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处,忽然有道绿影急匆匆跑来,手中握着块方巾,不住地擦汗挥舞,一瘸一拐地边跑边高喊着:“快停手——快停手——”
跑到近前,见是名绿袍官员,当是宛州县令。但却鼻青脸肿,瘸腿前行,令不免心中生疑。
原东晖上前拦道:“你是何?报上名来!”
“下、下官是宛州县令金玉儒,见过二位上官。”金玉儒腿脚不便,行礼亦显出几分滑稽。刚刚全礼起身,一看身着紫袍官衣地张湍半蹲在地,怀中一名子,身下满是鲜血,当即大惊失色:“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复又原地打转,看着周围百姓,呜呼嚎啕,满面愁容哀叹:“哎呦我的祖宗们,你们、你们往怎么闹都行,这怎么、怎么就把钦差大
给打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大
,这事,这事下官属实不知
。下官前几
也叫他们给打了,正在县衙养病,路都走不利索。上
来的旨意说的时间是三
后,省里
的上官还没赶到,下官属实没有料到,大
们竟提前到了。这消息刚传回城里,下官就急忙忙赶过来了——”
“金大。”张湍轻手轻脚将次燕放平在地,“一应事
,待
城之后再谈。请金大
先遣
将这位
官妥善安置。”
金玉儒探身一看:“这位官是?”
原东晖冷笑道:“当今靖肃公主宫中官,死在你治下的刁民手中。你可该好好想想,该如何请罪!”
“靖、靖肃公主?死了?!”金玉儒闻言,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原东晖上前一看,踢动其腿脚,厌弃道:“这就不行了?”
许御医诊过脉象后道:“受惊心悸,虚火旺,这才昏倒过去。
命无碍。”
原东晖下令:“来,将他抬起来,开道进城!”
烟尘再起,落上次燕两颊。血色渐消,枯黄渐显,染上尘土,犹如荒山枯树。他心中不忍,一声叹息落下,亲自将抱起,径直向城门走去。百姓跪行向两侧,让开道路,低
颤抖不敢言语。
护卫犹豫一二,抬着金玉儒手脚,跟在身后。原东晖轻蔑嗤笑,上马扬鞭,吩咐后侧队伍跟上。许御医折回队中,途径鸾车之时,再三思忖,叹息着回到队后马车中。至于次燕身死之事,还是由张湍禀明为好。
车队缓缓前行,鸾车车碾过血迹,扬起沙尘。
赵令僖换上衣衫,卧在榻上,双眼半合,无打采。次狐寻出点心,供她缓解
中苦涩。药汤气味浓郁,败坏胃
,她吃不下,摆手催问:“次燕和张湍怎还没回来?”
? 第3章
城门前,两名护卫留守鸾车,等候张湍安排。
张湍将次燕尸身安置妥当,换下染血官衣,任选一架马车,匆匆驶向城外。鸾车映眼帘,随马车向前而
廓愈发清晰。到能看清车门上的寸寸花格,他忽然拉停马车,踟蹰不前。竟是心生胆怯。
他该将次燕死讯告知赵令僖,却不知如何开。身死如烟散,只一转瞬,世间再无其
。他与次燕相识不满一个春秋,尚因其亡故而惋惜哀痛。而曾久伴身侧之
,该何其心痛?
顿足许久,他再度驱动马车,缓缓向前行去。
往事不可追,次燕身死魂消,瞒不住。亦不该瞒。
鸾车久停不见迎,赵令僖稍显烦躁。次狐拿六博棋哄她,但她毫无兴致,捻着颗骰子将抛不抛,最终将骰子抛
浴桶。
沉闷一声响,溅出少量水花,骰子缓缓沉底。
“公主,请换乘马车城。”
张湍支开护卫,隔着车门礼请。
赵令僖闻声提起,由次狐搀扶着离开鸾车。她目光扫过,四周除张湍外,再无旁
。稍整衣物,换乘马车,而后一路向城中去。马车停稳,次狐撩开窗帘,眼前却非县衙、驿馆,而是一座民宅,宅门牌匾书有“陈宅”二字。
“县衙、驿馆尚未收整妥当,公主下榻多有不便。”张湍低声道,“此为城中大户,孙县丞与主已做好沟通,可清出座院子,供公主暂住。”
门前,主一家在阶上来回踱步,焦急等待。见马车至,匆匆上前行礼相迎。与张湍一番客套寒暄,方作礼相迎。马车不
宅院,遂又更换软轿。次狐扶赵令僖上轿,随主
指引,过三进门
内宅。内宅主院已依县丞要求腾出,轿子落在主院厅前,待众
退开,次狐方扶赵令僖
厅中落座。
院中暂无仆役,次狐四下察看,见院中净规整,但多处陈设并不适应于赵令僖
常起居,可见次燕未曾先行到来收拾。
再半盏茶后,张湍携两名丫鬟院,以供赵令僖驱使。丫鬟报上姓名,问安奉茶,侍候两侧。次狐寻机将张湍引至厅中角落,低语问询:“张大
,次燕她——是不是出事了??????”
张湍迟疑许久,回看堂上一眼,叹息不语。
见他不答,次狐心凉了半截,再追问道:“是生是死?”
张湍双眼微垂:“已然身故。”
次狐心不稳,身形轻摇,稍缓片刻后道:“烦请张大再走一趟,将鸾车内行李送来。”
“多谢。舟车劳顿,待湍稍歇片刻即往。陈家已将新褥送院中,还请
官查验,倘不合用,也可及早更换。”张湍心知她有意支开自己,以免赵令僖得知次燕死讯迁怒,但次燕因他而死,他避无可避。待次狐往庭院检验被褥,堂上赵令僖放下茶盏,他方上前作礼。
“说罢,是死是活。”赵令僖缠绵病榻多,气力不足,说话腔调虚浮如丝。
张湍怔了片刻,不知作何回答。
她有气无力道:“若活着却不见踪影,亦该死了。”
“次燕官过世,还望公主节哀。”
茶盏触地而碎。她扶着座椅起身,丫鬟忙上前搀扶,随她行至张湍身前。她嗅到若有若无的腥气。
闻碎瓷之音,次狐匆匆返回厅内。因次燕之死,竟一时糊涂,未能觉察张湍不仅未曾避去,反将自己支开,孤身一直面赵令僖。次狐轻声将新来丫鬟支去铺床,自己扶着赵令僖站稳,而后劝道:“公主病未痊愈,不宜过多走动。无论如何也该以玉体为重,其他事宜,尽可
由
婢去办。”
“是血腥气。”她稍加思索,“有竟敢杀害本宫的婢
,全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次狐扶她坐下:“公主浸药浴太久,或是闻错了?”
“药浴。热病风寒,无非多喝几苦汤。如今在驿馆泡回汤池,却是长睡不醒,甚至要用药浴治病。”她眼中带有疑惑,片刻后恍然大悟,又升起怒火,冷冷笑道:“看来不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而是意图谋害本宫。张湍,你说是不是?”
“公主多虑。”张湍垂眸回答,“御医诊断,公主是因不适原南气候,于昼夜替之时,突发寒症。又因
服汤药见效迟缓,故而以药浴之法医治。”
“次狐,你说。”
次狐含笑应道:“许御医确是如此诊断。”
“公主醒后,许御医再拟药方,县丞已安排去抓药。许御医长久侍奉宫中,知公主不喜汤药苦涩,另拟有药膳食谱
与御厨,两相结合,以保公主早
康复。”说这话时,张湍声调虚浮,亦似身在病中,随即话锋一转,又道:“陈家
眷侯于院外,不知公主是否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