有比肩不和,小嘴舌,常沾些啾唧不宁之状。”听了,说道:“累先生仔细用心,与我回背回背。我这里一两银子相谢先生,买一盏茶吃。不求别的,只愿得小离退,夫主敬便了。”一面转房中,拔了两件首饰递与贼瞎。贼瞎收袖中,说道:“既要小回背,用柳木一块,刻两个男形,书着娘子与夫主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在男子眼中,用艾塞其心,用针钉其手,下用胶粘其足,暗暗埋在睡的枕内。又朱砂书符一道烧灰,暗暗搅茶内。若得夫主吃了茶,到晚夕睡了枕,不过三,自然有验。”道:“请问先生,这四椿儿是怎的说?”贼瞎道:“好教娘子得知:用纱蒙眼,使夫主见你一似西施娇艳;用艾塞心,使他心到你;用针钉手,随你怎的不是,使他再不敢动手打你;用胶粘足者,使他再不往那里胡行。”听言,满心欢喜。当下备了香烛纸马,替烧了纸。到次,使刘婆送了符水镇物与,如法安顿停当,将符烧灰,顿下好茶,待的西门庆家来,叫春梅递茶与他吃。到晚夕,与他共枕同床,过了一两,两三,似水如鱼,欢会异常。看观听说:但凡大小家,师尼僧道,母牙婆,切记休招惹他,背地什么事不出来?古有四句格言说得好:

堂前切莫走三婆,后门常锁莫通和。

院内有井防小,便是祸少福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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