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乃道：“贾五老爷怕是没少哄骗我。”
贾敘全然不否认，微笑道：“事出无奈。冯大
也是个物儿，万一查出来可如何是好。”
冯紫英哼道：“五老爷过谦了。自前朝以来，只有锦衣卫查别的，哪有别查锦衣卫的。”
贾敘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锦衣卫早已去楼空，如今冯大便犹如当年之锦衣卫。”
冯紫英摇摇
。半晌，乃问道：“你怎么哄了秦三掌柜的？”
贾敘抿了抿嘴角：“怎么是哄？追来的好么？绞尽脑汁掏小酢跷的，娶个老婆不容易啊。”神态语气都极似贾琮。
冯紫英怔了怔，良久叹道：“她也是个命苦的。五老爷好生待她。”
贾敘笑眯眯道：“冯大说反了，须得她好生待我才是。平素我是才那个被欺负的。”
冯紫英知道此必是老狐狸，他说的话皆当将信将疑；偏这一句实在的很，瞧着当是实话，心下暗暗点。又问：“锦衣卫衙门里少了许多卷宗，皆十分要紧。可是在五老爷手里？”
“有些在我手上，兵荒马
的也毁掉了不少。冯大可是有东西想查？”
“时常用得上。”
“我在京中委托了中，冯大可以联络他。”
冯紫英含笑道：“五老爷不怕我把你的抓了？”
贾敘饮了
酒，慢条斯理道：“冯大若是迂腐之，当年就不会改投燕王；再说那也不是我的，不过是个中罢了，你抓了就抓了吧。我的你们何尝抓到过。”
冯紫英点点：“倒也是。”顿了顿，“五老爷可觉得，琮儿
子不合适为主？”
贾敘哑然失笑：“此事也不是一个提起。他委实不适合为主，他也并非主。他是个领袖。主最怕有下的强过自己，领袖
不得自己强过自己。冯兄弟只管放心，琮儿是你打小看大，他的子你比我清楚。若还有犹豫，不如等三姑回来？你只看她一眼自然就明白了。”冯紫英微微点。贾敘含笑道，“我若有东西要寻冯大帮忙查查，可否去找冯大？付你劳务费。”
冯紫英本没想着这么着急与他商议合伙，听了“劳务费”三个字，愣了。偏贾敘面上神色不似顽笑。“五老爷此言当真？”
“当真。”贾敘正色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其实咱们两家并没有什么矛盾，是可以合作的。”冯紫英又看了他半
，贾敘淡然吃酒。
冯紫英遂就在大佳腊住下，每出去走走看看。有回陈瑞锦上大佳腊武警学校去做教学指导，冯紫英跟去瞧。众学员吼着打拳时，忽然对面教学楼外响起一串鞭炮来。众移目去瞧，却看三楼一排明晃晃的玻璃窗上写了六个大字：陈瑞锦我
你。学员们哄然大笑。
冯紫英奇道：“他在怎么写的？在里反写么？”
陈瑞锦笑瞟着那窗户：“字那么难看，可不就是在里反写的？”
“他倒是有趣儿。你不嫌弃他张扬？”
“有点嫌弃。他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子，看多了也挺有趣。”陈瑞锦道，“如今年轻都学了他，到处都是花式表白。贾琮说，把心放开了，才能把思想放开。他们这一代必然能出很多发明家。”冯紫英思忖不语。
如此住了一个来月，上广西考察蒸汽挖煤机的那些回来了。贾琏贾琮哥俩亲领了些往十二生肖广场迎接，冯紫英混在其中。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就是吕三姑。冯紫英顿时明白贾敘所言，“看她一眼自然就明白了”。这哪里是城西三掌柜？比朝廷大员还有气度些。后的马车上下来了南安郡王霍晟。虽风霜满面，却意气风发。倒是水溶，虽白胖发福，眉目间微微笼了愁意。那个爪哇
主周小兰竟身带杀气。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吕三姑已换了寻常见客的衣裳，亲来贾家客院邀冯紫英过府一叙。
冯紫英从进了她们家大门便惊愕起来，从没想过这位老友家中是如此模样。早年秦三姑虽富庶，吃穿用度皆极尽简朴，纵然是新做的衣裳也皆为素色——终归是个小寡
。如今这宅中布置处处
妙，奢在妙处。金玉不多、古董却多，并有各色外洋古董。吕三姑自身装扮亦不吝华贵，比宫中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紫英奇道：“怎么你……成了亲倒喜欢起这些来了？”
吕三姑道：“哪有不喜欢打扮的，在京中不能放肆罢了。我敢这么穿出去，下的掌柜伙计少不得跟着奢靡。我那些钱又不是赚给自己的，不都得上供么？再有，一个寡也怕说闲话。”
冯紫英点，跟着她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儿，才发现还有更多稀奇之物——贾琮领他参观研究所并没把什么都看过，还有许多是常用的。比如脚踏缝纫机，做衣裳能省去许多功夫。还有小小的削炭笔器，连炭笔也比毛笔方便使。冯紫英叹道：“琮儿真真是一心只想省力啊。”
“不止省力，常委实方便。”吕三姑道，“方便之物还多着呢。”乃指着墙上一副西洋画道，“那是西洋发明家达芬奇所绘。此是个旷世天才，琮儿命去西洋搜罗了他的发明图纸，送去研究所供我们的研究。如今满大街跑的自行车就是依着他的图纸改的。”
冯紫英道：“既是旷世天才，怎么不请来？你们不是请了许多西洋做事？”
吕三姑失笑：“死了快三百年了！”冯紫英恍然。吕三姑又道，“军工厂，琮儿只带你看了枪械组装厂对吧。”冯紫英点。吕三姑抬看着达芬奇之画道，“此的发明图纸里，有许多皆可用在军工上，或是可以启发军工。什么滑翔机、螺旋桨、降落伞……亏得三百年前之西洋君主皆没有眼光，这些东西已埋没。不然，西洋只怕早把我朝攻下了。”乃大略说了说达芬奇机械发明之功用。
吓了冯紫英一身冷汗：“……三百年前？！”
吕三姑点：“不止我国有庸主。”
冯紫英又打了个冷颤：“感谢神佛，西洋亦有庸主。”
吕三姑道：“感谢上帝，西洋亦有庸主。”贾敘在外吃茶，听见了，笑
了一地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