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去更衣。
木童见她还能若无其事走出来，不由暗自佩服，这个燕大小姐手段了得啊，少爷惊天般的怒气居然都给抚平了。
至于嫁妆，自然重新被抬回新房去。
燕云歌才换好衣服，门外响起春兰的声音。
“小姐。”春兰端着热水向她弯身行礼。
燕云歌将门带上，看了她一眼，想起昨天的事
，试探着问：“昨天委屈你了。”
春兰色平静，微笑了下，“
婢是自愿的，谈不上什么委屈。”
燕云歌点点
，“三
后回门，我会与母亲说，让她留你下来。”
春兰愣了愣，犹豫了下道：“出府前夫
嘱咐过婢，一定要婢照顾好小姐，说怕小姐一个在这会吃亏，小姐现在又让婢回去……夫怕是会……”
“母亲那由我去说，不会让她为难你。”
春兰含蓄的微笑，显得很高兴，“婢谢过小姐。”
燕云歌颔首，没瞧出什么来，便将疑心搁下了。
新
敬茶也称改
茶，除了要将新媳介绍给家中众，明理的婆婆也会在这天将部分中馈转给新。
燕云歌忌惮着秋老将军的
明，唯恐文香无法应对，三思过后还是换了罗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的气势太强，又不点唇不抹额，的装扮于她来说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就像粗狂的男子突然翘着兰花指扭扭捏捏的那种怪异。
她天生是男儿的胸襟和做派，就该穿着宽袍大袖，潇洒地迈着流星步伐，与
谈目不斜视，威而不严，而非被禁锢在窄紧的罗裙里，三步一缓，矫揉造作。
行走的束缚再加上消了内力后的腿脚不便，燕云歌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
秋玉恒换了军器署的官服进门，乍一瞧见的惊艳还未褪去，又谨慎地瞧起来，那冷漠的表，冷傲的气质，觉得怎么看怎么像真的。
“你”他想问，最后
脆抓起她的手自己确认，与他缠的手指很快被抽回，他却是笑逐颜开道：“我们走慢些，反正让他们等了，也不差多等会。”
燕云歌耳朵灵敏，随应了声，袖子一摆，提衣而去。
正厅里，秋老将军和秋鹤正在说话，见这对小俩进来，便收了声。平里的顽劣小儿此刻正紧张地扶着，张闭让她小心跨过门槛。
这般的殷勤落在众眼里皆是意外。
燕云歌跪下给秋鹤和秋夫敬了茶，因着嘴角有伤，一直没有直视二老，不冷不淡地喊了声“父亲，母亲”，秋夫虽对这场婚事频生风波不满，对这个儿媳却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因此心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托盘上是一套赤金面，一串碧玉做的手钏，面倒不稀，难得的是那手钏，九颗珠子分别雕刻有形态各异的十八罗汉，颗颗黄翡绿翠，水极好。
秋玉恒惊讶地很，小声地嘀咕，“我娘倒疼你，这手钏我之前想多看两眼，她还不舍得。”
燕云歌只瞧一眼，颔首说，“谢过母亲。”
秋夫心里一咯噔，还未有微词，就见秋玉恒取了手钏要为她戴上，低声道：“赶紧戴上，省得我娘要舍不得了。”
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众，燕云歌将手收回，无奈回了一句，“不准胡闹。”
秋玉恒偏要胡闹，强制将她左手牵出来，这只手修长洁白、骨节分明，却不是一双被心呵护养在
闺的手。她的每个指尖带着薄茧，那薄茧曾按住他阳具的小眼教他欲死不能，偏凉的手心更曾对他上下其手，恶意的挑弄，他好钻营巧，善细心
微，无论她化作何种模样，只要让他握住这双手，于千万中都能将她寻出来。
冰凉的手钏了腕心，燕云歌轻微皱眉，一抬眼，对上的是秋玉恒满是笑意的眼睛，那眼里分明得意，得意她被他套住了。
燕云歌掩下袖子，又垂首向秋老将军敬茶。
秋老将军是武将，不
虚礼，喝过茶就让起身，给的见面礼也很是别出心裁，是掌心大小的匕首，致又锋利，藏在哪里都方便。
燕云歌起身，客气回应，“谢过爷爷。”
她的回应挑不出错来，秋夫却没来由听着着难受，太冷淡了，好似他们上赶着讨她欢心一般，再瞧自个儿子拿着匕首比划着献宝，这位新媳低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个眼色都没给，她便确定这门亲事还真是他们将军府剃担子一热。
秋鹤笑说：“这下好了，以后咱们这泼猴有管了，我们也能省点心。”说着，给秋夫递眼色。
秋夫坐着不动，本来敬完茶后要招来管事，让他将府里的婆子，丫鬟和小厮叫来，既为了重新立规矩，也为接中馈，可因刚才的那点不舒服，秋夫决定再看几天。
秋鹤不知她怎么换了打算，只好按下疑虑不表。
等燕云歌能脱身回到屋里时，文香早就等了一会。
她替燕云歌穿来了书令史的官服，两迅速换好衣服，燕云歌走前将手上的碧玉手钏随手一搁，转嘱咐文香道：“老将军若喊你去，你只管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拒绝，若是秋夫喊你，你过去听她说话就是，至于秋玉恒”
她竟犹豫了一会，才道：“你避而不见，旁的不用多说。”
燕云歌很快走了。
半晌后，春兰敲门，拿着嫁妆单子进来，“小姐，东西核对过了，管事问是先去官府备案，还是将东西直接搬去将军府的库房？”
文香没有处理这些事物的经验，只是以燕云歌的
格推测，坐在案前连眼都没抬，冷淡地说了句，“由管事处置罢。”
春兰微愣，往这些事都是由自己经手，今怎会她里称是，心里徒然升起被冷待的慌
。
这间新房是特意拨出来的院子，之前未住过，崭新有余，气不足。
春兰将窗户支起，让屋里透点生气，目光很快被落在梳妆台前的碧玉钏抓住，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那碧玉发着温润耀眼的光，十八罗汉在洒进来的阳光下各显态，无不是威而不怒，长眉傲目。
春兰还未曾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碧玉，惊艳中伸出手去，将它紧紧地拽在了手里。
今刑部尚书告假，刑部不少昨夜宿醉，比燕云歌晚到的大有在。
主事早早就到了，看见燕云歌，忙上前和她打招呼，又特意压低下声音道，“顾大一早到了，刚还在找你，大概是为了一个案子。”
燕云歌是跑着来的，顾不上擦汗，忙问，“顾大现在何处？”
主事给她指了个方向，燕云歌拱手谢过，提衣卷袖，大步流星而去。
刑部分为内殿，外院。
外院与户部、兵部、御史台相连，若从地图上看，几个部门相隔不远，甚至算得上毗连，可真要用脚步丈量，仅从刑部走到户部，便得耗去小半天时间。
燕云歌走在外院走廊上，不时还能遇到户部、吏部的，部门之间为了一个案子，常有协理共事。这里忙碌，耳间步伐匆匆，她穿梭其中，置身事外都能觉得血
抑制不住地要沸腾。
这才是她的生，这才是她该待的地方，而不是被困于后宅，管着一群麻木的仆，听群婆子妈子报着庄子里的账目。
走内殿，燕云歌一眼瞧见案桌后的影，连忙告罪，“顾大，学生来晚了。”
那正收拾着卷宗，抬噗嗤笑着，“不晚，比燕令史晚得大有在。”
燕云歌抬，从衣着判断他也是名书令，拱手行礼后，又问，“顾大呢？”
那名小吏指指旁边一扇小门，“几位大在里议事呢。”
燕云歌松了气，快步走到案桌，接过他手里的卷宗，提醒道：“顾大不喜欢别碰他的东西，学生处理吧。”
小吏哈哈笑着，“我跟着顾大三年了，知道的，对了，来考考你”他指着卷宗上的一起案子，“你看看这起案子，有什么想法。”
燕云歌没有去看，谨慎道：“这不是学生的职责所在，学生不敢僭越。”
“欸，你用不着这么小心，回这案子的卷宗你还得誊抄，也会看见的，我怪的是这案子大理寺已经判下了，为何顾大还用朱笔圈了再审，我刚站着看半天都没猜透，你也帮我猜想猜想。”
小吏把燕云歌拉过来，指着卷宗上的两处问，“你看，证物证都在，关键是犯已经画押认罪，地方衙门定了斩立决报到咱们这来，顾大却给改成了秋后处斩，”他一边说一边摇摇，一脸的想不通，“横竖都要砍，哪里差这半年。”
燕云歌顺势看去，卷宗上说的案子发生在三月前，一个叫秦安的地方，半月内发生了四起
子被
杀的命案，最后在第五起命案现场，当场抓住一名叫张青的私塾先生。
现场证是名更夫，物证是张青手里的匕首，而张青本未有狡辩，也当场认罪。
死了这么多，判斩立决的确不为过
燕云歌又仔细看着卷宗，从第一起看到第五起，从死亡的地点、时辰，到死后的尸斑变化，再到那几名子的样貌画像，衣裳饰描述，她一字一句未有放过，终于在一刻钟后发现了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