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忍着气,“这是娘娘南巡回来刚赏的东西,才戴了不到半月,若错眼不见,娘娘该怎么想?我再如何得脸,您也不能叫我抬不起做
呀!”
一面说着,眼泪却滚滚而落。
张氏也哭起来,“我能怎么办?你弟弟在外欠了赌债,
家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还要送到京兆府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我看他没了
命么?你不为我想,也得为你爹想想,当初要不是他教你识文断字,又四处托
送你进宫,你哪来如今的好去处?”
第45章 愿景
她娘当着众面哭得肝肠寸断, 新燕瞧着也觉难堪得很,心烦意
道:“你还是省些气力罢,被
看见还以为咱家怎么样呢!”
张氏只得收声, 知道儿是最要脸面的
,非如此也拿捏不住她。
打雷不下雨地嚎啕了两声, 张氏方结束这场唱作俱佳的表演,
望着新燕道:“那你帮还是不帮?”
新燕不耐烦道:“一千五百两,也亏你能说得出, 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些钱呢!早知如此, 当初何必送我进宫, 直接往勾栏院里一扔倒省事。”
张氏羞得面色红涨,“本来没那么多, 利滚利才翻了好几倍,你弟弟也是一时糊涂……我跟你爹东挪西凑, 老家那几顷田也都给卖了, 总共凑足了七百两,还剩八百两银子,不得已只能来求你。”
新燕冰着脸,“八百两?那可是皇贵妃一年的份例,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家主子都还只是个妃位呢!”
张氏讪讪道:“我知道为难,这不是没办法么?豫妃娘娘这样得宠,十公主又得皇上喜欢, 想必私底下赏了不少, 你跟她说说好话, 娘娘多半还是肯帮你一把的。”
新燕哂道:“那往后呢, 我还怎么抬得起做
?娘娘固然宽宏, 可底下那些岂有好相与的,眼瞅着我惹娘娘不快,怕是得争先恐后把我给挤下来,还有钱几时能还上,你得给我个准话吧,不然我如何向娘娘
代?”
张氏只想着解燃眉之急,哪管得了以后,豫妃娘娘听说是个心直快的,又是蒙古过来,想来未必
于算账;再不然,把永和宫值钱的东西偷出几件拿去典当,再用赝品蒙混过关,
后有钱就赎回,没钱就算了,想必豫妃娘娘不会一件件去细查——这法子毕竟
损了些,张氏怕
儿生气,暂时不敢跟她说,可若真走上绝路,也只好冒险一试。
张氏哽咽道:“若连你都袖手旁观,我们娘儿俩只好死路一条了,至于你爹,本来去年大夫就检出患了肠痈,左右也是活不长的,往后姑娘一个在宫里尽享荣华富贵罢!”
她都以命相胁,新燕还能如何,只得勉力答应下来。
张氏面露喜色,这才是她的好儿。
*
新燕回宫的时候面色沉郁,春泥自然发觉了,悄悄去问她。
新燕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开,春泥跟她的俸禄一样,虽然每逢年节主子都会赏下来些,可毕竟资历尚浅,加起来也不过百两之数,春泥又是个贪嘴好玩的,平时外出看见什么新鲜吃食新鲜玩意儿都得顺道买点儿,这么七七八八算下来,能攒下的就更少了。何况春泥早说过她自己的愿望是嫁个如意郎君,手里当然得留些银子,新燕也不好白拿她的。
难道真去问主子要?主子虽是好主子,可她太知道张氏那家的脾气,尝过一回甜
,往后恐怕没完没了,新燕也不想为这点小事把主子拖进火坑里,她能分到这份差事是三生有幸,可不能轻易断送掉。
春泥见问不出所以然,便跟郁宛道:“我瞧新燕姐姐像是有心事呢。”
郁宛正在永和宫后的院子里培土,想把从徐州带回的何首乌种进去,她请庆妃帮忙参详,庆妃说此株虽然羸弱,但根叶仿佛不一般,很像古书里记载的
形首乌,让她种着试试,没准真能收获珍异宝——听说
形的吃了能够羽化升仙呢!
郁宛倒也不指望修仙,她就想延年益寿,原身虽然跟她一样起了个勇武雄壮的封号,但似乎在历史上的寿数并不算长,生命如此短暂,她觉得自己还远没活够呢。
郁宛兴致勃勃给秧苗浇水,耳听春泥如此说话,便顺嘴问道:“什么心事?”
新燕在她看来是这批宫中
子最沉稳的一个,遇事也清楚明白,可往往喜怒不形于色,叫郁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年轻轻的姑娘,有什么了不得的烦恼?
春泥本待直言相告,可想起新燕叮嘱,又吞了回去,只含笑道:“婢也不清楚,瞧着总是闷闷不乐的。”
新燕让她不许对娘娘吐露,否则就要跟她断,春泥也只好守
如瓶。
郁宛反倒琢磨起来,这两初跟她时都是面黄肌瘦,如今倒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难道是思春?
便对春泥道:“你俩若是想嫁,只管来跟我说,本宫会帮忙安排一门好亲事,只不许私定终身,偷偷摸摸跟
见面,白白坏了清誉。”
她倒不是支持包办婚姻,而是在清朝这么一个封建集权的顶点,对子的要求往往也是最严苛的。她可以安排名下的宫
相亲,但绝不能由着她们
子来,以免贻误终身——能把
子清白当儿戏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好男
。
春泥面红耳赤,“您胡说什么呢,婢才没有这种心思,新燕姐姐大概也不会有。”
说完跺跺脚跑开了。
郁宛暗暗摇,应是害羞了吧?这也难免,
窦初开的年纪,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别扭,不过春泥这样拒绝,郁宛也不会强行催婚,她是觉得结婚不能太早,生孩子尤其不妨迟些,还没发育好就当母亲也太残忍了——多少如花似玉的妙龄少
倒在这上
,在恰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这还差不多。
之后郁宛也去问了新燕意见,但新燕的回答与春泥殊无二致,甚至白瓷般洁净的脸庞都没半点红晕。
看来真不是因为这个,郁宛道:“你若有何难处,不妨告诉本宫,即便本宫不能帮忙,还有陛下在。”
话说得很直白了,她器重新燕这位得力将,也愿意分出些
力或者金钱去帮她解决麻烦,只要新燕继续为她尽忠。
新燕强笑道:“婢没事,谢娘娘关怀。”说完便兢兢业业地
活去。
郁宛只得罢了,目中微有些诧异——她本来只在半信半疑,这会子却能肯定新燕有事瞒着她。
博古架上那几个净瓶她已经擦了有四遍了,再擦恐怕得碎掉,新燕却仿佛没注意似的。
真难得,她也会有走的时候。
慎嫔眼看郁宛南巡归来恩宠不减反增,心里如同泼倒了盐醋罐子,又酸又咸又苦。虽然忻嫔跟去也没讨着好,但好歹也算沾光长了些见识,往后提起是跟万岁爷南巡过的体面,可她算什么,白白熬了个嫔位,过的依旧是贵
子,万岁爷见天儿不来她宫里,内务府也看
下菜碟,送来的份例一月不如一月,衣裳料子也是
家挑剩下的,颜色又暗又老气,打量她往后终是无
问津么?
慎嫔愤愤地将几匹绸缎往地上一扔,侍紫竹也不敢拦阻,只陪笑道:“兰贵
和林贵
得的还不如这些呢,便是容嫔娘娘那儿也不过几匹普通绸缎,花色和咱们差不多。”
慎嫔冷哂,难道她已沦落到要跟贵常在们比待遇么?至于容嫔,是她自个儿不
穿宫中衣裳,终
里白袍不离身,皇帝才由着她。
原以为升了位份会好过些,怎料恩宠还是远远不如,那豫妃究竟有何魔力,哄得万岁爷终沉溺在温柔乡里,连她的
儿也比寻常格格们高出一截,这一大一小莫不都是狐狸
变的,一味勾引男
!
紫竹不敢跟她骂豫妃,宫中多
杂,保不齐哪
传到永和宫耳里,慎嫔娘娘好歹是个有娘家背景的主子,豫妃明面不能拿她怎么着,自己却免不了遭受池鱼之殃。
紫竹便绞尽脑汁岔开话题,“前婢到武门护城河畔探亲,眼看豫妃身边的大宫
跟她娘抱
痛哭,两个都跟泪
一般。”
慎嫔来了兴趣,“这是何故?”
紫竹撇撇嘴,“左不过因为钱呗。”
她跟新燕也算旧识了,当初一同在浣衣局杂役,新燕手脚利索,出力勤快,很是得姑姑们称赞,而紫竹往往成了被当反面教材的那个,有事没事一顿批。也幸而新燕的家境这点让她找到平衡——有个滥赌成
的弟弟,再加上好吃懒做只会伸手要钱的娘,但凡耳根子软些的,怕是一辈子都得受其辖制,死了都逃不出这所牢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