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盛修姐弟两个岁数相差不小,也没那么多共同语言,再加上后来和兴帝对盛家颇有忌惮,盛修就更不好踏足张府,是而两家来往并不亲密。
此时这位姑姑一身素衣,伏在盛景棺上,哀哀欲绝,哭得泪难自已。
她嫁后本就不好常回娘家,盛景回乡后更是山高水长。
她时时记得自己是他,就算阿耶小弟都在朝中显赫,但夫妻之间,从不是靠山强了感
就能好,没有
不得小心经营。
多年未见父亲,虽说时有家书来往,也不过是聊以慰藉。
如今终究天相隔,她心中哀意弥漫,悲伤彻骨,满心只明白一件事——在自己身去之前,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姑姑哭得伤心,她年岁颇高,大悲实在伤身,盛修语重苦
相劝,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
两个说了好一番话,又是念起昔
,又是商量眼前,种种杂事暂且不表。
和兴帝虽然自己身体也不大好,但对于曾经的老臣还是给予了足够的抚恤。
他给盛景定了谥号文敬,追赠太保、并州都督,并特许陪葬先帝陵寝。
皇恩浩又有儿
不辞千里前来奔丧,盛景在
间的最后一程走得很是体面。
原本父母之丧,儿子是要守丧三年的。
但盛修并没有在荆州守上三年,甚至不足三月就被召回。
不过召他回去的并不是和兴帝,而是新任皇帝,启斐。
宁和十四年十一月十九,和兴帝崩于寝宫。
太子守灵七后登基继任。
启斐以国丧之故,召盛修回朝。
并以盛修博文善思、且他幼时常听其教导之故,封为太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孝满孝不满也满。
盛修自然不能抗旨,十二月初五,盛修携妻及盛景棺椁返京。
都说老
念旧,哪怕少时过得不那么好,老来也都挂念家乡,但盛景不是。
哪怕回荆州后过得可称相当滋润,仍是不喜。
他一世热衷权力,只因不得已中途退出,远离了他热的战场,怎么能不遗憾?
还好盛景身后也算得偿所愿,可以与赏识他、予他一生荣耀的伯乐葬在一处。
盛景既然去世,盛姿自然也不能一个待在荆州,况且她阿娘实在是想她得很。
盛姿前世是个孤儿,没享过阖家欢乐的福,也没尝过亲离别之痛。
但前些天目睹亲姑姑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也觉感怀,自然少不得陪伴爹娘。
回京路远,盛修也就给她讲了讲这些年京中的事。
启斐自被封太子后,一直很得和兴帝器重,他与太子妃也算琴瑟和睦,妃妾都不曾有。
两已育有一子,现在太子妃赖柔还怀着两个月身孕。
这几年赖氏因为这个缘故,颇得太子重用,被任命着办了几桩还算重要的事,得了些不大不小的功。
再加上容朝又有给皇后母家封赏的旧俗,赖氏一族的复兴,可说是指而待了。
倒是和兴帝,孙贵妃死后,他像是忽然想起郑国公一家,彻底启用起兰氏一族,还封了兰华为参知政事,并提了兰氏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的官品。
尚氏本是武将出身,而且尚铭于兹有功,和兴帝对他的满意也是能看出来的。
尚铭虽然碍于驸马都尉不予实职的规定不能领兵,但他的嫡长兄却是被选翊卫,并封了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
再就是周济朝,和兴帝委命的托孤大臣里,就有这一位耿直忠厚的老学究。
听闻是被和兴帝攥着手,泪眼婆娑地嘱托辅佐好太子,并封了尚书左丞相、检校侍中并参知政事。
重视可真是重视了,不过泪不泪眼这件事,盛姿觉得非常有待考定。
启斐曾经的手下也混的不错。
他登基后,和盛修同一批被封的还有赵敞和戴廷。
赵敞被封为中书侍郎、给事中、正议大夫。
戴廷武官世家出身,则是调左亲卫,又封了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给事中。
按说启斐手中现在有文有武,也算平和,受封者也不乏他当太子甚至是皇子时的亲信,绝对不能说无可用。
反倒是她阿耶,能力是有,但并不太亲近当时太子的启斐,给皇子们上课时也只是为己之所能,为了不让和兴帝不爽,可是相当留有余力。
但启斐既然封了她阿耶为太傅,就肯定是对目前局势有所不满,有打棋局之念。
盛姿心里盘算,京城此时想来正是更旧迭新的时候,趁着局势尚不稳定,可以说是最容易浑水摸鱼的好时节。
她垂下眸子,想起阿翁对自己说的话。
当时阿翁瞳孔几乎涣散,手却坚持指着长安的方向,里含糊不清地对盛姿反复念:去、去!
盛姿明白,阿翁是想自己弥补当年他的遗憾。
他在向她指一条路,一条爷孙两个都对之心驰往的路,一条通往权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