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那会儿,我跑过一段时间的法制新闻。初认识沈君颐时,他还是个打刑辩的年轻律师。因了拜在有名的前辈门下,连他们圈带我们圈,谁不高看他一眼。
律师待遇也分三六九等,红圈所的名利双收,主打民商的熬几年,混好了也能出,刑辩嘛,由于官司关系错综复杂,与上面相比就危险得多,当然,也更容易出名——特指做好了能跻身德高望重名列泰斗那种。
而其中,最坚韧、最喜欢磕硬案子、也最为各方痛的那一类,被称作“死磕派律师”。
沈君颐的师傅,就是“死磕派”的代表之一。老家打了一辈子官司,用圈里
的话说,收到多少锦旗,就推翻多少冤案,给多少
改了命。一生起伏跌宕,风光过也艰难过,老了看淡世事,连官司都很少接了,不知道怎么就在一次高校讲座中一眼看中沈君颐,引
门中收为关门弟子,亲自喂案子喂资源喂技巧,羡煞一众在律所拿三几千苦
兮兮熬资历的年轻律师。
按照我们的理解,沈君颐本该继承师傅的衣钵,走上“死磕派”的路线,假以时,必成国内刑辩大律,但他偏偏不是。
我跟他第一次合作,是他第一个独立作的案子。说是法援案子,后来我们几个跑法律的记者,跟他、以及当事
家属一起吃饭闲聊时,才偶然间得知,这个案子,沈君颐收费六位数。
有个同行阳他打趣道:法援案子沈律都收十几万,那正常案子得收多少钱啊。
沈君颐道:“律师也是呐,出差吃饭坐车住店也是要花钱的。”
另一个同行心直快,“差旅费用不都当事
另付了吗?”
沈君颐哈哈一笑,“这话我可就没法接了。”
当事的家属在一旁尴尬陪笑。于是大家都住了
。他师傅是怎么替穷
打官司的,很多
都见识过,相比较之下,沈君颐这个关门弟子的作风,多少差了那么点大气。
后来他逐渐名气大了起来,一步步成为律所合伙,我呢,也从一线转向二线当编辑,偶然间,又跟他在同一张桌上吃饭。那时候我才知道,收十几万在沈君颐眼里,的确就相当于“做慈善”了。
席间高谈阔论,他是这么说的:“我现在接案子,先问两件事——当事家里有多少钱,家属舍不舍得倾家
产打这个官司;如果打,敢不敢豁出去,耗得起耗不起时间。这两个条件都满足了,我才接。”
众愕然。有
问,家属不倾家
产付律师费的不接?沈君颐斩钉截铁地说,面对牢狱之灾,家属都下不了散尽家财的决心,这种打到一半最容易退缩,风险全让律师扛了。过不了这一关的,坚决不接。
我低吃饭。像我们这种无用文
,心总是更软一点。请再好的律师,官司也不能保证必赢,尤其是刑事案件,倘若倾家
产也换不来清白之身,那便是把一家
的生计都赔进去了。我能理解当事
家属的顾虑,也因此的,更加看不下沈君颐那副高高在上,看透一切审判一切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