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邪真用手向牌楼下的石板一指道：“洪三热使的是七驳软柄枪，你看这地上划的花纹，要不是洪三热的膂力，谁弄得出来？”
没有眉毛的
不禁问：“那么还有谁？”
方邪真眼光瞄着地上的花：“当然还有花沾唇。”
他顿了顿，又道：“池家也还有一个。他是乘轿子来的。”牌楼下仍端端整整的停放着两轿子。“如果不是池
暮，就是池大夫，想必是其中之一。”
没有眉毛的吁了一
气，终于发现方邪真也有不确定的事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方邪真手按剑柄道：“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没有眉毛的道：“你可以不关心他们，但你不能不关心令尊和令弟。”
方邪真一震道：“他们……”
没有眉毛的道：“这就是池家和游家请你的方法：既然请不动你，只好先把令尊大请了过去。”
方邪真怒道：“这算甚么？！”遂又平伏，“池暮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不会这样做。”
没有眉毛的道：“可是你别忘了池暮有个军师叫做刘是之。”
方邪真道：“就算是，游玉遮的谋上顾佛影也决不是把好事办成恶事之辈。”
没有眉毛的诡笑道：“也许这件事进行的时候，顾佛影完全被蒙在鼓里呢。”
这次
到方邪真忍不住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没有眉毛的笑了。
“你终于还是要问我了？”
他胜利了。
——方邪真终于忍不住，还是得要问他。
——只要方邪真肯问他，下面的计划，自然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他虽然还不曾跟方邪真动手，但已知道方邪真肯定要比洪三热、简豹子、花沾唇加起来都难惹。
而且难惹得多了。
他一得意，额上又隐现了两道诡异的眉毛：“你想问我他们在甚么地方？”
方邪真居然摇首。
“我只要问：你是谁？”方邪真的目光剑一般似地望着他，“我只要知道你是谁，便可以找到我要找的。”
没有眉毛的忍不住问：“为甚么？”
方邪真道：“因为我看得出来，池家和游家的都没有成功，但却给你或你们的得了手。”
没有眉毛的脸露诧异之色，但他心境却很愉快：他就是要方邪真那么猜，他果然就那么猜了，当一个以为他处处都猜得对的时候，定必感到很满意，很满意的时候，定必很有信心，正当最有信心的时候，就难免会有一儿疏忽，只要有一疏忽——
就得死。
一个自作聪明的往往就是最笨的。
所以没有眉毛的很有信心。
他有信心自己一向都能把握到敌手一丝微儿的疏忽，从来不会失去让对方致死的良机。
尽管他心里非常满意，嘴里仍讶异地道：“你猜对了，所以你要问我是谁。”
方邪真忽道：“现在，我已不必问。”
没有眉毛的奇道：“为甚么？”他在方邪真面前，似乎只剩下了问“为甚么”的份儿。
方邪真道：“因为你衣襟上的徽号已经告诉了我。”
没有眉毛的衣袖旁绣着小小的二枝横斜五朵金梅。
方邪真道：“你是‘
公子，葛家的。”
没有眉毛的立时好像被瞧
了身份，吃了一惊的样子。
方邪真道：“因为你也是个才，也是高手。”他观察着没有眉毛的的表，“‘千叶山庄’除了公子葛铃铃和他的小表妹葛想想之外，称得上高手的，就只有庄里
擅‘大泄神功’的司空总管。”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是高手，也是才，所以，你必然就是司空见惯。”
没有眉毛的先现愧色，然后赧然
笑道：“好眼力！我就是司空剑冠。”
“千叶山庄”的老庄主葛寒灯逝世后，把继承灯火重任
给葛铃铃，唯一能替“千叶山庄”繁琐杂务、大小事都能料理妥当的，便是当年曾在武林中以“大泄神功”称绝一时，后又昙花一现，投靠葛家的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原名司空剑冠，因音接近，江湖上都称之为“见惯”。
葛寒灯死后，“千叶山庄”更显凋零，许多好手一一离散，高手他投，只剩下这名司空见惯仍耿耿忠心，鞠躬尽瘁，依然留在葛家效命。
司空见惯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好。
这也可能是致使“千叶山庄”在近年来没有甚么进展的原因，至少，在“洛阳四公子”的势力中，葛家是最弱的一圜。
因为一个太好的，通常都不能算是强。
“强”的特色是：遇强愈强、遇挫更强、以强凌弱、弱
强食。
这些“特色”司空见惯也许都没有。
所以方邪真一旦得知他眼前的是司空见惯之后，手也就离开了剑柄，然后才道：“现在你只要告诉我，这儿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就可以了。”
没有眉毛的搔搔脑袋叹道：“看来，甚么都瞒不过你了。池家的大夫和洪三热挟持了方老伯和令弟，经过法门寺前，被游家的简迅和花沾唇拦截，手了老半天，忽然，来了个石老幺——”
方邪真“哦”了一声道：“断眉石老么？”
没有眉毛的道：“天下还有哪个石老么？”
方邪真道：“以前倒有个石老么，是个武官，听说淮南派便是因为他太过横行霸道，出手管了，才致与凤尾帮结怨的。”
没有眉毛的道：“那只是个小脚色而已。”
方邪真道：“对。这个断眉石是有名的辣手物，他的‘伤天叉’固然可怕，但他要杀一个，往往连叉也不必动，对方就已经死定了，也就是说，他杀的手法，比他的绝门武器还要绝。”他似乎有忧心忡忡地道，“而且，我还听说过此就是最近崛起江湖上一个神秘杀手组织的领袖之一。”
没有眉毛的诧然道：“杀手组织？可有名目？”
“我也弄不清楚，”方邪真道，“只知道他们有一个非常笼统的名字，就叫‘秦时明月汉时关’。”
没有眉毛的皱眉道：“秦时明月汉时关？”
方邪真忽把话题一转：“断眉石可有加
战团？”
没有眉毛的忙把话题接了下去：“他现在是‘妙手堂’雇用的，当然会出手了。”
方邪真眉心一蹙道：“他若出手，只怕简迅、洪三热等都决非是他敌手。”
没有眉毛的道：“不过，就在这时候来了个七发禅师。”
方邪真笑道：“七发来了，有他的成名暗器‘心细如发’和奇门兵器‘袋袋平安’，游家的大可以反败为胜了。”
没有眉毛的笑道：“却是巧好蔡旋钟也来了，他的九尺七寸长剑，把七发禅师
出丈外，并克制住石老么的伤天叉，几苦战不休，结果谁也没有讨好，打到大隐丘后山
去了。”
方邪真剔眉笑道：“所以你就在这里捡了便宜？”
“哪有便宜可捡！我只是留下来保护方老爹和方小弟。”没有眉毛的受了委屈似地道，“游家、池家、回家都不是蠢，他们自也派出高手来劫走质。”
方邪真道：“他们自然都不是司空见惯之敌。”
没有眉毛的道：“故此我也放倒了十二个，就掩在
丛里。”
方邪真更正道：“是十六个，不是十二个。”
没有眉毛的无奈地道：“反正你都看出来了，却可知令尊和令弟藏在那里？”
方邪真一笑道：“当然是在轿里。”
没有眉毛的发出赞叹道：“你实在是个聪明绝的！”
方邪真走向轿子。
然后掀帘。
没有眉毛的打从心里乐了出来：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终于也为自作聪明而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