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更多小说 ltxs520.com
香港街,
身上“春意盎然”,像是预备走进初夏。想起过完年从苏州回香港,一下火车,便体验到截然不同的冻暖两重天。
藏在骨子里的寒气也开始“嘶——嘶——”地从表皮的孔隙中“逃出升天”。
苏州还是老样子,仿佛时间在这一年停止了。同样的街道,同样的房屋,同样的故,过得还是一年前的
子。甚至连家门
摆摊儿卖臭豆腐的老
,也一点没变,依旧穿着她那身满是油迹的蓝布褂。
只是父母的眼睛,又老了一些,暗淡了一些。在家的一个星期,无所事事,只把这一年的林林总总,挑拣些有趣的,新奇的,开心的说给两老听。
“哎唷,香港的冬天这么暖和呀,难怪你姑母不肯来苏州过年呢,要是他们来苏州,还不冻个半死。”父母笑。
“是呀。”我继续料,“我们前任董事长听我说起哈尔滨,向往得不得了——”
我突然顿住。
“不如就这个冬季去哈尔滨,然后一路南下顺势旅游一个月,沿途享足美景美食。一定很有意思。”Lee自言自语。
……
“如果有可能,苏州也有意一游。”Lee微笑着对我说。
……
Lee的愿望,似乎已成泡影。我听见自己内心沉闷地叹息。他并不知道,他那一句“只看你哪时方便,帮我参谋计划一下行程路线。”我便“随时准备着”,买了许多风光介绍书籍,又四处收集旅游资料。只是,他却从此不再提起,大约是忘记了吧。
“小珊?”
“小珊?”
父母唤我。
我回过神来。
“这次回香港,不如带些这边的土特产给你在那边的朋友和同事吧。听你讲,她们平也帮了你不少忙。”父母建议。
朋友和同事——立刻想起小满。于是给她打电话。
小满比起在香港,更开朗也更自信,电话中的声音也响亮了很多。
“一珊,我和Wilson节结婚!”她迫不及待地向我报告。
“而且——”她放低了声音,像在透露一个秘密,掩饰不住地兴奋,“你想不到——我——怀——孕——了。”说完,她高兴得咭咭笑,“是不是双喜临门?啊?一珊,我现在胖了十来斤——”
她的背后不远处有在说话,一个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了……快……冷掉就不……”
“我就来了。是一珊的电话呢。”她冲电话外高声道,又回过来,“是Wilson,让我去喝老火汤。哦,天,再吃下去,我都要成肥婆了。一天五顿饭哪——”她拖长了声音。是甜蜜的抱怨。
“小孩什么时候出生?”
“医生说预产期是九月初。”
“婚礼在哪里举行?”
“就在这边。就在我们开的餐馆里。Wilson说服了他父母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小满终于得到一个皆大欢喜圆满的结局。
虽然她一再强调我不必送礼,倘使能够出现在喜宴现场,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再说,你已经送了我呀。”她固执道,“当初从英国回来,不是已为我和Wilson带了结婚礼物吗?”
但我还是决定寄一份贺礼给她。是双喜临门呢!
站在中环一家商场的饰品柜台前,我选定礼物——一座镶有水晶的银制相架。
“小姐,是自己用还是送?”销售小姐殷勤相问,“如果送
,我替你包装吧。”她们的服务态度真好。谁都知,是看在生意成
的
面上。但,何必说穿?
至少这一刻,双方心都愉悦。
她一面包装,一面絮絮与我闲谈:
“小姐是我们VIP的会员吗?”
“不是。”
“我们下个月会举行一个新品发布会,如果小姐有时间的话,欢迎来看看。”
我不置可否地应着。
“一向,只有我们的VIP贵宾才能参加。”她强调道,“不过,我看你今购物金额已接近我们的会员消费额,所以——”
一弯腰,从柜台里拿出一份纸张,“这是邀请函,届时凭此证场。”
“要如何才能成为你们VIP的会员?”我翻翻邀请函,随意地问。
正中下怀,她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的VIP会员分普通会员,银卡会员和金卡会员三类。普通会员一次购物必须满两千元,或者一季度累计购物满四千元。银卡会员一次购物须满五千元,或者……,金卡会员……,凡是成为我们的VIP会员,我们都有相应的积分奖励,同时会赠送生礼券给你……”
说来说去,就是要你把钱——尽数奉上。这是成为“VIP”的代价。
VIP,veryimportantperson。字典上的解释是:贵宾、要、大
物。
但凡普通,都免不了有一个“富贵”梦。只因为生命里从来没“贵”过,故而极渴望过一把被
当作“贵客显要”来看待的瘾。面子——不是
家给的吗?
有对比,才显得黑色更黑,白色更白。没有销售小姐的势利眼在先,又怎能对比出“贵们”得到“尊敬、体贴、热
、微笑、耐心……”的服务其实意味着“高
一等”“与众不同”的尊贵身份地位?
有落差,才更能体会到“受重视”的可贵和不易。“贵
”之所以“贵”,价值就在这里。所以,别怪销售员对顾客不肯一视同仁,怪只怪我们自己太enjoy这种得意骄矜虚荣的感觉,这是一种心理上无比愉悦的享受,说不清道不明,但的的确确使我们——乐在其中。
售货小姐怎么会不知道?
看,她越战越勇,进一步鼓其如簧之舌:
“小姐,其实你再买一件东西,超过两千元,就能成为我们的普通会员了。”她很替我着想,委婉地劝诱,“现在买我们的产品真的很合算呢,对于新晋的普通会员,我们还送一个价值三百元的水晶小挂件。怎么样?你看看,这个胸针是刚到的新款,很漂亮吧?很配你的外套呢。”
我只看价格:五百元。
“——这条项链是今年的限量款,全香港没几条。我们专柜目前只剩下两条了。其中一条也已经被一个老顾客预定了——”
我依然只看标价:六百元。
“——这对侣小熊是特意为今年
节打造的款式,昨天才上我们专柜,很可
吧——”
“谢谢你的推荐。”我道,“这些我已经看到了,并不很喜欢。”索表现得狂一点。
各吃得半升米,谁怕谁?
她果真上当。以为我眼格较高。
“那么——”她职业化地笑着,“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新品发布会。或许你会看到感兴趣的货品。”
临走前,她又恳请我留下联络方式,以便新货到柜时能及时通知我。
坐在地铁上,我把邀请函拿出来看:
尊贵的阁下,谢谢您对我们的照顾和支持。我们诚邀您于*年*月**时惠临我们的新产品发布会(地点:***大酒店*层)。一直以来,我们努力工作着,只是希望将最美的产品呈现给您,回报您给予我们的厚
……
多么谦逊,多么热忱,多么恳切,多么真挚。你的地位,一下子被抬高。简直是高高在上了。
我忍不住笑。环视周围,一车面无表的
。你能分得清谁的身份更“特殊”一点?区区一张薄纸,有时候也会哄得
丢掉了“自知之明”。
一回到家,我便将这邀请函随手给了姑母。
“唷!还有香槟招待呢。”姑母仔细地研究着邀请函,“可能是个尾酒会。”
“是吗?我不知道。”
“你看,这背面不是写着么——届时我们将会向来宾免费提供香槟等饮料。”姑母念出声。
“不知道能不能与同去?”姑母自言自语。她那几位师
级麻友对此种场合亦是颇为投
。
“说是到时凭此证场——”
“你怎么不问她们再多要几张?”姑母道,“不然,一个去多单调无味。”
“这种招待会本来就是年轻的社
场合。”姑父在一旁看报纸,此刻
进来道,“比较合适一珊逸文他们——”
“嗳,一珊,你近来和逸文有联系吗?”姑母突然瞅着我。
“没有。他好像很忙。”我敷衍着,预备溜走。
“忙?再忙总有吃饭的时间吧,再忙总有睡觉的时间吧,我就不相信他会这么忙,忙到连——,”姑母大起疑心,“他是不是——有朋友了?”
“喂,杨德笙没有对你说么?”她一把扯下姑父手里的报纸,“逸文有没有和什么孩子在
往?”
“哎,我还没看完——”姑母的强势,让姑父毫无办法,“唉,逸文和什么往,德笙怎么会知道?他基本上是不去过问逸文的事的。”
然后,他重新拾起报纸,侧过身去,留半个脊背面对姑母,“你就不要替一珊他们瞎心了。他们自己的事
,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你就喜欢说这种风凉话!”姑母不忿,“什么叫做瞎心?难道我关心一下一珊和逸文的事
都不行?他们年纪轻,有些事
难免看得浅,容易犯糊涂,我多提醒提醒是想让他们少走弯路,这也不对?——”
“对对对,你既然这么关心,嘛不自己去向逸文问个清楚?”姑父有点不耐烦。真是,看一段
掌大的新闻,被打断了好几次。看到最后,根本是不知所云一
雾水。
“哼,改天我一定会问清楚的。”
大概为父母的,对子
之
感问题总是非常在心。自己心
的一块
呀。知道早晚留不住,总得要找个可靠的
托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家的孩子跟的那个
,倘使来龙去脉自己一点都未经手,怎么放得下心?想想也是叫
有些不甘心:苦生苦养了廿十来年,冷不丁地,某天一个不知就里的陌生
上门来,要你把心血拱手相让。不让也得让。回
看看,巢里的小鸟早已羽翼丰满振翅欲飞,你又能护着不放到几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从旁替子
多留个心眼了。
一午后,正伏案写当月财务报告,桌上电话铃声响起。
“请问,是何一珊小姐吗?”一把中年柔和的声。很陌生,是第一次接听。
“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Lee和Karen的妈妈,抱歉,打扰你工作了。”她的语气很谦和。
我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Lee和Karen的母亲?
“我们之前见过面,在Karen的生会上,不知道何小姐还有印象吗?Lee的订婚宴何小姐也来了吧?那
来宾较多,所以也没机会和你多聊聊,还望何小姐不要介意为好。”她以为我已经记不起她。
“李太太,你太客气了。”我笑道,“其实,我也失礼了,一直都没回谢你们一家的周全招待呢。”
“何小姐——”她欲言又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何小姐愿意的话,能不能来家中一坐?”
她邀我上门,不晓得是何意。总不见得,是专为吃茶闲谈?
“是因为我很想和何小姐说说话。”见我无应答,她又温和地解释,“早有这个打算,可总也找不出合适的时间。也许,对何小姐来说,这邀请突然了些?”
“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的下午茶很不错,茶点极美味。假如李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