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许多年未遇上过这般热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耳边沈初霁还在不停问: “你真的是卫国公府的?”
兰时回身,执礼一拜,“卫国公府姜十四,这厢有礼了。”
大凉境内有报国志向的热血男儿有哪个不向往卫国公府,得为姜帅麾下先锋更是多少郎君走武举殿所求。
哪怕是沈初霁这等混不吝的,听到卫国公府也是拜服的。
这也是兰时此前挑沈初霁的龙舟来争标的另一个原因。
沈初霁后知后觉,脑中模糊地浮现了一个男子的脸,“我在国子监读书时,曾与姜承谙有过数面之缘,如此看来,你的确与他相像。”
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你是承谙的幼妹?”
兰时颔首。
上一世她也是见过沈初霁的。
是在永夜关,彼时半白发的沈初霁,脸上一道狭长的旧疤,颓丧消沉。
家亡后半生蹉跎,北境军中求死的
号
物,最后,与她一同死在北境那最后一战里了。
他曾说,为大凉战死此生不悔,但若能重来,绝不以一己义气,连累老父,拖累家族。
他此生有愧亲族父老,不敢死,活着,才是惩罚。
这,不过弱冠的少年郎还在庆幸自己劫后重生,“你可不知道,方才看你胡说八道,我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那可是冷面无的太子,你这么明目张胆地骗他,我都怕他命
把你丢到金明池里去。”
沈初霁形容地煞有介事,好像他被丢进去过一般。
兰时收敛了笑容,认真反驳,“太子殿下心怀百姓,宽仁待下,是最英明不过的储君。不许你这么说!”
兰时比了个手刀,沈初霁乖乖噤声。
兰时不想放过他,往他心捅刀子,“我若是你,想走武举想进军营,就好好练练武艺,与那勾栏瓦舍的芊芊圆圆,都断了联系。”
沈初霁伸手挡着过往行,省得有不长眼地冲撞了这高门贵
,还不忘反唇相讥,“我总不会
费这争标魁首的机会换什么华而不实的赏赐,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无妨,你会慢慢听见的。”
龙舟争标她夺魁,便是一个开始。
二在琼林苑门
分别,卫国公府的牛车早已候在一旁。
沈初霁指了指一旁略显简陋的青牛车,“你就坐这个走?”
莫说是国公府,便是五品官眷,也是马车出行。
兰时不甚在意,“府里的马匹都运到北境去了,代步而已。”
兰时行礼告辞,沈初霁亦回礼道别。
牛车四角悬了铜铃,铜铃底下是芬芳馥郁的香囊,牛车远去许久还隐隐能闻到辟寒香的香气。
沈初霁在这昂贵的香气里渐渐反应过来,卫国公府的小娘子,那不是养在宫里的那位贵典范?
那她不就是——
沈衙内还没到庆功宴上喝,走起路来已经开始飘, “疯魔了,竟替她担心太子。”
牛车摇摇晃晃到了卫国公府。
兰时甚少回府的,不是不愿来,而是不敢来。
卫国公府曾经丁兴旺,枝繁叶茂。
永夜关一役后,姜府十三子,九子做界碑。
卫国公府的匾,是她父亲亲手题的,同时下流行的飘逸字体不同,老卫国公的字,铁画银钩,板正严谨。
兰时无论何时看到这块匾,都会想哭。
一跛脚老伯迎上来,脸上一道疤从左颧骨直直没下
,戾气翻涌的脸,眼格外慈
,“娘子,一早收到消息,已经备下了,就等娘子回来。”
兰时见礼,用了眨了眨眼睛,“谢谢程副将。”
程副将曾是她父亲的副将,因伤退下来,留在卫国公府做管家。
卫国公府的,多半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曾看着他们小一辈
长大,如家中长辈一般。
兰时换回衣衫后,去了祠堂。
卫国公府的祠堂,没摆放任何排位,只有十幅挂画。
正中央的那幅,是一对夫妻,男子美髯威严,子温柔娴静,面相上与兰时有八分相似。
画中的夫二
,抚琴奏乐,岁月静好。
兰时不由自主嘴角上扬,“阿爹阿娘,阿宛回家了。”
清香一束,告慰双亲兄长们。
兰时其实从未见过阿娘,她娘亲是生她时难产离世的,可她却记得阿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