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目盲,家中唯一个老母和阿哥。母亲年纪大了,成里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卖些针
针脑,阿哥是个木匠,小时候跟着师傅上山砍树,被砸了腿,成了瘸子。为了治阿哥的腿,我也只好四处奔波,唱曲儿娱
。”说着说着,王娘子双目便涌出泪来。
沈澜心知这些走江湖卖艺生存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绝不可轻信。可她面上仿佛也被感动了,只隔着珠帘,叹息一声:“也是个可怜的。”
说罢,便吩咐道:“秋杏,去取二两银子,赏给王娘子。”
王娘子一时大喜,连忙道:“多谢夫赏,夫
心善,必能长命富贵,岁岁无忧。”
秋杏听了,却只暗道夫实在好骗。这帮子唱曲儿的下九流,嘴里的话哪里能信呢?可转念一想,夫
心软也是好事,做
才的,谁要心狠的主子?
“是。”秋杏应了一声,只出门去宝珠处开了钱匣报账取钱。
室内便只剩下沈澜二,沈澜笑道:“王娘子会唱哪些曲儿?”
王娘子还未唱便已得了二两银子,心中欢喜,只使出浑身解数博沈澜高兴,一迭声道:“山坡羊、双鱼扇坠、锁南枝、二犯江儿水、东瓯令、三十腔……”林林总总,一气报了三十几个。
沈澜虽做过瘦马,可不过短短一年罢了,好些个小曲儿她都没听过,便随意点了第一个,山坡羊。
那王娘子素手抱琵笆,转轴拨弦唱道:“负心的贼!可记得当初和你不曾得手的时节,你说道如渴思浆,如热思凉,如寒思衣……”
沈澜听得咋舌,怪不得裴慎不肯叫她听这些。
那山坡羊是个曲牌名,王娘子见沈澜未曾喊停,便一气唱了十几段,“谁知你大胆忘恩薄幸,亏心短行”、“进门来寻我风流罪犯,怎知我心儿没一些
绽”……
唱得回来的秋杏面红耳赤,羞赧异常,只红着脸低下去。
沈澜虽无所谓,却瞥了眼秋杏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听这些着实不合适。且下去罢。”
秋杏如蒙大赦,即刻称告退,只守在门外听候吩咐。
沈澜静坐玫瑰椅上,呷了盏茶水,悠哉悠哉地听了小半天,这才喊停道:“王娘子辛苦了,明再来罢。”
见没赏钱,王娘子一时气馁,只看着那二两银子,又兀自安慰自己,唱一上午竟能得二两银子,也不亏。况且这夫出手大方,想来银钱是要在最后赏赐。
思及此处,王娘子便扬起笑容,称谢过夫
,便被小丫鬟扶着退下了。
一连三,沈澜
招王娘子进府唱曲儿,偏偏除了第一
给了二两银子,其余的银钱半分都没见着。
王娘子一时心焦,偏她们这一行,因着伺候达官贵,最是谨慎,也不敢急赤白脸的讨赏,只每
里卖力的唱。
沈澜见抻她抻得差不多了,这一上午便又招她
府,惯例只叫丫鬟们在廊下候着。
室内只剩下她和王娘子两,沈澜这才道:“王娘子,你这一段唱的极好。”
沈澜幽幽重复道:“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同罗帐?多少飘零在外
?”
王娘子见沈澜称赞她,一时心喜,只以为沈澜要赏她银钱了,便即刻道:“夫谬赞了。”
沈澜便叹息一声,一管黄鹂嗓幽幽咽咽:“哪里是谬赞呢?这一段实在是好,竟勾起了我几分思。不瞒你说,我夫君去了山西,只留下我一
,被冷衾寒,夜里都睡不着。”
语罢,只自嘲道:“秉什么红烛立什么志,激什么夫婿逐功名。”
王娘子只好安慰她:“男儿志在四方,夫是个有福的,必能与夫君团圆。”
“王娘子,我哪里是怕不得团圆,分明是怕他……”沈澜说着说着,只语带哽咽道:“世间男儿多薄幸,他若在外有了新欢,我可怎生是好啊!”
王娘子微怔,听沈澜哭得伤心,又只能安慰了几句,复小心翼翼道:“夫莫忧,我这里倒有些法子,夫
可要试试?”
沈澜心肝一颤,暗道可算是勾出来了。这王娘子自己是个瞎先生,这些瞎先生在裴慎中既然风评不好,想来是
出过污糟事儿。
更别提王娘子的母亲还是个挨家挨户卖针针脑的卖婆,这些个卖婆若只卖些针线绣品能得几个钱?要挣钱,必定要动些别的心思。
沈澜心喜,只面上狐疑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娘子听她语带急迫,只觉大生意上门,便便欣喜道:“自然是真的,我认识一个道婆,那道婆的符纸甚灵,只消道婆作法,将夫的生辰八字写在符纸上,烧成灰烬,化在水里,叫男子服下,必能让他死心塌地。”
沈澜一愣,万万没料到竟是这种法子。她心中无奈,嘴上还要道:“你莫来作弄我,我早已去过名寺古刹,求过姻缘符,难不成你这符纸能比那些得道高僧的还灵?”
王娘子一时间瞠目结舌,只她平里伺候达官贵
,素来嘴巧,便即刻道:“夫
说笑了,那些出了名的寺庙都是正经寺庙,哪里会使这些偏方?”
沈澜便沉思半晌,方道:“既然如此,你且替我送一张来。”说罢,她又道:“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问得急切,分明已是病急投医。王娘子哪里肯放过这位大肥羊,便略作沉吟,低声道:“夫
,
家这里有几本避火图,还有些药丸子,夫
可要?”
沈澜意动:“你且说来听听。”
王娘子笑笑:“那避火图俱是从京中钟楼南边的几家店里来的,最是时新。还有那药丸子,用的有揭被香,暖炉散,夜夜春,男用的自有耳珠丹、沉香合、保真膏……”
沈澜便羞涩道:“只挑药效最好的,给我来上几个。”
王娘子大喜,偏要做出为难样子道:“夫,这些东西俱是好药材做的,极是昂贵。”
沈澜不满道:“不过百余两银子罢了,只一根簪子的价钱,我焉能付不起?”
百余两!她原本要个二十两就够了。王娘子只觉心里砰砰的,竟宛如怀春少,一迭声道:“夫
放心,只消用上这些手段,哪个男子消受得住!”
沈澜便也笑起来,只是忽然叹息道:“你那里既有药丸子,可有叫昏睡的偏方?”
王娘子一惊,心中生疑:“夫这是……”
“不瞒你说,此方不是为我求的,是替另一同病相怜之
求的。她不受宠,便想得了一儿半
傍身,去外
求了几味药丸子,偏家里的老爷厌她年老色衰,中了药都不肯与她……提脚便去寻了旁
。”沈澜含糊道。
王娘子心领会。这是要将爷们迷晕了,再使药丸子好求子啊。届时有了子嗣,便是老爷惊怒,也不过责骂一顿罢了。
敢出此等事的必是正妻,哪个妾敢这么
?也不怕被家里的爷们发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