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跑堂的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三脚两步走了过来，说道：“大师父，香
来了。
”他这一走近，不由看得一呆，一大盘卤牛、一盘鸭翅膀、两壶花雕，只这一阵工夫，已经一扫而空。
穷和尚一听香来了，赶忙伸手去接，－边嘻嘻笑道：“跑堂的，快给我添酒，再来两斤，吃香不可没有酒，快快……”接过海碗，也没往桌上放，凑着嘴就喝。
这碗香汤，热气腾腾，谁都看得出滚烫无比，穷和尚端着就喝，好像越喝越有滋味，连汤带，往
里直吞。
等跑堂的送上酒来，一大海碗滚烫的香汤，已经进了穷和尚的肚里。
跑堂的放下酒壶，穷和尚也正好放下海碗，就抓起一把酒壶，对着嘴灌。
跑堂的回身就走，接着端来了一盘炒虾仁，一盘红烧蹄花，放到桌上，正待退下。
穷和尚招招手，叫道：“堂倌，慢点。
”跑堂的可不敢再得罪他，问道：“大师父有什么事？”穷和尚笑道：“添酒。
”跑堂的讶异地道：“小的方才已经给你老添来了。
”穷和尚笑道：“你添来的酒，都已经流进我穷和尚的肚里去了，你再送两斤来。
”他喝酒比喝水还快，转眼工夫，就喝下了四斤花雕，他一边说话，也没和祝靖客气，双手端起一盘炒虾仁，用筷子一阵
拨，像风扫落叶，唏哩呼噜连吞带咽送下肚去。
放下空盘，又把一大盘红烧蹄花移到面前，正好跑堂的又送上两壶酒来，穷和尚连忙仰手去接，一面说道：“快拿来。
”接过酒壶，又直着脖子就喝。
他好像永远吃不饱一般，眨眼工夫，又把一壶酒喝完，掳掳袖子，拿起竹筷，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红烧蹄花。
这是他自己说的：「要红烧酒要醇」。
红烧自然最合胃了。
邻居几张桌上的食客，都被穷和尚的惊
食量，看得目瞪呆，大家几乎忘了吃喝，只是看他一表演。
祝靖等了许久，那位秘老一直没来，先前，他还认为这穷和尚出成章，一定是一位游戏风尘的诗僧，自己闲着没事，可以和他谈谈诗文。
哪知穷和尚只顾吃喝，忙个不停，而且吃相之馋，俗不可耐，愈看愈觉俚鄙，索
转过
去，凭栏看着街上景色，心中大是不耐。
这要换在平时，他早已起身走了。
如今一来那位老家对他有传艺之恩，二来，他也渴望见见那位秘的隐身老，因此只好耐若子
等。
一大盘红烧蹄花，转眼盘底翻天，穷和尚敢
觉得太油腻了些，舌咂咂嘴唇，打饱嗝，伸手抓起酒壶，又喝了两。
跑堂的又端着一个大圆盘的
丝火腿鱼翅羹送来。
穷和尚放下酒壶，伸了个懒腰，摸摸肚皮，笑道：“看来差不多了。
”跑堂的心中暗道：“你早该差不多了。
”但中却连应了两声「是」，陪笑道：“大师父可是吃不下了。
”穷和尚眯着眼睛，傻笑道：“我自己点的菜，我总得把它吃下去。
再说，难得有请我大吃大喝，光是这盘鱼翅，就得化一两二钱银子，不吃岂不可惜？”敢他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眯着眼睛，连说话都有些不大清楚了，跑堂的看他望着自己傻笑，心有些发毛，不敢和他咯索，正待退走。
穷和尚道：“堂倌，再给洒家来两斤花雕。
”跑堂的吃惊道：“你老还要添酒？”穷和尚手里拿着酒壶，说道：“这里已经不到半斤了，没有酒，这盘鱼翅羹如何送得下去？”跑堂的这一阵子，上菜添酒。
差不多只伺候他一个，闻言连连点道：“好，好，小的给你添酒去。
”穷和尚道：“慢点，你别以为穷和尚喝醉了，酒里可以兑水，告诉你，只要掺上一滴水，和尚都吃得出来。
”跑堂的道：“大师父放心，小店规规矩短做生意，酒里哪会掺水？”穷和尚挥挥手道：“去，去，不掺就好，还不快去把酒拿来？”跑堂的果然又送来了两壶酒，前后已是八斤。
穷和尚打着酒嗝，端过大圆盘，又低下去，大吃大嚼起来，这回吃相更难看，不大工夫，已把一大盘鱼翅吃了个
光。
然后又伸手取过酒壶，把两斤花雕一起灌了下去。
才醉眼迷糊，酒气醺醺地站起身子，双手拍着他那如瓢大腹，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吃得痛决了啊？这得归功于这位小施主和我佛有缘，布施斋供，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朝祝靖行了个礼，踉跄着朝外走去。
但他只走了三步，忽然又回过身来，醉态可掬地朝祝靖嘻嘻一笑，说道：“小施主也不用再等了，你等的，今晚不会来了。
”祝靖听得大道：“大师如何知道的？”穷和尚大笑道：“你知道的，穷和尚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的，穷和尚也知道。
穷和尚不知道的，还有谁会知道？“随着话声，已经摇摇晃晃地扶着楼梯下楼。
祝靖看着他疯疯癫癫，摇摇晃晃下楼而去，急急站起，招呼堂倌，问道：“一共多少银子？”跑堂敢早就算好了帐，立即笑道：“回相公，一共是四两三钱三……”祝靖没待他说完，随手取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往柜上一放，说着：“多的不用找了。
”说完，快步追下楼去。
他和穷和尚前后不过转个念的时光，但等他追出酒楼门，哪里还有穷和尚的影子？这时夜市虽没有华灯初上时那么热闹，但行往来，还是不少，若不知他往南往北，就无从追起。
再说，他要是存心不让自己知道，你就是追在他背后，也休想追得上他。
祝靖站在酒楼门，望着大街上往来的行，怔怔地出了会，就举步朝街尾走去。
回转高升栈，走到幽静的后进，已完全像住家一除了西首厢房还有一点灯火透出之外，其余几个房间，都己熄灯就寝，听不到一点声。
月光照在阶前，明澈如水，显得分外清幽。
祝靖走到长廊尽，举手推开房门，突然，他脚下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已经有先在房中，一个静静坐在窗下一张椅子上。
房中虽没点灯，但窗外明亮的月光映照之下，房中并不太暗，这一刹间，祝靖已看清楚这一身黑衣，脸如黄蜡，赫然正是酒楼上看到站在对街绸布店门朝自己偷看的那个黑衣。
祝靖心暗暗哼了一声：“此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黑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