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走进酒店的时候,看见大堂里坐着以赵友亮为首的七八个官员,林志国不由一阵暗暗的不屑。
看见林志国进来,赵友亮欠起身子微微点。对领导身边的
赵友亮还是颇为矜持的。林志国对下面的官员一向不假辞色,停住脚步微微的点
,脸上一点表
都没有。
“回来了,都了解到什幺了?”杨帆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听见脚步声也不抬的问。
林志国把记录的本子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放,一句废话都没有。杨帆放下书,拿起本子翻开看了一会,突然抬:“搞清楚开发商的来历没有?”
“长田镇几乎所有的工程都是三河市长福公司承包的,老板以前是市里的一个小混混叫做焦银宝,七八年前混得还很差,大概六年前,突然成立了这家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听说在市里也做了很多的工程,这个我没来得及去查。”
“通报一下万大强,查这些他们在行。”杨帆代了一句,林志国点点
也不说啥便离开。李胜利这时候敲门进来,笑着问:“领导,三河市七八个常委都在酒店大堂等了半个小时了,您看怎幺处理?”
“这些,说我累了,想好好休息。”杨帆手一挥,李胜利答应一声要下去时,杨帆猛地站起来说:“算了,让他们到餐厅去吧,说我就下来。”
李胜利下楼来知会了一声,赵友亮赶紧跟上李胜利,凑近了低声问:“李秘书,杨书记的绪怎幺样?”李胜利其实不想跟他罗嗦,不过想想杨帆都在虚与委蛇,便压低声音说:“赵书记,杨书记本来不打算下楼吃晚饭的。”
“多谢李秘书了,我不会忘记你的。”赵友亮表示了一下感激。李胜利微微一笑说:“别客气,赵书记是一方大员,以后有的是机会麻烦您。”
“这就见外,说什幺麻烦不麻烦的,有事说话。”赵友亮满脸笑容的客气着,心道:“李胜利倒是很好说话的,没有一些领导秘书的架子。看来这应该是一个突
。”
“赵书记,我该上去了,不然领导……”李胜利说了一半就停下。赵友亮连连表示:“明白,理解!来方长嘛!”
不远处的李世刚看见这一幕,心里一阵暗暗记在心,心说李胜利那,找机会要下点功夫才是,只是不知道他喜欢啥?同样抱着类似的心思的还有谢柔,眼睛一直在不断的瞄着这边。
三河市委宣传部长杜新宝面色平静似乎很专心的看着地板,似乎与一同仁不太合群。杜新宝是前省长何少华提拔起来的
部,为
格刚直。
原来杜新宝在临江市过组织部长,何少华远调天涯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
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很快就调到三河市担任宣传部长,虽然还是常委,但是跟组织部长比起来没有可比
,眼下杜新宝在三河市,也就是个举手常委的命。
“都去餐厅吧,杨书记马上下来。”赵友亮说着率先迈步。杜新宝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在
袋里的手松开,全是汗的掌心里有个U盘。就在刚才,杜新宝一直在犹豫,是否将自己知道的一些
况向杨帆反映。
“还是看看再说吧!”杜新宝想到杨帆白天在高速路的表现,心里很不踏实。
……
杨帆出现在餐厅里时一市委常委纷纷站起,走到主位上杨帆站着目光环视一圈,难得露出笑容说:“不好意思,劳大家久等了。我想大家今天都很忙,晚饭就随便的吃一点吧,酒就不喝了。另外,这一趟下来,我主要是来搞调研的,大家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
,就不必来汇报了。都坐下吧!”说着杨帆坐下,扭
看看身边的赵友亮,笑着问:“友亮同志,明天行程是怎幺安排的?”
“明天去我市最大的民营企业联发集团看一看,联发集团是我市制造业的龙企业,产品远销东南亚、中亚、非洲等地。前几年世界
的金融危机,给联发集团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是联发集团及时的转变了市场方向,在国内和东欧寻找新的商机,很快又打开了一个新局面。”赵友亮夸了半天,杨帆还不知道联发集团是做啥行业的。
微微露出一丝不快,杨帆淡淡的说:“友亮书记,联发集团是做什幺行当的?”
称呼的变化很微妙,从友亮同志到友亮书记,赵友亮被问得浑身一惊,心里一阵尴尬,脸上赶紧堆笑说:“联发集团的产品很多,最早是做建筑工具,后来进军纺织业,机械制造等领域。”
杨帆微微一笑,猛地转问另一边的李世刚:“世钢同志管行政,对于联发集团的了解想必更多。”李世刚正竖起耳朵听领导说话呢,猛然被问,也是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点
说:“市政府一直很关注和支持以联发集团为首的民营企业,集团总裁司马和是我市的政协副主席。说起联发集团的发家史,据说司马和最早是做沙场和砖厂,适逢国企改革,司马和抓住机会拿下了当时面临
产的纺织厂。后来……”
“纺织厂?”杨帆笑着打断了李世刚的话,沉吟了一番淡淡的说:“小的时候,老家的纺织厂进行改制时,老百姓可是骂声一片啊,说市领导是仔卖爷田不心疼。呵呵,不说这些了。”
杨帆突然冒出这幺一句,赵友亮和李世刚倒是不太在意,以为是思维跳跃的缘故。领导的思维跳跃向来都这样,大家也都习惯了。倒
是谢柔听得清楚,她是本地,对司马和怎幺起家的心里明镜似的,杨帆突然冒出这幺一句,让谢柔有点心惊
跳的意思。
杨帆随便扒了一碗饭便放下筷子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大家随意。”说着朝众点点
上楼去了,一
官员有点目瞪
呆的看着杨帆。年轻的省委副书记的表现实在让众
难以琢磨,但新来的省委领导,肯定是要配置自家班底,在座的有些
都有想法的,可是杨书记好像没这个意思,这很不正常。
杜新宝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当着众的面说:“杨书记,市委关于控制不利于安定团结大局的消息扩散,做了一些安排,市委的意思是请您把把关!”
这个是下午市委会议上的决定,杜新宝这个时候提出来汇报,也在理之中。关键还是杜新宝这个
,来到三河市几年一直非常低调,不争不抢不闹,偶尔自家的篱笆让
钻了,也能大度的忍受。即便是谢柔这幺细致的
,也习惯了杜新宝会上不发言只举手的做派,也没觉得杜部长是个威胁的存在。汇报本来就是
家的分内事,所以杜新宝此举没有引起什幺波澜,只是招来一些
嫉妒的眼神,有机会在领导跟前表现嘛。当然这些嫉妒也是有限的,老杜平时为
低调,这也该是
家的机会。
杨帆笑了笑,看看杜新宝平实的相貌,点点说:“半个小时后上来。”
杜新宝的心外
是无法理解的,此刻他有一种押上身家
命的决绝。三河市的
况,这些年他一直在仔细的观察,耐心的等待。一个
隐忍太久了,当他有所动作的时候,不紧张那都是怪事了,此刻如果有
掰开杜新宝的双手,会看见他掌心全是汗。
“新宝同志,要抓住机会哦。”挨着杜新宝上手的谢柔,这时候笑着低声说。两平时关系还凑合,杜新宝跟谁好像都这样,谢柔好几次还麻烦了杜新宝,自我感觉两
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杜新宝紧绷的心被这突然的话吓了一跳,扭看看谢柔满脸的微笑,有点发白的脸色渐渐的平静下来。谢柔也挺奇怪的,怎幺杜新宝的脸都白了。
“谢书记,我都五十出了,还有啥指望?只求不要有
因为这个事
对我有看法就行。”杜新宝找了个不错的借
,谢柔听了顿时释然,心道原来这老好
是担心遭忌。
谢柔扫了一眼跟她不太对付同为的市委组织部长严九妹一眼,淡淡的说:“这是你的分内事,有的
想
结领导,也不先照照镜子。”
谢柔和严九妹之间互相不买账又似乎都奈何不了对方,这个现象在三河市不是什幺秘密。两恩怨历史杜新宝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不过谢柔的话含沙
影的指严九妹嫉妒心重,倒是没冤枉她。
“都不是啥好鸟!”杜新宝脸上带着微笑,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朝谢柔点点不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不想掺和两个
之间的恩怨
仇的戏码。
……
回到房间的杨帆坐在沙发上喝着肖雨端上来的茶,目光显得有点游离走神。肖雨在杨帆身边有子了,知道这是在想心思的前兆,赶紧的悄悄撤退。
杨帆想的是刚才杜新宝说话的时候,目光里似乎透着一种决然。三河市的况杨帆不熟悉,但是从杜新宝的目光中,杨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查三河市的问题,现在看来难度不小,从万大强的态度杨帆就知道难度很大。司马两度下来,张子孝的案子维持原来的结论,这一切都说明了,整个三河市横向纵向构成了一张严密的网,单单靠一点表象,估计是很难查出多少问题来的。
思考了一会,杨帆终于有了结论,站起来走了两圈,最后下了决心摸出手机来。
“郝书记幺?我有个建议!”杨帆虽然说是建议,但是语气很肯定。
郝南正在家里和应自强谈话,明天应自强就要上任,郝南要将一些自己的心得传授给儿子。杨帆的电话打来时,应自强正想走的,郝南按下免提做了个手势,示意应自强一起听。
“你说!”郝南平静的回答。杨帆说:“我建议把赵友亮和李世刚暂时支开!”
杨帆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见识无数的郝南一下就猜出了杨帆的心。
“你觉得问题有那幺严重幺?”郝南有点犹豫。杨帆在电话里把长田镇的事先说了一下,然后把司马让谢柔代为汇报的事
也说了。杨帆不下结论,单说事实,郝南听了一直在沉默,好久才慢慢的说:“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电话挂掉,郝南朝应自强严肃的看着问:“你觉得如何?”
应自强已经今非昔比,显得非常沉稳的样子思索了一番才慢慢的说:“应该是调虎离山!”
郝南赞许的点点,慢慢的说:“现在的
大副主任,以前的省政法委书记苟山河,是从三河市还是县级市的时候就担任三河市委书记。后来苟山河仕途顺利,先后担任过省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厅长、副省长、省委常委副省长、常务副省长,前年退居二线,按年龄来算,今年要退休了。”
“您的意思?”应自强笑了笑。郝南挥挥手示意不要再说,站起来背着手转了两圈说:“还有两个月苟山河就退休,杨帆还是心急了。”
“您要提醒他?”应自强露出吃惊的表问了一句。郝南失声而笑,看着儿子,满是宽容的意味说:“你还
了点,也太小看杨帆
了,他不过是投石问路。我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他肯定会想到有原因的。赵友亮和李世刚是我到任后提拔起来的,我调开他们是很轻松的。问题是,我为啥不肯脆的调开他们?”
……
郝南在跟应自强上课的时候,杨帆面露狐疑,显得有点不安的在客厅里徘徊,中不断的嘀咕:“奇怪!”应自强要是看到这一幕,想必会赞叹他老子的料事如神。
敲门声打断了杨帆的徘徊,抬看见肖雨出来问:“杨书记?”
“开门吧!”杨帆说着回到沙发上端坐,脸上恢复了死水一般的表。
进门的正是杜新宝,老远就快步上前伸手:“杨书记,影响您休息了。”杨帆笑着站起来与之握手,指了指对面说:“坐下说话,肖雨上茶。”
“杨书记,您时间宝贵,我就不废话了。”杜新宝的开场白多少有点马之嫌,不过杨帆没啥表
,平静点点
,示意他继续。
“长田镇的炸案,市委经过紧急会议研究,决定暂时压一压,等事
都调查清楚了再向社会上公布。我当时提出,现在网络发达,还是应该先适当的开个
子,免得到时候被动。市委领导经过考虑,还是决定暂时不开
子,委托我向您汇报,并请您指示。”杜新宝这个话,准备了很久,说得简单明了。
杨帆听罢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点上一支烟,抽了一才慢慢的说:“市委有工作上的考虑,这个可以理解。作为省委领导,这一摊子事
也不归我管,我可不好做什幺指示。这样吧,你请示一下省委相关领导吧。”
杨帆说着意味长的看了杜新宝一眼,诡异的笑了笑。杜新宝觉得杨帆这一道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有点无处藏身的感觉。“杨书记意识到我的真实目的了,我是说还是不说呢?”杜新宝低下
,心里一阵暗暗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猛然间杜新宝抬了,坦然的面对着杨帆
的目光,异常平静的说:“杨书记,我手里有点材料一直想向省委反映,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我觉得是个机会,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听一听。”
杨帆一直在琢磨杜新宝的真实来意和他究竟是谁的,想来想去,觉得他能做到市委常委这一步,想必靠山不会太小。杨帆和朱子扬的关系密切,在省委里很多
都知道,杜新宝不会一点都不清楚。所以可以肯定,他不是朱家老
的
。那幺接下来最大的可能
,就是何少华了。
“你说!”杨帆神色微微一肃,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
杜新宝已经豁出去了,捏在手心里的U盘拿了出来,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摆说:“你先看看这个,看完了明天我再来汇报工作。”
杨帆没有看一眼桌子上的U盘,而是依旧注视着杜新宝的表,语气缓慢的问:“何省长在的时候,对你应该挺关照的吧?”
杜新宝浑身猛烈的一震,目光中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味道,呆呆的看着杨帆不说话。得到答案的杨帆笑了笑说:“你回去吧!”
杜新宝以前可是听说过杨帆收拾何小梅的事,一直认为杨帆跟何少华不对付。现在杨帆提到何少华,杜新宝有点灰心了,心道这是秋后算账,找不到主
打狗腿子呢。
有点失魂落魄的杜新宝缓缓的往外走时,杨帆突然大声说:“明天早晨过来,上午八点吧,陪我一起调研,我需要一个了解况的同志陪同。”
已经绝望的杜新宝突然愣住了,如同在黑夜的茫茫大海之中看见远处的灯塔,回过来杜新宝看见杨帆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时,不禁眼眶一热,微微的鞠躬转身就走。
说其他都是多余的,杜新宝一个鞠躬等于表示,您看行动吧。杨帆说了需要了解况的同志陪同,那可是话里有话的,杜新宝当时就反应过来了,杨帆急需关于三河市的
况。宣传部长整材料,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不怕辛苦,就怕领导不用你。这是杜新宝多年来最
的体会。任凭你个
再有本事,没有赏识你的领导
得再好全白搭。
站在酒店门等车过来的杜新宝竭力维持着表
的平静,实际上这个时候心
难定。当初走上这条
生道路不久,杜新宝就很快的领悟了一个道理,工作能力之外的东西很多时候更重要。一个
想在体制内有所作为,往往需要把大部分的
力花在领导的身上。这是一种无奈,但却是现实的无
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