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新送来了水晶杏脯呢,上蜜糖亮晶晶的,祖母难道不想喝完尝尝味儿?”她奉起青花瓷的药碗,温声细语地劝说。
略带昏黄的灯烛洒下,映着顾菀致娇艳的侧脸。
闻言,老夫勉强转了身,瞧了瞧碗中黑苦的汤汁,极为不愿地皱起眉
。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呢。”顾菀弯起眼儿,软语戳中老夫心坎:“上回来看诊的御医说了,祖母您好生服完药,身子就能好全了——哪怕是彻夜掌家看账,也是可以的。”
想起已然脱离自己掌控的镇国公府,老夫眼中闪过一点
郁,旋即点了点
。
顾菀便捻起小勺,缓缓吹凉了,再小心地喂老夫
中。
等那黑苦的药汁见了底,她就及时送上一片做成牡丹花样的杏脯,给老夫清
。
“您这几的气色比先前可是好了不少,这么一瞧,还以为是孙
的平辈呢。”瞧着老夫
美美享用杏脯,顾菀软声开
,将那药碗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不经意间露出被烫红的指腹。
“就属你嘴最乖尖。”老夫老,但是眼睛可不老,此时就不免带上了一点子心疼:“你若是
子也这样乖尖就好了——那样熬药端药的事
,叫下
们去做就好了,何苦你每次都等在那药炉子面前,再忍着烫端过来?”
顾菀抿唇一笑,乖道:“这些都是孙应当做的。若是祖母实在心疼孙
,就好好保养身子就是。”
见老夫眼中流露出感动之色,她低笑一声,开始说起近
的趣闻逗老夫
开心。
莫约到了戌时,顾菀就停了话,转而对老夫
道:“祖母,虽说是开春了,可仍然是天寒,还是早些休息罢——孙
将苏妈妈给叫进来,为祖母准备洗漱的热水。”
“去罢。”老夫合了合眼:“你也早些歇息,再过两
,咱们就要回京城去。”
她既然身子已然大好,还是回府掌权的好,不然总是觉得不踏实。
听闻要回京的话,顾菀眉尖微动,眼中晃过一抹绪,旋即就消失不见,软声应下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苏妈妈,祖母倦了,要传热水呢。”顾菀掀开厚实的织花软帘,对外候着的苏妈妈道。
苏妈妈服侍老夫多年,年纪已大,此刻正站在廊下眯着眼,冷不防飘进顾菀的话,很是醒了醒。身旁的素月也帮着扶稳苏妈妈。
抬眼望去时,就看到了一副灯下美图。
秋水盈盈,绛唇点点,带着点慵懒的暗妩与潜芒。
然而一颦一笑间,显出美十足的娇软柔弱。
纵然见久了顾菀,苏妈妈仍是呆了一下,才将话缓缓道出:“老知道了。近
可多亏了有二小姐帮着劝,不然这药,老夫
指定是不肯喝呢。”
“哪有苏妈妈您夜照顾辛苦呢。”顾菀摇了摇
:“我便回去了。”
见苏妈妈要遣相送,顾菀连忙拒绝,独自往自己的小院中走去。
素月的感慨声就这样落在了顾菀身后:“二小姐当真是又貌美又好儿。当年若非是夫
……”
“不许多嘴,别忘了规矩!”苏妈妈低低呵斥。
顾菀听在耳中,面上却仍然是如月色一般的平静。
都这样想,只无
替她与母亲说句公道话罢了。
琉璃一早就等候在院外,见顾菀来了,捧着手炉和风领上前,替顾菀细细地弄好:“小姐,婢已经将备好温泉汤了,一回去就可以泡上,然后暖暖和和地去歇息。”
“不着急。”顾菀望了望天上清亮的月:“且走一走罢。”
若是回了京城,恐怕就不得这样清闲了。
*
相较于温竹山的静谧安和,京城的夜晚十分繁华喧闹。
其中万意楼更是灯火辉煌,纸醉金迷。
因着里美
如云,弹唱甚佳,常常引得豪客一掷千金,只为闻得美
一曲。
因此,万意楼被闺秀夫们视作猛兽洪水,却被少年郎君们看作世外桃源。
夜色渐晚,一楼的郎君们喝了些酒,开始争论起京城闺秀之中,谁属最佳。
你一句“李丞相家的三小姐斯文端庄”,他一句“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清丽婉约”,三言两语地争执不休。
安乐伯的嫡次子张瑞,从底下听了满耳朵的话进来,对包厢里的说道:“我可听他们说了,镇国公府有位一直养在庄子上的二小姐,生得国色天香呢。”
谢锦安正倚窗而坐。
他握着酒杯,瞧着似乎和底下饮酒取乐的郎君们一样,有种吊儿郎当的模样。
偏生谢锦安生得背脊朗直,身形颀俊,瞧着只让觉着形仪潇洒,一
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一双桃花眼眸光灼灼,无端引从心
到指尖,都变得鲜活跳动。
他闻言,连都没回,只带点无谓地说道:“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话罢了,既然关乎闺阁,还是少言为好。”
若是叫皇叔公听了去,这二小姐可就倒霉了。
说罢,谢锦安轻轻眨了眨常带潋滟的桃花眸子,致的青玉酒杯在骨节分明的指间转了两圈,朝着月光露出
净净的杯壁,连一滴酒
也未曾沾染。
他正盯着城门那儿一辆寻寻常常的马车。
那马车是寻常,可上坐着的、半遮着脸的车夫,分明是他的好兄长——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