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娘在众环绕的目光下打量一阵,随即麻利将那牛舌最外
的皮拿刀划拉开彻底撕下。
这层外皮质地坚硬,对牛舌的感影响最大,更何况有这层外皮在,牛舌的腥味便无论如何也去不
净。
新鲜的牛舌其实并不需要太重调味,只需要一小撮椒盐,便足以提出牛舌的鲜味。
她手起刀落,利利索索地将牛舌全部切作极薄的片,随即便将生的牛舌片搭上炭火。
火早已经烘得恰到好处,火舌不断舔舐着木炭,像是在欢快地舞动。
牛舌烤制时最费工夫,火上的时辰差丁点星毫,牛舌便难熟透。可时辰若是多个一瞬半刻,感却又会天差地别。
薄薄的牛舌只经过略微的火炙便能锁住汁水,焦脆的外皮包裹着充盈的汁水,虽带着滟滟的焦香,却仍旧香滑软
,细腻丰腴。
那牛舌本就被芫娘切得极薄,此时被炭火轻轻一熏陶,便泛起微皱,香气更是立时将周围滟滟裹住。
芫娘将裹挟满汁的牛舌鳞次栉比地摆放在天青色折沿盘中,整个盘子登时浅
娇
,好似一朵盛放的牡丹。
酒楼中的一众都看得目瞪
呆,俨然是不曾发觉牛舌与牛
原是不同的。而除过将牛舌炖得软烂
味,真正品味牛舌的竟还有这种做法。
芫娘将盘子小心翼翼地奉上小二的托盘:“盐烤牛舌做好了,要趁热吃。”
“快些去上菜吧。”
掌柜合着旁这才千恩万谢地走开。
红芍望着众离去的方向不断打量着楼上,一时却没瞧出什么动静来。
刚刚忙活完的芫娘却不紧不慢。
她打理净灶台,便重新抬起她的江州车。
“红芍姐姐,早晨摆了摊档的东西还没收拾呢,屋里还醒了中午要用的面。”
“你替我等上一阵,我得先回家一趟。”
红芍也点:“你快去忙,我替你看着。”
芫娘招呼过红芍,便推着小车往白玉巷处钻。这独
的江州车笨重,可被芫娘推着却是又轻又快,转个身就没了影。
姜家位在白玉巷的巷尾,院子不大,屋舍也已然有些旧了。但这地方打理得却格外井井有条,整个院子和芫娘的摊子一样,瞧起来都是
净净的。
故而这蒋家小院哪怕是坐落在旧的巷子中,也格外显眼。
芫娘这方一进门,便忙不迭将拿来摆摊的家伙事稳稳立在门边。
锅盆早已洗得净净,可芫娘却并不敢歇息。
她又转身马不停蹄地打了下午要用的水,还趁着余下的时间,将晚些时候要用的面团重新和好,放在一旁醒发。
眼见得诸事皆毕,芫娘这才擦擦额角的汗珠,忙不迭擦手,抱起早晨收钱的方盒兴冲冲地进了屋。
她拨弄着盒子里那一枚又一枚的铜钱,
地算着本钱。
扣掉做糖饼不得不买糖,还有买面的花销,再扣掉五个铜板的油炭钱,今卖了朝食的铜板,足足还剩下四十多文钱。
芫娘将这四十多文钱放进原本攒下的铜钱盒子里,端起来都是沉甸甸的。
芫娘忽然便不觉得累了。
她摸着圆滚滚的铜板,忍不住喜上眉梢,将铜钱一枚一枚仔仔细细地串成了一个长串。
而后便从柜子里翻出一张纸,又用炭棍在纸上划下一道儿。
一百文铜钱便是一钱,十钱就是一两。
这大一串铜钱,明便能拿到当铺去换成一钱的银锞子。
芫娘翻来覆去地数了三五遍,也算得这纸上已经整划有一百个道儿。
就这样早出晚归地攒着,不管是糖饼还是龙,包子还是炊饼,各色各样的东西她都卖过,虽都只是几文钱的东西,可如今竟也已经一文一文地挣够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钱说多不多,可也是起早贪黑才有的辛苦钱。在香海这样的小县城里,足够一个衣食无忧地过上好些年
。
芫娘盼这一,已经足足盼了三年。
她想,只等着今卖完午食,她也能像这白玉巷子里
旁
家的
儿一样,饱饱地睡上几个囫囵觉。
只要过了今,她便再也不必赶夜起床,揉面搅馅到胳膊酸困,不必去前
的粮店搬沉甸甸的米面,更不必披着夜色推起那辆沉沉的江州车。
只要攒够了眼下的十两银子,等她再花些时打理好香海的事,便能往朝思暮想的顺天城去了。
思及此处,芫娘忍不住脸上的喜悦,又喜滋滋地把纸上的道儿数了一遍,数得的的确确是一百整,这才安心收好铜钱炭棍。
时辰一点一点地慢慢推移,芫娘起身正欲去瞧瞧醒在盆子里的面,便见房门被“吱呀”一声朝外推开。
“红芍姐姐?”灼眼的光芒顿时倾进屋中,芫娘不由得伸手遮了遮,半晌方适应下刺眼的光线,瞧见那门站了个
。
来高她好些,也比她壮不少,年岁自然也是大。
他穿一身细麻的道袍,又戴方巾,和巷子里往来的邻居实在没有半分相似,俨然一副读书
模样。
这不是红芍。
世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