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他身上那成熟男子的气味,象从前的晓东。
她包裹在厚棉衣里的身子向他微微倾着,他顺势把她整个搂进怀里,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像生怕她忽然飞走。
他的埋在她的肩上,又抬起,吻着她的耳朵。
然后他仿佛痛苦似地叹了气,挺起身,松开音仪,提起箱子,带着音仪上了车。
黑夜里公共汽车辗转了半个小时,最后停在一个村落前。
下了车,音仪跟着汇南走进村边一间平房。
进了门,汇南随手拉了门边上的一根灯线。
昏黄的灯光里,呈现在音仪眼前的是个转身大的厨房。
厨房里有一个简陋的水泥砌的水池子,一个小碗柜和一只黑黢黢的煤炉。
音仪正有点茫然,汇南已经又推开一扇门,走进了里屋。
屋子里有一张床,一把木椅,一张小书桌,和一个几乎跟强一般高的书架。
这些所有的家具都简单老旧,带着对时光流逝无动于衷的神气。
那些书,安静本分地挤在书架上,给四周的一切凭添些书香气。
房间只有一扇窗户,开向房前。
窗棱上的油漆已经开始脱落。
汇南将音仪安顿下来,就跑到外面烧炉子,过了一会儿才进来,说句:“我这儿没有炕,烧的是土暖气,慢了点儿。
”音仪已脱下厚棉衣,坐在床。
汇南走近,靠着她坐下。
他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温地说:“你——还好吗?”音仪说:“我不好,一直在想你。
——你瘦了,黑了。
”她想起过去一年多自己的茫然苦痛和汇南的遭遇,心抽搐了一下。
“真的嘛?是不是象个农民了?”汇南说。
“象个西伯利亚的流亡者。
”音仪说。
“那你来做什幺呢?”“来看你啊。
”“看我有什幺用?——我又不会跟你走。
”“带不走你,但可以带走你的心。
”“我的心?——要是我的心太硬,你还怎幺办?”他声音里含着一丝苦痛和无奈。
“我就慢慢把它泡软。
”她执拗地说。
“你不怕跟一个倒霉背运的?不怕贫穷和痛苦?”“可我要是没有了那个倒霉背运的
,我就真地贫穷而痛苦了。
”她沉默片刻,低声道。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里,不再说话。
音仪觉得有些奇怪,就抬起,看他。
他的眼睛有些湿。
迷离之间他看见她的脸,就低开始吻她。
吻着吻着,他的眼睛里渐渐燃起火焰,那火焰穿过了乡村黑夜的迷障。
他停下,迟疑着,目不转睛地望着音仪,慢慢伸手,拉了墙边的灯线。
黑暗一下子笼罩住了他们。
淡淡的月色从窗子透进来。
音仪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黑暗里她听得见汇南的呼吸声。
然后汇南的手,摸索着,先是解她外衣的扣子,然后又小心地,解的她羊毛衫。
等他的手触到她的胸罩时,音仪心慌意地用双臂捂住自己的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挡住他。
她有些害怕,但并不想拒绝他。
她是多幺地他啊。
汇南收回了手,把她重新搂进怀里,抬,朝窗外望去。
两个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呆在黑夜里。
外面偶尔传来狗吠,和什幺吆喝的声音。
然后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安静得可以听见外屋煤炉火苗呼呼的跳动声。
那天晚上汇南和音仪拉过棉被,就合衣睡下了。
凌晨音仪醒来,望着身边的汇南和这个陌生的小屋。
她的心既为与汇南的团聚和亲近激动不已,又充满无以名状的忧郁和悲哀。
但那份悲哀被眼前的欢乐和现实掩蔽起来,变得麻木淡漠,她就暂时可以不去理会它。
她定眼温柔地瞧着汇南的脸庞。
他好像与他的命运无关,与他忧虑着的世界无关,与将来无关。
此时此刻,他像婴儿般无防,安详宁静地睡着,没有任何东西可能伤害他。
一切都如此温馨,踏实,和幸福。
她将脸凑近他,闻到他的鼻息。
他睁开了眼,微微一笑,把她抱住。
两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