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谁不知道文
相轻。
帝王偏偏要金
玉言说谢紫殷可能成为“文之首”。
帝王说：“这让天下大儒如何做。”
帝王说：“这让朕的太子如何自处？”
——要谢紫殷的命，要整个谢氏一族以谋逆反叛的罪名覆灭。
那才是帝王真正的想法。
除此之外的任何话语，都只是锋利的刀剑出鞘之前，必然要有的借。
雷雨落下，还要先响几道雷。
皇权倾轧之时，未必听得到雷声——它无前兆，无预示，因为心就是如此，说变就变。
霍皖衣于是明白了。
命运的齿
一直都在转动，从不因他受过的磨难而怜悯他，让他从此劫难尽消。
它只是想要折磨、玩弄他，让他为此痛苦不堪，狼狈可怜。
让他是个可悲的又极可恨。
这样天底下就多出这样一个。
——遗臭万年，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雷雨急急而至，闪电反复照亮空
的大殿，照亮了帝王
邃的眼睛。
霍皖衣跪倒在地。
他竭力压抑颤抖，装得好像对所有事物都毫不动容的淡然。
他说：“臣愿接下此令。”
他又说：“谢紫殷
慕于臣，臣……可以不知不觉要了他的命。”
“霍卿，朕以为，谢氏一族谋逆反叛之事，更适合你。”
“陛下——”
雷声之中，霍皖衣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在耳边，好似都不是由他倾吐出。
“若不是臣，谁能轻易取走谢紫殷的命呢？”
骄阳滚烫热烈，而霍皖衣站在长街上，一如那个雨夜般齿冷心寒。
他吸气，急促的喘息几声。
他一步步往前行去，炎热天气里，竟也生出一身的冷汗。
霍皖衣停在了相府门前。
就如此走进去，新帝的心思就算白费，世再想装不知道其中曲折，也会装不下去。
他不能就这样走近。
至少不要让发觉他和相府有任何关系。
他侧身往旁边的小路走了两步，眼前忽然走来一道影。
白衣墨发，
骄矜，一看之下便是个眼熟的。
霍皖衣没有仔细去看，往后退了半步，刻意和陶明逐错开。
陶明逐也未注意到他。
那道影很快和他错过，随着身后落轿的声响，好像有什么踏在地上，脚步声熟悉至极。
陶明逐唤道：“谢哥哥，你回来了。”
于是他确认那就是谢紫殷的轿子，是那顶红盖金绸，最衬那一身红色朝服的轿子。
谢紫殷垂眸扫了眼，道：“你怎么出门了？”
陶明逐道：“我闲来无事就出门走走，你才从宫里回来，药肯定凉了，你先来我屋里歇着，我再给你诊诊脉。”
谢紫殷道：“近
事繁多，之后再说罢。”
他没有动身，隐隐听到陶明逐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因为走进了府中，越行越远的缘故。
霍皖衣想，这真让觉得狼狈。
明明自己好像才该是这府上的主，却偏偏更像个毫无关系的过客。
和阮宣清打这么个赌，嘴上说得笃定，其实他心里没有那么坚决。
他也会怕。
怕世间的消磨，哪怕这是他本应领受。
但世上哪里有会不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