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醒过来的时候,纱帐还垂着,枕边却已经空空如也。『地址发布邮箱 [email protected]』
听静安说,大一早起来,吃了杯茶便出门,似乎是找什么张将军去了。银瓶已经习惯了裴容廷的忙碌,只是记挂着桂娘,又问静安,才知她就被安顿在隔壁的院子里。
银瓶知道了,连早饭也顾不上吃,洗了脸,罩了身雀蓝缎袍儿,一壁自己挽着
发,一壁央求静安带她去隔壁看看。那静安昨儿经过了那一通惊险,也看出这姑娘被老爷看得比眼珠子还重,正不知怎么
结,见她开
,如何有个不应?
于是满答应,忙不迭引着银瓶出了门。
昨儿来得太晚,天都黑了,银瓶也没仔细看这道观里的景致。这会子出了门才知道,这丹房后就淌着一条河,夹岸的梧桐翠竹仍是苍翠的,更显得垂柳下一点红色显眼。
银瓶眯着眼细看,才见是有个穿红袄的姑娘蹲在柳下,看背影倒有些熟悉。
她叫住了静安,悄步走了过去,在那姑娘身后叫了一声“桂娘”。
那姑娘闻声回,露出一张红白皮色的小瓜子面儿,一双吊梢眼斜飞
鬓,可不就是她。
银瓶又惊又喜,忙提起裙子跑下山坡,桂娘更是立刻爬起身迎上来,险些和她撞了个满怀。两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一回了,这会儿执手相看了半
,银瓶眼看就要哭出来,还是桂娘安抚着拍了拍她,又小声道,“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不是已经……”
银瓶抹抹眼睛笑道:“你这还看不出来,是大把咱们救回来了。”
桂娘迟疑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是昨儿那东厂的太监凶恶煞,满要把你带到北京审问,像是要问出什么的样子。你说,这会不会就和你们大
有关?”
银瓶恍然,蹙眉道:“是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昨儿脑子糟糟的,竟给忘了。等回
我悄悄问问大
罢。”她正说着,忽然见桂娘脚下放着只小乌木匣子,抽屉摊开了,露着许多亮晶晶的首饰,什么线帘,网子,水纱,乌油油的假
发,水钻压鬓,大红牡丹顶花,都是花旦的行
。
银瓶好,捡起一支蝴蝶发钗细看:“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桂娘登时冷了脸道:“可不是,今儿早上苏州衙门送箱笼细软来,连我这些烂也从司马府送来了。”她弯腰抱起那匣子,走到河边,两手捉着底子,把里
的东西泼天撒地全倒到河里去了。
银瓶吓了一跳,忙追上前,还没等开,便听桂娘咬牙道:“就是这些东西,害得我半辈子
不
鬼不鬼,我死也不想再看见它们!”
银瓶一向财迷,不由得惋惜道:“嗳,何苦来。我看有些虽不是真的,样式倒还别致,留着平常戴不好么。”
她还在看手里的蝴蝶钗,却又被桂娘一把抢走,掼在地上,跺着脚踏扁了,恨恨冷笑道:“谁稀罕戴这劳什子!别说不当小戏子,就是这我也不想当了!做
莫做
身,投个好胎便罢了,差了一点儿,生来便是随
抢劫侮辱的命。我若有造化,修了这辈子的罪业,来生也托个‘男儿郎’,再不做这‘
娇娥’了。”
银瓶正被裴容廷宠惯着,自然不能体会桂娘的心酸,一时倒语塞了。就在这时,她忽然见个穿藏青绒飞鱼氅衣的高挑男子,被十来个侍从跟随着,穿花拂柳远远的走过,往他们歇宿的院子里去了,走近了看,可不就是裴容廷。
他一路上把手掩了两次嘴,倒像是轻微的咳嗽。
不一刻,又有个穿青直缀的老叟也被个小厮搀扶进去了。
静安见了,忙也要跟过去,银瓶叫住他问:“那个老太爷是谁?”
“想必就是给大请的大夫。小的得先过去伺候了,姑娘您在这站站,小的再找个
来守着姑娘。”静安说着,叁两步也钻进院子去了,只丢下银瓶与桂娘面面相觑。
银瓶惊讶,自言自语道:“大病了?昨儿还分明——”
她话说到一半,登时红了脸,忙住了,拉着桂娘也溜回了院子。
才进门,银瓶便眼见那老大夫进了东厢房的梢间。她既担忧大的身子,又不好进去,只好和桂娘一道悄悄绕到梢间另一侧的月窗下,潜身在那里偷听,果然隐约听见有
言语,声音苍哑,想必就是那个老大夫。
“……老爷此贵恙,似有虚火上升,寒热因虚而感之症。学生斗胆问过,不知老爷近可曾有房劳之损?”
房劳便是指房中之事。裴容廷顿了一顿,从容应了一声“只昨行过。”,却把窗外的银瓶羞得要不的。她忙推推桂娘要走,那桂娘却不肯,强拉着她的手,憋笑依旧听了下去。
然而那老大夫掉书袋起来,着实无味。满都什么“怵惕思虑则伤,伤则恐惧自失”,又是什么“感寒则损阳,阳虚则
盛”,一会儿《金匮要略》,一会儿《病源候论》,桂娘
瞪眼了半
也没再听到什么秘辛,只好被银瓶拽着走开了。
两一路走到了这厢房的另一侧,桂娘方敢放声笑出来,银瓶忙抽出汗巾打她,羞恼道:“促狭鬼儿!有什么好笑,你是
一天知道我是他房里
不成?”
桂娘笑得花枝颤,银瓶又急,全没
发觉这窗内的屋子里走进个
来。
是裴容廷,他才打发了那老大夫去开药,自己则进了这屋里,这原是间静室,暂且被他当做了书房。
他转过什锦槅子,才要在书案前拉开椅子,便听见窗外的嬉笑声。
桂娘还在笑:“房里不好笑,好笑的是你——”她把指尖点着银瓶,“再没见过哪个小蹄子这么厉害,睡一晚,自己活蹦
跳的,反把汉子睡成出虚病来了!快如实招来,你是哪座山上修炼的小狐妖,来
间吸汉子
气来了?”
银瓶把汗巾绞在手里,跺着脚道:“我把你这烂了嘴的!你、你——”
她本就不如桂娘大胆伶俐,羞得红胀脸,一时
不择言道,“怎见得我就是狐狸
!没准儿、没准儿是我们大
那上
不行呢。”
此话一出,先是窗内的裴容廷挑了挑眉,那窗外的桂娘也顿住了。
桂娘捂嘴道:“不会罢,我看你们大的身量……”
银瓶并不知道昨儿裴容廷是如何的殚竭虑,心俱伤,淋了一天雨,劳了一
,晚间又是
一回泄了元身,如今只有些浮火,已经算是身底子强健了。她只看大
才行房便生了病,又想起昨儿床笫间并不痛苦,似乎和他那吓
的本钱有些违和,想了一想,迟疑道:“中看又不一定就中用,要不怎么有句话叫“银样镴枪
”呢!也许我们大
只是外面壮,里面虚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