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无非分之想,那同周潋相,所图又为何?”
“财帛?”
可若真为银钱之故,他来寻周牍,只怕比周潋还要快些。
周牍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嗤一声,“总不成,是信了他那份?”
“男子多薄幸,谢执并未心存侥幸。”谢执微微摇,长睫半敛,蒙了一层盈盈烛光。
“即便老爷今不开
发难,谢执也不敢将全副身家托于少爷几分疼惜之上。色衰
弛之道,这么些年,谢执也是懂的。”
“谢执所求,不过是在此地寻个靠山,有所依仗,能够衣食无忧,不至于受欺凌。”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抿起,“至于那靠山是府中哪一位,谢执并不在意。”
周牍生了几分兴味,“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就不怕我将你今所言告知周潋么?”
“若他知晓你这些心思,只怕此后,就再不肯做你的靠山了。”
“到时你在这府中,可还能再熬下去?”
“谢执只是据实以言,”谢执不紧不慢道,“以老爷的本事,谢执若在您面前耍别的心思,您岂会瞧不出?”
“不若脆坦言相告。”
“兴许老爷还肯多留谢执一条活路。”
周牍嗤笑,“我那傻儿子心软,你便当我也是一样?”
谢执略顿了顿,“谢执指望的,并非老爷几分心软。”
“您今肯唤谢执前来,想来是谢执身上仍有用得着的地方。”
“否则,您也不必多余见我一面。”
“如今天寒地冻,弋江的冰窟窿里,悄悄填一两个总是不成问题。”
周牍沉默片刻,忽而一笑,“我倒没看错,你果真是个聪明。”
难得这样一张皮囊之下,倒还生了副玲珑心窍。周潋那小子眼光倒好。
“罢了,你既如此坦诚,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了。”
周牍将小臂担在扶手上,屈指点了一点,漫不经心道,“我今叫你来,原本只是想看看,这将周潋魂儿都勾走的究竟是个什么
物。”
“你方才若是透出一星半点要做周家主母的念,现下便是弋江里的一条浮/尸了。”
他说罢,略顿了顿,好整以暇地观察谢执的反应。
后者敛着眉,微微垂着,似是被这话吓着了,并不应答。
“不过,”周牍话锋一转,“你既聪明,又识时务,放你一回,也不见得不成。”
“现下我指另一条路给你,只看你肯不肯走。”
“若是肯了,你这条命就能保下。”
“谢执愿闻其详。”
周牍擎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上浮沫,“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周牍
渐大了,我们父子二
分别许久,难免有所生疏。”
“他有什么心思想法,也不大愿意同我讲。”
“年轻,难免好强些,行动也没个章法,冒冒失失闯出祸来,还要做老子的替他张罗周旋,”他眼中狠色一闪而过,“一两回也就罢了,可时
久了,难免要伤了我们父子间的
分。”
“我自小疼他,自是不忍见此的。”
“我如今身子尚好,家中一摊子生意尚能勉力持,可天长
久的,总要多依仗他,
去他手里。”
“若果真父子离心,那便是便宜外了。”
“如今他不肯同我亲近,我这做父亲的,更不好腆着脸去求到他门上,连关心也没个章法。”
周牍说着,抬起眼,视线测测地,落在谢执身上,半笑不笑道,“巧了,如今多了一个你。”
“解语花,温柔乡。你既是他的枕边,他有什么心事,不肯同我开
的,对着你总不见得藏私。”
“你便帮我一个忙,替我好好看着他,将他那些话和心思记着,得了空说给我听,也当是,全了我们一场父子分,”周牍笑一声,淡淡道,“如何?”
堂下立着的沉默着,并未开
应答。
室内静极了,一旁的灯烛燃了半,“噼啪”一声轻响。
周牍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不紧不慢地端着茶盏,啜了一,“你慢慢想,”
“不必着急。”
“我只劝你一句,你是周家买进园子的婢,过了官府身契的。周府如今还
不到周潋当家,你那张卖身契攥在我手里,他便是想救你脱
籍也无法。”
“籍,可是连个姨娘都做不成的。”
他能猜到谢执在意什么,便着意点道,“他如今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若无意外,今年便要添上几位姨娘。”
“向来是只闻新笑不见旧
哭。到时新欢在侧,你猜他又有几分心思肯留在你身上?可还对得起你今
替他犹豫的这一两分
意?”
面前的袖
微颤,
低垂着,似乎是因为这一番话有所触动,又仍在挣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