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又一次被二牲和三骡子远远抛在后面,而当他慢慢悠悠赶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往前走了。连续很长时间,他都没得到休息的机会。他变得呆滞而麻木,他那几乎变得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简单的念
:向前走,活下去!他不愿多说话了,不管二牲
用什么恶毒的语言骂他,他都不作声,他不愿意为此多付出一点力气。
枣红马打死之后,他们三也累得半死;他们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然后,才开始动手扒出那匹马。他们先守着死马饱餐了一顿,尔后将马
砍成许多小块,带了上路。只走了一小段路,他们就走不动了。饥饿给他们的印象太
刻了,他们带的马
太多了,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他们只好扔掉一些——二牲
扔掉了三分之一,三骡子扔掉了几乎一半,惟有小兔子一点没扔掉,他把一块足有二十余斤的马
时而抱在怀里,时而驮在背上,死活不松手,搞得二牲
和三骡子毫无办法。
扔掉多余的马之后,二牲
和三骡子想出一个办法,他们用斧子把马
割成了一个个小条条,又把各自的衣裤全脱下来,撕成一根根布条儿,将马
用布条缚在赤
的身上。
小兔子身上缚的马最多,不但整个腰间缚着一圈,连脖子上、胳膊上也搭着腥湿的
条儿。开始,他并没觉着重,可走着走着就撑不住了,他身上淌了汗,挂在腰间的
滑溜溜地直往下坠;怎么扎,布条儿也扎不紧,一路上滴滴答答掉了几块。掉了他就拾起来,往肩
上搭,从没想过要扔掉一点儿。每到这时候,前面黑暗中便传来二牲
粗野的呵斥和责骂声;二牲
骂他太贪心,几次
着要他扔掉一些
,他就是不听。
他变得孤独起来,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信任二牲,他甚至不愿意和他近近地走在一起,他讨厌他的呵斥!他乐意一个
默默地走他要走的路。现在他不怕了,什么也不怕了,他身上缚着这么多马
,足够吃十几天哩!
然而,二牲却一次又一次地等他,开始还骂他,后来也懒得骂了,只等他走到身边,便默默地继续向前走。
现在,他又远远落在了后面,他听不到二牲和三骡子的脚步声,听不到他们的喘息、咳嗽和呻吟声,他只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弱小的心在怦怦跳动,只能听到自己赤
的脚板踏在泥泞的路面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很遥远,仿佛是从
不可测的地狱
处传来的。他木然地走着,两只手机械地向前摸索着,每走三步,他便摸到一根棚腿;每摸到一根棚腿,他的心便一阵阵激跳——有一次,他在一根棚腿后面摸到了一只被炸飞的
的胳膊;还有一次,他摸到了一具歪在煤帮上的尸体。他已不感到害怕,他的手摸在
尸上和摸在马尸上的感觉是一样的。他甚至想到,假如马
吃完了的话,
的尸体也是同样可以吃的!
脚下的道路很难走,又是水又是泥,有的地方泥水几乎陷到他的脚脖子。他正在通过一段风化页岩的地段。由于地下淤积了一层又一层沉淀的岩,巷道变得低矮起来,有很长一段巷道只有半
高,他被迫弯下腰,垂下
向前蹭,就这样,他的脑袋和脊背还是不时地碰到顶板上。脑袋上的
柳条帽被碰掉了好几次,烧伤的脊背也碰
了好几处。他被碰得晕
转向了,他只好趴下来,趴在满是泥水的地上爬。当他酸疼的膝
压在淤积着岩
的地上时,他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一瞬间他甚至不想走了,他想把整个汗津津的身子全陷到松软而凉爽的泥水里,像狗一样好好地趴在地上喘息一阵,打一个盹,做一个梦,做一个关于阳光、关于土地、关于母亲的梦……
他决定从地上爬过去。可俯下身子之后,缚在身上的马条子全拖到了地上,他只爬了两步,膝
便压住了一条拖在泥水里的马
,身体向前一移,那条宝贵的
便从他腰间落到地下。他坐在泥水里重新摸到那条
,硬是屏住呼吸往腰间的布条上塞,塞好又向前爬。爬几步,又有一条
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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