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令监中提出王奎,叫狱卒把他倒吊起来,拿过烧酒,往鼻孔内灌去,这唤做“酒笮鼻”。
王奎苦熬不过,哀求饶命。
狱卒不理,放下酒壶,又将纸燃着,向鼻孔熏蒸,烧酒着烟,苦不能禁,这叫做“火燄山”。
王奎疾声大呼,只求放下,愿招认。
狱卒不慌不忙,将他放将下来,喝道:“快些招来!”王奎没奈何,也只得诬伏,随招道:“不合先与荷花儿有私,后又贪图钱财,复引外
与她通
。
那夫叫卢锦是个屠户,目今已在逃不知下落。
至于将周皇亲杀死,实乃夫所为,小的并不知
。
”王、徐二听得,又提荷花儿上来一讯,也依着招了。
当即教二画供,且丢监牢,便出签叫捕役捉拿卢锦。
番子手奉官命,四下搜捕,始终不获。
时翁司寇催促益急。
王、徐二无法,只得回禀道:“荷花儿虽已招认杀死周皇亲,然
夫久不获,故一时末能定案。
”翁司寇怒道:“婢通
弒主,大逆不道。
既已招供,众恶甘心。
宜亟定案,上奏天子,将凶徒速正典刑。
岂可因捕夫不得,坐使逆囚负罪偷生,冀其老死狱中耶?至于
夫,待捕得后另行论处便是。
”潘郎中闻之,直谏曰:“此案本是矜疑,况且
柔脆,吃不得刑拷,只恐其不耐酷刑,不得已而屈打成招耳!伏乞明公
思。
”翁公盛怒不许,即令升厅,要亲自判断此案。
世之任滥刑,忍心枉断者,概如是也。
有诗为证:酷吏周兴来俊臣,曾将重法虐囚。
后车不鉴前车覆,狱底青磷化孽尘。
话说翁司寇升了公座,狱卒将王奎、荷花儿吊至厅前,双膝跪倒。
只王奎垂丧气,倦眼微开;荷花儿愁眉低锁,无语兜腮。
翁公怒气勃勃,指着王奎骂道:“你这狗!周皇亲何负于你,不思报效,反去
他使
,背恩反噬。
”王奎末及措辨,公又手指荷花儿骂道:“泼贱!
宜把闺门正,如何贪
无耻,勾搭
夫,还要去谋害家主?真乃
伦风化全不整,生就狼肝狗胆心。
你二到此地位,还有何话可说?”荷花儿仰天大呼:“冤枉呵!实是问官不容分辨,用非刑苦打成招。
娇身躯当不起法令严,这招状上都是些屈供来!”翁公大怒,拍案骂道:“你这
!还要反供么?”把惊堂一拍,众狱卒齐喝一声,如轰雷一般。
喊声:“打!”二先前都是打怕了的,听得又要动刑,齐喊道:“青天呵!打不起了!
愿受寸脔寸醢,这雪上加霜莫再添了!”依然原供。
翁公骂道:“狗贱,骚
!尔等是自作孽,直恁的
恶兼,可知天降罚不用慈悲念。
男的呵,温柔乡失
足;的呵,风流窟为灾。
我这里笔落如山,尽教你生受凌迟之刑,死堕阿鼻之狱。
”王奎、荷花儿齐呼道:“望青天笔下超生!”当下有刑房取供呈上,翁公览阅,援笔判道:“审得逆婢荷花儿,姿容妖冶,绝伦。
乃招诱夫,
赴巫山梦会;串通家
,岂识廉耻纲常?既已通
,谋害之心顿起;复嫌家贫,惨毒之举遂决。
朝廷勋戚,昏夜丧于刀锋之下;冤燄烛天,星斗为之惨黯无光。
殴骂家主,尚不容于王朝之律;持刀杀死,安能免其碎剐之裁!倡首宜应细殛,从恶亦伏斩刑。
按大明律:王奎不合骗主婢,背恩反噬,依律处斩。
荷花儿不合通同夫,杀死家主,大逆不道,凌迟示众。
”下令各责四十,满城号令三后,发下死囚牢里,候旨处决。
翁公判毕,把袍袖一拂。
众狱卒一拥而上,将二推推搡搡,拖至衙门照壁下。
先将王奎掀在地上,拣上好号大板,狠毒将他痛杖了一顿。
又扯过荷花儿来,叫她自去下衣。
荷花儿含羞不肯。
狱卒道:“大明律法,凡公事,本身既已不顾廉耻,与
犯
,必须褪衣受刑。
”又俯首帖耳道:“大凡可褫下衣之
,除丈夫之外,只有
夫。
你若不肯自褫下衣,待我动手,便是认我做夫,将来须得
你一
,以避晦气。
”荷花儿听了,登时两颊通红,连忙自褪裙子,露出娇少
团似的
,前
伏在街沿石上,
体受杖。
众狱卒亦存了一点惜之心,这四十下倒不十分重,虽说是轻,她那细皮
已打得血
分飞。
幸亏狱卒的容,已到十分。
五杖一停的当,用手从胯下伸进,前去移动小腹,使其略易地方,不然这样个娇怯怯的
儿,早已呜呼尚飨了。
打罢,讨了一具双连枷,将王奎、荷花儿二枷了。
各贴封条,王奎处写:“背恩反噬,斩犯仆王奎一名”。
荷花儿这边写道:“通弒主,剐犯
婢萧荷花一
”。
推出衙门,满城迎游示众。
那时轰动了满城男,扶老挈幼俱来观看。
方至街心,只见那班周之宗老,如飞赶来,不容分说,指着二大骂道:“泼贱
,狗
!你也有今
!周皇亲生前何负于汝,为甚么通
害他
命?可怜你机关算尽,只落得谋死家主一行死罪。
今里披枷带锁,你悔是不悔?这正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你两个呵,自作自受休埋怨,明正典刑在眼前!”众听了,亦发起嗔来,纷纷上前揪住二
,嘲叱唾骂。
一时间詈辱之声,响震云霄。
可怜王奎与荷花儿,先前吃了刑拷,已是七损八伤,行走不动。
此刻又遭千嘲骂,万
唾弃;脸如菜叶,发似蓬松,
形都脱了。
只见他二:受鞭敲肌肤迸裂,荷枷锁形容惨绝。
面容灰黑,喉间嘶隐痛之声;发蓬松,眼内滴伤心之泪。
遭冤陷三木囊,
黑狱锒铛曳地。
只因官吏们痛恨邪,弄成这般样狼狈形状。
话说狱卒押着二,遍游四门示众后,关下死囚牢内。
到了牢里,又见监中百般刑具,并各众罪犯形状都是活鬼一般。
狱官接了斩剐二犯的牌,把荷花儿发下监,有
禁子出来收了。
那监中黑魆魆的,举
但见土墙,不曕天
。
荷花儿吃了无限的磨折,气息奄奄,几番欲死。
那禁子反照顾她,与她松了刑具,又到药铺中买了大包甘
与几个贴
疮的膏药,热一锅甘
汤,舀在坐盆内掇进来。
替她脱了裤子,扶下床来洗疮。
低一看,见她的
户肿大如桃,
烂得似翻花石榴一般。
原来行杖之时,犯的
,摩擦石上,势必腐烂。
禁子忙将一块旧绸帕替她
上的血蘸着水拭净,又将
户内外轻轻用指
掏着洗了揩
,扶她爬在床沿上,贴上膏药,抱她上床。
换水替她擦了擦身上,又替她洗了洗脸,把发梳梳,挽了个髻儿,放她睡下。
荷花儿得这一番的收拾,浑身爽利了许多。
伏养了几,
户痊愈,
疮也好了。
她这疮原打得轻,皮打
了,
末伤重,所以好得快。
身子虽然养好了,心中难免悲苦,依旧夜啼哭不止。
看官听说,你道那禁子是谁,为甚要照顾荷花儿?原来这
姓牛,牢中
唤做秀妈。
为凶悍,眼中只
黄金。
自从充作禁子,遇有犯进监,不管罪轻罪重,只要肯做那等皮
生意,与她赚几两银子,虽是犯剐斩的重罪,她也不怕
系,松放着她。
若是不肯,便拿出那恶狠狠的一副面孔,间脚镣手肘,夜间便上匣床,定要弄得
七死八活才肯罢休,以此积了不少家私。
她见荷花儿生得颇有姿色,怀个不良之念,假慈悲,照顾她,实指望荷花儿养好了身子,多与她趁些银钱。
最^^新^^地^^址:^^YSFxS.oRg一,荷花儿正在闷坐,忽见秀妈走来,问她道:“你可晓得我一向照顾你的意思么?”荷花儿垂泪道:“
家命苦,罹此祸。
幸得妈妈这般看顾,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变牛变马补偿罢。
”秀妈道:“痴子!来世都是虚的,眼下钱是实的。
你用了我许多药,现今伤好了,如何不报答?为今之计,惟有将你身子做些皮买卖,方能报偿。
”荷花儿听秀妈的风,竟是要她兼作暗娼。
她如何做得来?只是低不语。
秀妈见她不肯应,变了脸色道:“我叫你接客,实
为你好,休要不识抬举!忸忸怩怩,作这等张致!你小小年纪就会偷汉,既问成死罪,还装甚么清白?这样歹子,就与你个毒手,也不为罪过!”登时唤来几个禁卒,道:“这个问了剐的贱
,甚不老实,时时哭闹喊冤,搅得合监
不得安生。
”拿到一个空房中,要动刑打她。
秀妈分付过禁卒,将荷花儿衣服尽剥了,连裹脚也去个净。
将绳子兜胸盘住,穿到两边臂膊,单缚住两个大指,吊在梁上。
离地三寸,止容脚尖落地。
荷花儿无寸丝遮盖,赤身露体,羞得没处躲藏。
到此地位,生死由,一身无主,只得闭着眼睛,随她怎的。
秀妈骂道:“好!好贱
!我有心善待你,担着天大的
系,与你松放手脚,不教你受苦,又
用好药调养身子。
你这小儿,竟无丝毫报答之意。
这样贱货,不打你那里怕!”提起皮鞭,一气就打了二三十。
可怜荷花儿,手是吊住的,脚下只得二大指沾地。
打一鞭转一转,滴溜溜转个不歇。
正是:似铁非为铁,刑法如炉却是炉。
荷花儿欲死不能,求生无术,哀告道:“妈妈,打不得了,待死了罢。
”秀妈道:“咦,你倒想着死哩,我且打你个要死。
”又一气打了二三十皮鞭。
荷花儿心胆俱碎,道:“妈妈,真打不得了,你饶了罢。
”秀妈道:“我正打你个要饶。
”又是二三十皮鞭。
这番荷花儿气都要接不来了,道:“妈妈,真正打不得了!如今要生则生,要
死则死,要
接客,也
愿接客了。
”说着打两三个旋,脚一连几搓,
发尽散,
中白沫吐出。
秀妈看见那个模样,也怕弄杀了,便应道:“你若骗我,再要作怪,我只活活打杀你!”这才将她放回。
隔挪到一个
净房里,与她些香
唇胭,教她妆扮起来;又带上了两个禁子,亲授她“俯
就阳”、“耸
接阳”、“舍
助阳”各样床第招式。
里先供些荤腥,夜来便叫她接客,每
每夜上
下
都有得受用。
荷花儿连接客,身子疲乏。
一夜正打瞌睡,忽见秀妈又引着客进来。
来是个败子,平生专于嫖赌,有个混名叫做“赛敖曹”,一根阳物生得其实放样,横量宽有二寸,竖量长及一尺。
休说是良家子,就是
娼宿
,见了他这驴大的行货,也惊个半死。
有那大胆的
,略试一试,就
绽皮开,啼哭而遁。
后来中凡有说誓者,便道:“若没良心,便教遇了赛敖曹的膫子。
”他有这个大名在外,中再不敢招惹他。
因有这个缘故,只好托秀妈带监顽耍。
荷花儿不幸,接了这个冤家。
那客甚是粗卤,一把便将荷花儿抱到床上,替她宽衣褪裤。
又将她户一看,尚不曾经过大物,还是紧紧揪揪一条细缝,微露指顶大一点花心。
赛敖曹大喜,也忙忙脱光,直竖一根大槌,将她两腿揸得开开的,对着门往里狠命一顶。
荷花儿“呵唷”一声,觉得迸急如裂,似刀割的一般,眼泪痛得长流。
赛敖曹兴发如狂,顾不得她了,一送到根,尽力捣起来。
荷花儿拦阻不住,只得任他冲突,往外一拔,便哼一声;向里一顶,便“喔唷”一声。
那反覆弄了多时,外面已时三鼓,方才完事去了。
荷花儿虽被他弄丢了数次,却也疼了几千疼。
辗转反侧,不能睡着,只觉门疼得甚是利害。
低一看,只见牝户撑得大张,如喜极
裂开笑
一般;再用手指抠挖,竟是一个大窟窿。
荷花儿此时也顾不得羞耻了,只得忍辱含垢,茍且偷生。
心中痴望,犹以为朝廷或将此案批驳,尚有生路。
正是:只因赚牢笼内,生死由
定主张。
却说翁司寇拟了王奎、荷花儿的罪犯,随令书吏叠成文案,准备奏闻天子。
潘郎中终疑之,乃据理力争;怎奈翁公之意已决,到底无力回天。
会潘出知九江府,翁公亟命上奏。
宗皇帝尚在冲龄,见翁司寇奏章义正词严,痛陈仆逆婢谋弒皇亲,罪恶迷天,合赴市曹行刑。
于是下旨依拟,曰:“逆婢萧荷花,通同夫,谋弒锦衣卫指挥周世臣,火伦丧耻,好生悖逆天道,死有余辜。
你们既打问明白,便拿绑去市曹,依律凌迟三百六十刀处死。
剉尸枭首,示众尽法。
逆仆王奎,因伤害家主,亦行枭斩。
着锦衣卫捉拿逆犯卢锦,拿送法司,依律处决。
钦此。
钦遵。
万历四年六月某。
”翁公奉旨,先令打扫法场伺候,随即穿了吉服,升了公堂,标了斩剐二犯的牌,令监中取出二来。
狱官得令,便叫禁子将二犯分别提出。
提牢吏来到监,秀妈开门接了,将监牌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没奈何,只得急匆匆领着禁卒,往荷花儿监房而来。
荷花儿昨夜刚刚接过赛敖曹,足足弄了半夜,此时方才睡醒,披着赭衣,正在梳妆。
禁卒到了里边,一声恭喜,把监牌与她一看,只见牌上写道:“刑部正堂示禁提牌,立取通谋命犯萧荷花当厅听命,速速。
”荷花儿看了,不由浑身软瘫,望后跌将下去。
亏得众禁卒上前拽起,劝道:“你且不要惊慌,重囚是陪绑惯的。
”秀妈道:“陪绑过了,就放转来的。
”荷花儿哭道:“事到其间,还说甚么放转?”众道:“事已至此,哭也枉然了。
”当下与她挽了,鬓边
一朵红菱子纸花,取一面死囚枷枷了,两只脚拖鞋拽带,揪出房来。
在监中祭过狱,与提牢吏,押往大堂去了。
秀妈此时倒有几分不舍,叹道:“可惜好一个美,顷刻就要零碎丢了。
你看她年纪
小,罪倒问得大。
老娘我偷了一生一世的汉,并不曾露出马脚来,可见凡事都要投投师。
今后但有养野老儿的,须来投我老娘的教,免得似她这般,临期追悔。
”正是: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
却说众将荷花儿推推搡搡,一迳带至仪门外,但见王奎已先押到了。
提牢吏牌点进,喊道:“
杀周皇亲案一起,斩犯王奎、剐犯萧荷花吿进!”将二
提到大堂,跪在案下。
翁公座上问了姓名,分付打开枷杻。
当厅读了朝廷明降,赐了斩酒杀,即令刽子手跣剥上绑。
刽子手得令,当下把二剥得赤条条不挂寸丝,又将麻索密扎扎牢栓四体。
二跪地大哭道:“皇天,好冤枉吓!”翁公拍案叫道:“唗,噤声!此案经三推六问,早已九重闻,着你极天叫枉,也不能超救了。
”王奎、荷花儿面面相觑,各各流泪。
刽子手取招子呈上,禀道:“求相公标了招子,就此绑赴法场便了。
”翁公提起硃笔,在招子上批下,当厅判一个斩字,一个剐字。
刽子手早将钢刀齐掣,把二上招子,押赴市曹典刑。
可怜王奎在监中,钻夜押,受了无限苦楚,此时已走不动了。
刽子手只得寻了个荆条筐子,将他坐于筐篮中,两抬着走。
又有两将木驴牵过,只见那驴背上面,造有一个柳木驴鞍,上系了一根木杵,约一尺长短,似角先生形状,圆
正向着上边。
只要拖着一走,这杵就鼓动起来。
原来这只木驴,乃翁公专为儆而置,背上那木杵粗如钟
,柄上蚓纹幡缀,教
难忍难熬,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实是极惨酷的法子。
众撮荷花儿跨木驴,在堂
将她抬坐上去,和好鞍缰,两腿紧缚在凳上,将木杵尽根顶
。
荷花儿此时已吓得魂出窍,作声不得,原先的雪肤花貌,而今面无色,就如死了一般,听
摆布。
翁公见她上木驴之上,先命两执着拖绳在前,傍边两
,左右照应;然后命机营
锐兵卒,并锦衣卫骁校,排齐队伍,在前面开路,随后众狱卒执着
锣
鼓,敲打向前而行。
翁公等这许多去后,方命
先将王奎抬走,而后是那只木驴,两
牵着出了衙门。
翁公随即会同锦衣卫掌卫事、都指挥余荫等,骑马前进。
刽子手举着大刀,押着二犯,刀林剑树,布匝周密。
此时京师百姓,无论老少,皆拥挤得满街满巷,争先观看。
只见招子上面写得明白,男犯上面书:“奉旨枭首背恩仆,斩犯王奎一名”,
犯背后写:“奉旨凌迟弒主
婢,剐犯萧荷花一
”。
看的无不快心,无不唾骂,皆言自作之罪,应当自受。
不言众百姓议论纷纭。
却说荷花儿今用木驴骑着,那根木杵上下鼓动,进出不休,捣得
中“刮搭刮搭”
响,实实可惨。
亏得她先在监中接客,早已久惯“俯就阳”之式,昨夜又被“赛敖曹”着实大弄了一番,此时
中还津润腻留,故木杵虽然粗大,鼓动时尚不至十分痛苦。
只是裎赤身,任
观览,其实羞耻难忍。
到后来捣得越紧,也顾不得了,只好蹙眉啮齿,忍其疼痛,里没
子哼成一块。
不一刻,中反觉麻痒起来。
眼看将近法场,忽的目瞑气息,色变声颤,一阵昏迷,津溢下,竟软瘫热化在木驴之上。
想到自家竟在万众面前,这样的出丑,不由“呜呜”的啼哭起来。
百姓们见着她这番丑态,无不恨荷花儿道:“你这恶的贱
,也有今
。
杀得好!真是大快心!想你与那
夫
媾时,必然极快活煞了,到了此时,依然落空,受了凌迟的重罪。
还要被这木驴子一阵拖,木杵一阵
顶,此乃是一步还一步,天道无差错。
”皆愤而啐之。
荷花儿浑身是,也难分说;满腹冤屈,只是流泪。
正是:纵使掬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时已近午,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将二犯趋赴西市,俗所云石桥下四牌楼是也。
时观者如云,群集如山,屋皆覆,声亦嘈杂殊甚。
就连朱脑瓜听说此事,也领着那伙强盗,前来观刑。
只见宛平、大兴两县正官,已率地方夫据地搭厂,与竖一有丫之木在东牌坊下,旧规杀在西而剐在东也。
行刑之役,俱提一小筐,筐内俱藏贮铁钩与利刃,时出其刀与钩颖,以砂石磨砺之。
翁公至,与余指挥下马至厂内端坐,将王奎、荷花儿停于南牌楼下。
傍云:“西城察院末到,尚缓片刻”。
少顷,从丛中舁之而
。
王奎跪在尘埃,荷花儿缚于剐桩之上。
午时三刻,监察御史宣读圣旨,结句声高:“照律应剐三百六十刀处死。
”刀杖刽子,群而和之,如雷震然,尽
栗也。
取了招子上来,翁公用硃笔一勾,有便宜的,拾去治疟疾,不知可灵与不灵?王奎先斩,荷花儿合眼念佛,不忍视。
炮声响后,皆跂足引领,顿高尺许,拥挤之极,亦原无所见。
忽见幡竿上有绳引下,王奎之,突然而兴,时已斩矣。
翁公验罢,再叫刽子手上来,磕过,取了小刀子一把。
及剐荷花儿,先以刀磨其身,笑曰:“三十年作刽子,今方剐得一风流
。
”荷花儿不胜惊惧,哀语行刑刽子马某道:“实是冤死,望开恩垂怜,先以刀刺
心,
死后任凭脔分支割。
不然,后必为厉鬼杀尔。
”刽子不听,竟如法脔割,所谓活剐者也。
下刀之始,自两尖
起,先揪住左边
,一刀旋下来,抛向天,再一刀,割下右边
,投于地,此唤做祭天谢地。
荷花儿痛彻心腑,惨呼哀鸣。
围观百姓,齐声喝采。
刽子又道:“你这,偷
之时,将两
奉承
夫。
这般软的小
,且叫你忍些疼痛则个。
”乃在胸脯左右剐起,如大指甲片。
每十刀一歇,一吆喝。
荷花儿每割一刀,辄念佛号一句;至截其,乃大吼一声,始绝。
又次割双臂、双,然各仅一裂其肤,非断之而坠也。
初动刀,则有血流寸许,再动刀则无血矣。
言犯
受惊,血俱
小腹小腿肚,剐毕开膛,则血从此出耳。
刽子手零刀碎割,剐了半。
荷花儿初悲鸣,后声嘶,眼中泪尽,继之以血。
三百五十六刀剐过,肌已尽,而视听尚存,
中犹喃喃的道:“我必取汝!”马某骂道:“骚
,稔
弑逆,理应万剐!你生
好
,汉子的却短,你且把这个刀子快活受用一受用。
”遂以刀刺其牝。
荷花儿夹住,死不可开。
乃支解之,割其牝,传示观者。
可怜那件妙物,连遭孽具、木驴摧残,已是门大开,形如两片
瓦。
众见之,无不咂
道:“俗语说:
嘴小,
户也小。
看她一张樱桃小,不意下边竟似
瓢。
以定是千骑、万
了。
这也忒骚,此则一剐不枉矣!”正调笑间,又闻法场炮响。
只见有丫之木,指大之绳勒其中,一高踞其后,伸手垂下,取肝腑二事,置之丫巅。
观者乍睹,不胜駴惧。
终则斩荷花儿之,将绳引着,悬于丫枝。
脸上泪痕斑斑,鲜血淋淋,何等凄惨。
荷花儿凌迟数足,乃锉尸,当胸一大斧,胸去数丈,其状亦惨矣。
此时法场上面,那片声音,犹如山
海相似,哄闹之声,不绝于耳。
须臾,小红旗向东驰报,风飞电走,云以刀数报大内也。
事完,天亦闇惨之极。
京师百姓,争买荷花儿以为疮疖药科,好场热闹。
朱国臣与群盗观刑于市,皆窃笑之。
王奎本无亲,荷花儿父母自将她典与周皇亲,便携银回乡去了,从此再没音讯,二
均无
收葬。
示众之后,便由大兴县领身投漏泽园,宛平县领首贮库,因是逆犯,身首终不得完全也。
翁公见荷花儿刑毕,心中喜欢,乘马回衙。
自以为护正诛邪,不失为民父母之意。
不但万民感戴,皇天亦当佑之。
却不知冥冥之中,已积了德。
那两个冤魂,也须放他不过。
正是:天理昭昭末许蒙,谁云屈抑不终通。
却说荷花儿死后三,刽子马某坐顺成门外面铺,忽大呼云:“荷花儿挞我。
”七孔流血死。
牛秀妈在监中,一忽将自家指爪满身抓碎,鲜血淋漓。
又把和
门自把指
抓出,鲜血满身。
又把来咬那手指,手指都咬断。
左右禁卒都扯不住。
又作声叫疼叫痛,讨饶道:“饶命,饶命。
”又自家说道:“怕,怕
。
一阵牛马面夜叉手拿钢叉铁索来了。
这番要死也!”遂把舌嚼碎,一一吐出,两眼珠都
出而死。
京师百姓听闻这些异事,始疑荷花儿之冤。
有诗为证:末来过去总难知,其把当前错一时。
善恶到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话说朱国臣看碎剐了荷花儿,益发得志,弥横恣为椎埋,鲜衣怒马,以游侠见称。
其党数十,官莫敢诘。
乃畜一瞽,教以弹词博金钱,夜则侍酒,国臣时时醉詈,且痛笞之。
如此两年,诸贼争,瞽
不胜其嬲,
不能堪。
一国臣又怒笞瞽
,
逸告夜巡把总,语泄其流劫事。
把总报知上司,兵部下令捕之,与其党刘汝成、刘五等十俱收缚,下法司,俱伏。
国臣自分罪状山积,难以枚举,天数该败,一死难逃,乃自言:“石驸马街周皇亲之杀,乃我也。
而坐使萧荷花凌迟、家
斩,岂不冤乎?”时翁公已再迁南京兵部尚书,于是法司追问治荷花儿狱者。
都闻之,皆痛惜荷花儿,竞称其冤。
语传内廷,宗恻然伤之,乃命械国臣等赴刑部,棚、扒、吊、拷,备受苦楚,俱吐实,备列剽掠状,余赃凶刃皆得。
乃知造谋杀死周皇亲者,实朱国臣也,而刘汝成戳其胁,刘五斲其胸。
问官听了,咬牙切齿,拍案大骂道:“这些贼男,死有余辜,似此枭獍之徒,岂容辇毂之下!合行骈戮,以靖邦畿。
”喝教加力行杖,各打了六十讯棍,押下死囚牢中,奏请明断发落。
宗皇帝见奏,怒凶徒狂悖,批准奏章,着会官即时处决。
法司钦此钦遵,处斩众盗已毕,一面回奏,复将前后犯由狱词详细录上。
宗得奏,心中益怒,欲重谴翁司寇等,乃令刑科追论其事。
时去决冤狱时已二年,刑部尚书为严恭肃公,虑初问诸臣当得罪,谋之首揆江陵公张居正。
江陵公云:“第以真告主上,不得有所饰,且首事者尤不可逭。
”盖谓把总张国维也。
严恭肃如教上疏,宗以所拟过轻,命再拟。
会给事中周良寅、萧彦复劾之,遂追夺翁司寇官职,令致仕归;调刑部郎中徐一忠、王三锡于外。
潘郎中已知九江府,亦谪知陈州。
而把总张国维终于论戍,一时以为纵,或谓张把总有大力结强援,得丽轻典云。
末几,随大军出巡边,忽落马下,遭万马踏为泥。
自是,刑家慎狱,不肯造次。
必曰:“恐如荷花儿。
”世之冤若此,何恨也!正是:堂前一点朱红字,民间一路血斑斑。
看官听说,你道这桩案子,只如此便了帐么?列位,试想不杀倒要偿命,死者必然怨气冲天,纵然官府不明,皇天自然鉴察。
所以就有报。
那报事也尽多,却是在幽冥地府之中,虽是分毫不爽,无
看见。
又有那附身活现花报的,
恰像原不曾死,只在面前一般。
随你欺心的硬胆的,思之也要毛骨悚然。
从来说鬼难欺,无如此一段话本,最为真实骇听。
正是:从来死魂不散,况复生前有宿冤!话说荷花儿死后,转眼又过数十载。
时余姚有一,名章大立,乃是道学之士,家居授徒。
忽有二冤鬼,一一男,白
现形,附身索命。
初扼其喉,继推之地,又以两手高撑,梏而不开,若空中有绳系之者。
先作声道:“我荷花儿也。
”继作男声道:“我王奎也。
”皆北京气。
家闻声
视,急问道:“汝有何冤?”冤鬼道:“章大立前身姓翁,亦名大立,万历时为刑部右侍郎。
其时我主周世臣,官锦衣指挥,家贫无妻,只荷花儿与王奎一婢一
相伴。
有盗室杀主
去,把总张国维
室捕盗,疑我二
因
弒主,遂拘之。
及下刑部,郎中潘志伊疑之,狱久不决。
及大立为侍郎,忽发大怒,别委郎中王三锡、徐一忠再讯,二迎合,遂用严刑拷讯。
荷花儿不胜楚毒,遂自诬伏,谓己与某某通,杀主取财,捕某某不得,竟坐罪凌迟。
又谓王奎通,亦问斩刑。
志伊苦争不能得,遂将我二斩剐于市。
越二年,别获真盗,都方知我二
之冤。
传宫中,天子大怒,责令追查。
然仅夺大立官职,而调一忠、三锡于外。
请问:凌迟重,可是夺职所能蔽辜否?我故来此索命。
”家复问道:“何以不报王、徐之冤?”答曰:“彼二
恶迹更多。
一已变猪,一囚酆都狱中。
我不必再报。
惟大立前身颇有清官之号,又居显秩,故尔迟迟。
今渠已再投身,禄位有限,方能报复。
”家闻之,连忙跪求道:“召名僧为汝超度何如?”鬼摇首曰:“我果有罪,方要名僧超度。
我二丝毫无罪,何用名僧超度?况超度者,不过要我早投
身耳。
我想就投身,遇着大立,也要报仇,渠必死我二
之手。
然而傍观者不解来历,即我与大立既已隔世,虽报其,两边都不晓来历,无以垂戒作官之
。
故我二每闻
司唤令
回,坚辞不肯。
今冤报后,可以回矣。
”言毕,取几上小刀自割其,片片坠下。
先作声问道:“可像剐耶?”复作男声问道:“可知痛耶?”血流满席而死。
此是他前生作业,到今生才落陷坑。
可见虽已死,鬼不可轻负。
所以说做官要明要恕,千万不可一念见得是,便把刑威上前,将命视同儿戏。
慈样君子,须当以此为鉴也。
有诗为证:囹圄刑措号仁君,结网罗钳最枉。
寄语昏污诸酷吏,远在儿孙近在身。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