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依妳的！来，摆棋！」
俩
棋兴正沈，不觉红
当顶，杨素已连输两盘了。忽听侍者来报：「老爷，有客到！是播州刺史薛大。」
「啊！薛大，请见，请见，就请到这落虹馆来吧！」
薛道衡这位襄州总管，播州刺史，论官职还同杨素攀附不上，可是论才
，他是当时最富盛名的诗，他的《昔昔盐》中的名句「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杨家歌
均能弹唱。杨素也喜欢同他切磋诗艺，其边塞诗也无不受他的影响。
薛道衡来到落虹馆，杨素已到门前迎候：「玄卿兄是从东都而来的吧！上书之事想来不会有什么结果吧？」
薛道衡坐下后见案上的棋盘，便调笑道：「越公竟有闲如此对弈。岂不闻陶侃有言：『诸君国器，何以为此？』」
杨素叹道：「老夫朽矣，何谈国器，每只不过虚度时光，颐养天年罢了！」
红拂却在一旁
嘴说：「薛大岂不知，弈棋虽小，其义颇大哩！」
薛道街一向喜欢杨素身边这
子。杨家姬妾成行，佳丽众多，唯有这子非同一般，她说话软语轻声，尾音带吴腔越调，俨然一江南娇，然而说话却带须眉之豪气。这时听红拂话，他的兴致又来了，忙问：「红拂姑娘，我今天倒要听一听，妳这弈棋的妙旨的高见了！」
红拂一甩拂尘，娓娓道来：「薛大！我何曾有什么高见，只是从书中得知班固有弈旨之论，马融写过围棋之赋；费褘对弈之间，指挥若定，打退魏军；谢安领略了弈旨之妙，而攻
秦军。这岂非弈棋虽小，其义颇大吗？」
「哈哈！有理，有理！」杨素听后不禁得意地拍手称赞。薛道衡一时兴起，接着问道：「红拂姑娘此话甚妙，我还想斗胆问妳一事，切莫怪老夫唐突。」
「大请讲。」
「红拂姑娘，老夫喜作诗赋，体事察物颇为
微，我素见妳那株红拂尘，朝来相执，暮不离手，妳又非佛非仙，非儒非道的，不知其中有何典故？」
「这……红拂吗？」红拂支吾不语。杨素却频频点
，这也是他一直觉得蹊跷的事，便说：「老夫也想知道其中的堂奥啊！」
只见红拂略一思索，朗声说道：「大们问我这红拂吗？我随身相携，只不过每拂除烟雾，拭却尘士，打灭蜉蝣，扬去柳絮；清扫庭院以明窗几，净扫帘幕以窥星斗罢了！还可以挥去闲愁，洗却旧恨，舒心理气，调和
，也并非有什么秘难解的。」
「唉呀！红拂妳这张巧舌，真是越说越玄妙了。」杨素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红拂转了个话题说：「薛大，今番又带来了什么新作，东都又有何见闻哪？」
薛道衡道：「见闻实是不少。前番我京洛上书，苦等月馀，皇上竟无暇上朝听政。羁留在礼部尚书许善心府上，正逢元宵，在那里，老夫却大开了一回眼界，观见了间的一桩事。」
「薛大，你快讲！」红拂急问。
「正月十五那天，皇上命令在京洛的天津街上盛陈百戏，宴会歌舞，那皇城内纵横十数条大街，一百又三十街坊里，以彩锦缠树，以火炬陈列，光地耀天，直到天明。整夜金石炮竹之声，闻数里之外，街衢里坊里所放的炮竹烟火，馀烬堆积如塔。我沿皇城巡迳一番，见东街上演跳丸舞、胡旋舞、假面舞、剑器舞，兼以燕东、清东、西凉东、高昌东，是弹弹唱唱、沸沸扬扬；南有扛鼎、吞刀、履火等杂艺幻术，兼以五禽戏、百兽戏，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据闻，那一夜，弹絃拉管者是一万八千馀。偌大一个东都皇城，变成了一个戏场，那商质市集也成了舞榭歌台了。」
薛道衡叹
气，继续道：「皇上这么费资亿万，就只是要向外族炫耀，我朝的富庶殷实、兴盛繁华！」
听到这里，杨素心中很是不畅快，皇上命他镇守西京，朝廷却在东都行宫御苑，办喜庆大典，又没召他去，把他冷落一边。杨素愈想愈气，却有一个主意冒上心，他讲道：「玄卿兄，元夕之夜，皇上在东都盛陈百戏，与民同乐，这可冷落了西京正都，明我即启奏皇上，中秋之时，我也要为皇上在西京摆它一街戏，倾城同欢，以示我朝昌盛，到时你不可无诗啊！哈哈……！」
薛道衡摇手连连，急着说：「杨公！不妥，不妥！只怕有僭越之嫌哩。」
「不妨事，不妨事！」杨素胸有成竹。自那一以后，杨府里吹吹打打，笙歌弹唱，昼夜不绝。杨素也绝少迎见宾客了，只说排演要紧，每让红拂陪着他东看西查的。这下却苦了在门外求见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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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求见的这，便是后声震天下，初唐开国的名将李靖。他本名药师，是雍州三原氏，出身于仕宦家，从小喜读兵书，当年及弱冠，即备文韬武略，而且身材魁伟、挺拔，相貌堂堂，力大无穷。可惜，他少时，舅父韩擒虎便去世，十几年来，李靖无提携，只做了个偏僻小地，马邑郡的郡丞，虽然十次上策皇上以图进取，也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他思索再三，决定求见越国公杨素，以抒胸襟。
这天，李靖带好奏策，直奔杨府而来，门前禁子见他是布衣，竟冷落了半天。后来李靖灵机一动，将求见书附上青龙剑一起递上去，直到晌午，才得进那高门
院。
李靖进得听堂，只是杨素身着常服，倨坐在椅上，闭目养，两名美正跪着替他捶腿，案几上不知燃着什么香料，幽香撩。
李靖拜见后，杨越公似乎连动也没动一下，半天，鼻子里才哼出一句话：「是我那故韩柱国的外侄嘛，老夫记得你，是从马邑郡远道而来吧，就在老夫这宅园住几，中秋之夜，我请你赏长安街上的灯会……」
「大，晚生有大事与您相商。」
「有急事，过了中秋再言吧。」
李靖闻言十分焦急，便急忙递上奏策说：「晚生有兵策一封，请大过目。」
「红拂姑娘，妳代我收下书策。」杨素说罢，就有一位美轻摇莲步，接去了兵策。她没有说话，然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盯着李靖直瞧。
可是，李靖哪有心思去窥视佳啊，他生伯扬素转了话题，紧接着说：「晚生还有一言，斗瞻进谏给大。」
「讲！」
「晚生在门前求见时，只见还有不少贤土被拒之于门外，今天下方
，英雄竞起，大为帝室重臣，威加海内，德昭天下，应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拒见宾客。」
杨素一听这话，那漫不经心的态也就没有了，他略带歉色地说：「此话甚有理。」
「晚生还想
言几句。」
「请讲！」杨素不觉中加了“请”字。
「大可知，我朝虽富庶，有太仓、含嘉、永丰、太原等仓，储粟千万，布帛如山，但皇上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使得民不潦生，白骨遍野，丁壮凋零，田园荒芜。而那些逆子贰臣，啸聚山林，呼朋引类，争相思，有窥测天下之心，今万民渴望安定，以休养生息，乐业安居，切盼一力谏皇上罢役休兵，扶危定。但愿，只有一能当此任。」
「谁？」
「那便是挟不赏之功，戴震主之威的大您了！」
「哈哈，哈哈！痛快！老夫许久未听此畅达之言了。」这时杨素面露喜色，容光焕发，一阵大笑，直笑徬咳嗽起来，流出了眼泪，颓然跌坐在榻上，摇了摇、摆了摆手说：「摆宴，我今逢知己，要与公子同酌琼酥酒，共倾鹦鹉杯，一醉方休。乐师们，起奏我新制的《怀君曲》，红拂姑娘，妳持班姬扇，替老夫舞一曲《惊鸿出落水》，也让李公子领略妳的丰姿。哈哈……！」
于是，钟声鼓乐四起，玉盂珍馐并列，在侍者姬妾穿前拥后的陪侍下，那杨素一边豪饮，一边吟诗唱曲，絮絮叨叨，接着便是烂醉如泥，倒在一旁陪侍的那位绝色美怀里，呼呼地睡去，再也没有搭理李靖，李靖只好怏怏地回到了客舍里。
红拂打从李靖进门，一双黠慧的眼睛，就没离开他过。直到李靖怅然离去，红拂一闪坚毅的眼，心中便有了一项重大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