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年也不勉强,见高成安说不出话来,他主动道:“成安,我知道你的心意,到县城这么久以来的事似飞和陈竹都跟我说了,你倒也不用苛责自己,毕竟你确实没主动去做任何错事。”
顿了顿,何一年又说,“我知道何家现在远不如高家,但大丫到底是我亲妹子,你的亲,成安,我且问你一句,你还要继续同那两面三刀陈云尚继续
好吗?”
古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道理谁都懂,庄稼汉也不例外。
何一年这么说,是真真切切在担心高成安。一直跟着陈云尚的话,就算高成安依然能保证本心,但他做的事难道就没有伤害到别吗?
且说陈竹那件事,如果当时没有何似飞阻拦,陈竹真被带去了青楼,高成安难道真的会一直站在旁边,不受那些的蛊惑,上前去做一点什么吗?
退一万步说,他在一旁看着别受罪,难道就不算作恶了吗?
高成安呆楞了一瞬,没想到何一年居然能这么坦坦直白的问出来。
不过,他也觉得陈云尚这个写信回村告密的事做得太……不君子了。
两面三刀这个词用得好。
高成安看着何一年爷爷与他也如出一辙的担忧目光,双手紧握成拳,落于大腿上,他几次张了张嘴,终于哑着嗓子说:“何爷爷,并非我还要继续同云……陈兄
好,是、是我现在拜师是沾了他的光,没有他,我、我不可能留在县城。”
言外之意,他不能,更不敢同陈云尚闹掰。
应该是察觉到何一年有些失望的目光,高成安垂下,不再看他与何似飞,小声说:“还请何爷爷回乡后不要将此事告诉我
,免得她老
家担心。我……待我考中秀才,有机会进
县学,到时再……”
何一年打断他:“你这个娃娃,怎么不听劝!”
高成安错愕抬,对上何一年恨铁不成钢的眼,心中陡然慌
起来,逃一般的起身离开了。
早知会进展到这一地步的何似飞收起桌上茶水,重新摊开纸张,对着那京都书局印刷的《大学》一书练起字来。
虽然老师未曾说让他临帖这本书的意,但根据何似飞上辈子的记忆,这个字体应该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馆阁体’。倒不是说馆阁体有多考验功底,多独树一帜。馆阁体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种字体规整、
致,洋洋洒洒写一整篇,看起来便让上位者赏心悦目。
只是这种字体一般的普通书生接触不到,等他们到了京城去参加殿试,才会发现自己可能要吃写字的亏。
何一年看着何似飞行云流水的收拾桌案开始磨墨写字,方才被高成安气的喘不上来的那气卡在气管子里,不上不下的。但又不忍心耽误自家孙子学业,想要起身出门。
何似飞突然开:“自打来到县城第一
,表哥就被陈云尚带去烟花柳巷,后来陈云尚偶尔轻薄举止,表哥虽不喜,却不曾说一个‘不’字。”
何一年看过来,何似飞却没抬,他手上写着字,唇角轻轻勾了微弯的弧度:“我从未见过比表哥更软弱之
。”
第4章
翌, 便是何似飞休沐的时间。
一大早,即便没有先生考校功课,何似飞依然按照习惯温习了昨课业, 随后自己将其默背一遍。
因着主屋是爷爷在睡,何似飞做这一切是在陈竹的屋子里。
他的屋里也有一个书案,只是不如何似飞屋里的宽大,往常陈竹会在这里做针线活, 现在他将这书案腾出来给何似飞温习功课,完全是够用的。
想着要去拜访何似飞的老师, 何爷爷昨晚几乎没睡好,早上早饭也不用陈竹做,只说在外面买着随便吃点,便要拉着陈竹询问余老府里的规矩
况。
——即便昨儿个何似飞已经明确跟他们说老师家里不多, 而且老师
也很好,没什么架子。
但老两仍在紧张。
他们并不知道余明函曾经当过多大的官, 也不知道余明函曾是太子太傅——这些往事何似飞并没有抖漏出来, 即便是对爷爷和陈竹。倒不是不想说, 只是觉得说出来后他们恐怕连余府都不敢迈
了。
但余老年轻时连中三元的事是瞒不住的, 因着余老最近收徒的缘故,‘连中三元余明函’这个名
在县城随便找个垂髫少年打听,他都能说道一二。
终于到了出门的时刻,饶是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何一年都再三检查自己的衣着, 确认净净,连个大褶子都没有后, 才认真的迈出一步。
旁侧的何同他一样, 紧张又郑重的出了家门。
余府这边,余枕苗知道何似飞爷爷前来拜访的事
, 更是一大早候在门
,省了小厮进去通传的流程,直接邀请两位老
同何似飞与陈竹进屋。
题匾为‘清风明月’四字的堂屋内,摆了六张雕花椅,余枕苗请何似飞的爷爷一一落座,何似飞则进屋去请老师。
他们做这些安排时没有流,却又很是默契流畅。
何爷爷见着余枕苗这样贵气的先生对何似飞都十分客气,可见何似飞在余府地位不低。老两
心中惶恐震撼之余,又对自家孙子十分骄傲。
何似飞走到老师卧房门,轻轻敲门,里面传来老师熟悉的声音:“进来。”
何似飞进屋,见到老师后,目光一愣——他家老师往常都是十分接地气的,鬓边的发丝蜷缩着梳不上去就任由其杂生长,要不是他做事不急不慌、沉稳儒雅的气度,谁都想不到他居然是曾经位极
臣的大
物。
但今儿个,他老师很明显用了不少时间,把这些‘肆意’的发一根根打理整齐,扎在脑后的发冠中。
一种莫名的绪在何似飞胸腔里氤氲。
接下来,宾主尽欢。
约莫一个时辰后,何似飞同爷爷回小院收拾行李——他们同陈竹爹娘来的时候都是靠一双腿来走,毕竟马车太贵,四
都不想租。
但何似飞总不能看着自家爷爷再这么一步步走回村里。
但无论他如何劝说,爷爷都不要租马车。
“我们俩还没老呢,体力好,这才多大一点路,走走很快就到了,你回去念书,不准心这个。”
他们村子在木沧县的最西边,一路跋山涉水,快马加鞭都得一出
,坐马车更是得三
,全程徒步的话,何似飞甚至不愿意想这个时间。
但他到底是小辈,且现在只有十二岁,距离‘加冠’还有八年,不能越过长辈去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