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莫名其妙,梁景明也不由得勾唇。
低着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重新握住她。
“总之我一直很喜欢,跟你做朋友的感觉。”
“因为你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工作上的,关于家的,关于你小时候的……”
讲着讲着,他笑意更——
“我那天看了下聊天记录,你就算在711门遇到一条狗都会告诉我。说跟老二长得很像,很少见的胡麻色柴犬。”
没想到他记得这么牢,万姿弱弱地:“……胡说,我的话哪有那么多……”
“嗯……多不多我说不准。”
迎着她的表,梁景明的语气放得更轻。
“反正每天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下班了或者放学了,先到你家一边做晚饭,一边等你回来。”
“你知道吗,你回来都很好笑,总是高跟鞋一脱冲进厨房,开瓶葡萄酒先灌几,然后拿着杯子戳我,‘梁景明!你猜猜看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每次都不用猜,因为你总是很快就自己讲了……什么公司微波炉炸了,哪个客户大中午的喝多了,哪个员工来上班裤子穿反了……其实普通
生活哪有那么多大事,但都被你说得很有意思。”
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的眼眸尽是愉悦——
“其实我基本不上嘴,但你都要我反应。有时候我忙着做饭,你还会打我,‘诶!你有没有在听!我还是你老板!麻烦尊重一下职业
!’”
“……别抹黑我,我有这么泼吗。”
抗议般喃喃,万姿却不自禁跟着梁景明牵动唇角。
这男不知道自己在笑,因为他完全沉浸于过去。
脸上有光,回忆有她。
“而且说完你自己,你也总会问我,课上得怎样,心如何。”
细细目光润泽着她,他垂眸时总有种别样的温柔。
“你尤其问我,今天吃了什么。”
“不要觉得烦,这是好习惯。每天回忆一遍叁餐,有助于预防——”
“老年痴呆,我知道。”
显然对她的歪理邪说习以为常,梁景明很快接上。
坐起来把她拥怀,像往常一样把下颔放在她发顶。
“我不是觉得你烦……”
“我只是觉得,很多都会随
问我吃了没,但只有你,真正关心我究竟吃了什么。”
“所以万姿……总之我的意思是……”
“你是我长这么大,我最喜欢的;也是我长这么大,我最好的朋友。”
“你什么都会告诉我,我也什么都跟你说。我希望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能这样……”
“一起随便聊聊,也一起走下去。”
他的声音成熟而低沉,却因为太过诚挚净,有种凌驾年龄和阅历的天真,一字一顿落在她的心田。
漾起波澜,又归于宁静。
四面是薄被的棉花白,摩擦着奏响沙沙声,夹杂他与她清浅的呼吸,如同置身某个致却脆弱的堡垒。
恍惚间,万姿仿佛回到了童年。大概小学低年级,她邀请同学来家里过夜,也是用被子蒙住,隔绝了外界与黑夜。
有时会偷开一支手电筒,共看一本漫画书;有时根本不开,就天南地北随便唠唠。
就像今晚这般。
其实她一向很烦,社媒体大4流行的那种
观——“
你的
,会把你宠成小孩”。
什么男的心血来为你剥柚子;突然蹲下来给你系鞋带;送你能占一整个屋子的玩具熊……
但凡经历一点柴米油盐,便知这些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可到底什么最重要,她自己也说不好。
她只知道,在梁景明面前,自觉或不自觉地,她真有种返老还童感。
不是可以无理取闹,不是可以颓废懈怠,而是只要在他边上,她就像身处小小堡垒。
可以放松一会儿,等待重新充满电。
然后再次上路,与他一往无前。
“行行行,走下去就走下去。”
每到关键时刻,反倒是万姿难以应对表白。
真从薄被里出来了,她才发现外面在下雨。撇开目光向窗外看,她又假装潇洒不在意——
“不过不管你说得多好听,反正我们讲好了,明天你自己去机场,我不会去送你哦。”
“嗯,明白。”
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梁景明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太了解她的个,怕离别又怕矫
。留在海洋公园的记忆足够快乐,她不想要在安上一个灰溜溜的尾
。
所以即便他不舍,还是照她的想法做。
“新加坡也经常下雨。”
水滴迅疾地击打着玻璃,万姿仿佛是看痴了。
沉默须臾,又没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跟香港下的应该不是同一场雨了。”
“算了,我们睡觉吧。”
借着窗户倒影,她瞥见梁景明的色。
泛着难以言表的低落,做错事般站在她身后,微张着嘴,似乎想安慰她什么。
她便不忍再看,转身瞬间换上舒展眉目——
“雨下这么大,睡眠质量一定会很好。”
于是他的表也很快焕然一新,和她一起笑。
“嗯。”
事实证明,万姿比黄大仙算命的还准。
第二天她真是郁闷了,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一语成谶”。
伴着白噪音般的雨声,她果然睡得沉过死猪。
梁景明也轻手轻脚得堪比小偷,提早起床,收拾洗漱,整理行李,清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竟然一点都没吵醒她——
等她彻底恢复意识时,只看见床那个卡地亚首饰盒。
一枚戒一条素链,和她大眼瞪小眼。
“……。”
一个待在空
的房间,万姿心里也是空
的。
隔壁摊开的被子还有点热度,可已经不在了。
她本来还幻想过不少小剧场,狗血电影都这么演的:什么他不忍分别彻夜难眠;他趁她睡得朦胧偷吻她;他为了她改签机票多留一天……
但现实无事发生一切安好,梁景明他妈还走得挺脆利落。
看来是很期待去新加坡。
脑补完他的心理活动,万姿瞬间就不难过了。
“起来了吗。”
狗男看来在机场大
上没事做,还发消息过来查岗。
莫名其妙有闷气,她不想立刻回他。先按开了电动窗帘,自顾自迎接新一天。
然而伴随着阳光刺视线,她慢慢睁大眼睛——
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排列梦幻又整齐,延伸在湿润的雨后空气。
跟真实版emoj表似的,就真切而朦胧地,悬挂在天边,点缀在窗前。
这种毫不吝惜的美丽,仿佛就等待着她而来。
刹那间所有火气抛到脑后,万姿下意识点开摄像。在大自然的迹面前谁都是俗
,她也不能幸免。
就在即将按下快门时,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目光一触及对方姓名,她本能般点开来看——
“对了,昨天你说的事,我想了很久,其实还有一点没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真生了病,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千万不要放弃,也千万不要推开我。”
“我挺需要你的。”
万姿怔住。
紧握手机的虎颤动着,她几乎看不到彩虹。
梁景明太懂她了,几乎到了令她震悚的程度。
是了,如果罹患腺癌的是她,切除掉一半
房的是她,她是那么
美又骄傲的
,又自以为对
悉得彻骨——
大概率在他消磨掉意前,在感
尚处于甜蜜点,做先放手的坏
,将他抛出
渊。
如果亲手毁灭掉希望,应该就不会绝望了。
可他抓住她说,千万不要推开我。
“看来是还没起床啊……”
没有回音的消息像漂流瓶,载着梁景明起伏流动的绪。
然而隔着屏幕,他马上又轻快起来。柴犬闪着星星眼的表包后,跟着一张照片——
“哇!有彩虹!”
绚丽光带是最忠实的观众,证明他们在看同一片天空。
心如战鼓般高速跳动,连带着眼眸都涌起酸意。可手指突然变得很绵软,万姿怎么也跳转不回摄像。
不过无所谓了,这些都没必要了。
因为她本来想拍,也是要给他看的。
新加坡和香港的彩虹可能不一样,那又怎么样。
反正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以后可以换着看。
可此时此刻,她不想他走。
湿漉漉的光影在太阳炙烤下,正变得慢慢稀薄起来。
以怒放得更为璀璨的姿态,彩虹正在一点点死去。
但被一个疯狂的想法攫住脑海,万姿早就顾不得这些了。
整个舌燥得厉害,潦
收拾完关门下楼,高跟鞋踏得简直要飞,还不忘紧盯对话框里那张照片——
她去过机场很多次,对彩虹旁那片海景大桥熟得不能再熟。
幸好梁景明坐的是士,他还没到青马收费广场。
她还有时间。
一气冲到前台,万姿还没站定就张嘴。
除了梁景明和丁竞诚打架那次,她就没对酒店工作员这么凌厉过——
“你好麻烦帮我拦辆的士。”
“要去机场,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