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说得兴起,渐渐肆无忌惮。宋微只觉事不关己,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开始有点诧异,谈及夺嫡篡位此等大事,这帮
怎么那么轻松。多听一阵便明白了,原来咸锡朝的军权由五侯分治,皇帝任绝对最高统帅,皇子们谁也培养不出直系部队,皇位之争被很好地限制在朝堂之上、宫廷之内。这样的设计,初衷是为了不让皇室斗争动摇国本,其衍生效果就是咸锡朝的普通臣民习惯了看大戏,然后静等落幕,该
啥
啥。
这厢正唾沫横飞谈着国家大事,忽闻外边传来一声尖叫:“宋妙之!你给我出来!”
脆利的高音穿透门板清晰而
,众
大惊失色,比听闻皇帝要驾崩,惊骇巨甚。待得分辨出来者是谁,一个个要笑不笑,望着宋小郎和薛三公子。
谁也料不到,薛四小姐竟然有胆子闯到馆来抓
。
宋微无奈极了,摊手:“三公子,薛小姐厚,小的着实消受不起。”
薛璄大感窘迫,一言不发便冲了出去。
其余当然不会错过此等好戏,全挤到二楼围栏处向下眺望,欣赏一楼中厅里的兄妹混战。
窈娘笑盈盈倚在宋微身上,悄声打趣:“宋郎好魅力,不但四小姐有独钟,三公子亦是青眼有加。十九公子有言道,
多喜新厌旧。只怕在宋郎眼里,窈娘很快就要成为旧
了。”
宋微看她一眼,笑道:“风万种,集于一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该担忧的是我,却不该是窈娘。”
两往也有些
子了,始终停留在谈的阶段。宋微是心中有
影,往往望而却步。又因为拿对方当试验品兼挡箭牌,心存愧疚,态度放得无比温柔。而窈娘本来动机就不单纯,越熟悉越觉得对不起宋微,
前也就越发温婉柔顺。二
各有顾忌,又不约而同,把个恋
谈得款款
,彬彬有礼。
他俩在这眉来眼去,你侬我侬,薛四小姐如何忍得。恰巧薛三郎也因为瞥见楼上景而醋意大发,一时疏忽,没能抓牢妹妹。薛小姐从身边仆从手里接过球杖,
准一击,圆溜溜的木制鞠球流星般飞向二楼。薛小姐是非分明,不打心上
,专打狐狸
,那鞠球直向着窈娘奔来。
宋微眼疾手快,拖着美使劲让开。又轻又韧的圆球砸上墙壁,又反弹回来,不偏不倚,正敲在瞧热闹瞧得忘乎所以的翁寰背上。翁公子硕大的身形往前一扑,带得好几个
跟着压下去,栏杆咔嚓断裂,只听啪啪连声
响,几个倒霉鬼叠罗汉般垒在一楼地毯上。
、第五章:本事各凭决胜负,端倪初显起风云
谁也没想到,小小一枚鞠球,会造成如此严重后果。最可怜的,是丽楼两名负责大厅秩序的保镖,义不容辞冲上去救
,结果被翁公子压个正着。
这行的一般都体型壮硕,换个普通
从二楼掉下来,不说安全接住,至少压不坏。奈何翁寰满身肥膘,虽有缓冲机械压力之功用,绝对质量依旧超出承受范围。被压在最底下那两位,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一阵混过后,伤员得到救治。没有当场闹出
命,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薛璄出面赔了丽楼许多钱财,一个
馆,自不会跟尊贵客
无礼纠缠。麻烦的是翁寰,也许之前幸灾乐祸太过,报应来了,跌断一条腿。更麻烦的是,因池鱼之殃而遭灾的两个翁公子的酒
朋友,也不同程度受了伤,偏偏此二
恰是翁府击鞠队的主力队员。这可不是拿钱就打发得了的。薛三公子一面暗觉解气痛快,一面愁眉苦脸想办法。
双方拉锯好几天,连家长都惊动了,最后达成合作协议:翁薛两家组成联队,参加重阳击鞠大赛。
开始两方面都嫌别扭。然而翁寰是个想得开的,换个角度一琢磨,反倒觉得如此一来综合实力毫无疑问排在第一,完全不必惧怕那些当兵的,冠军十拿九稳,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立刻高兴了。薛璄脸色虽然不好看,也明白两败俱伤之下,再争斗下去,平白叫渔翁得利,故而不再坚持反对。
因为翁家伤了社会地位最高的两名选手,余者论气势论出身,谁也比不上薛四小姐。她说要当队长,连她哥都没辙,男们再有意见,也只能忍下。几场练习赛打完,除了力量逊色,那准
跟狠劲,还有赛场上灵巧剽疾的技巧,比大多数男
还要强上几分。更何况,虽然这个
彪悍非常,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年轻漂亮的
。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异
,毫无疑问具有强烈的鼓舞士气作用。
于是,薛小姐大闹丽楼这出好戏,起因小白,过程狗血,高氵朝悲壮,结局圆满。除了宋微,皆大欢喜。
薛家比翁家有钱,小儿子跟小儿都酷
击鞠,马场修得更大更好,同时也是重大赛事公用场地之一,后期训练基本都改到了这里。翁寰腿上打着夹板,薛璄已经能走路了,却还不能上马。两个闲
都要逞能,都觉得唯有自己才是真正的行家,成天待在场边当袖手诸葛,斗嘴扯皮,唾沫横飞。每每争到激烈处,脸红脖子粗,甩袖子就要动手。多亏仆从靠谱,才没酿成新的流血事件。
而场上的实权物薛四小姐,亲兄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搭理翁胖子那怂包。她要怎么打就怎么打,且抓住一切机会向意中
明送秋波,鞠球传
。别
想截薛小姐的球,都得冒着被眼刀剜
的风险。宋微仗着一身巧劲,十有八九轻点杖
,就把球让给了队友。至于薛小姐从他手里接到球,那是想也休想。
翁寰击鞠,自然同样
惜
才。从前薛四小姐凶名在外,没什么
集。这回亲眼看了
家打球,忽然就看出些别的东西来,那眼儿渐渐带上了火苗。薛璄只要不跟他
嘴仗,便盯着宋微发痴,望着妹妹皱眉。某
冷不丁回,心想翁胖子怎的半天没动静,转
一看,立刻瞧见那厮一脸猥琐花痴相。不由得心
大惊,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打宋妙之的主意。多看两眼,才发现目标是自己妹妹,一拳
就招呼过去。
两小
一架,不了了之。从此薛三郎又多了一项任务,既要防着妹妹勾搭心上
,又要防着仇
勾搭妹妹,两只眼睛一张嘴,简直忙不过来。
没过几天,窈娘乘着肩與摇摇晃晃来到练习场,慰问辛苦备赛的郎。宋微断不会落她的面子,结果演变成
前眉来眼去秀恩
,把个薛四小姐气得
走,翁寰薛璄四只手都差点没拖住。
窈娘当然不会只来一回。围观看戏的男们顿时有福了。两位美
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激得雄
荷尔蒙随着汗水到处挥洒,连宋微都没好意思偷懒喊累。翁寰本来想暗中叫他阻止窈娘来,一看训练效果,当即打消念
,反正不过是添些热闹,也没什么不好。
唯独宋微郁闷得要死。这热闹实在闹心,可这时候谁也不会管他心如何。没办法,只好称了雇主的意,心无旁骛地投
训练。
吵吵嚷嚷打打闹闹,时间过得格外快,转眼便到了重阳前夕。重阳节府衙歇三天,初九那天都要与家登高赏菊,决赛便定在了九月初八。
独孤铣午后进的西都,还在城门,就听见守门士卒在议论击鞠赛的事,故意磨蹭一会儿,多听了几耳朵。
原来今年一回有军中队伍参赛,城里各大家族也空前重视,导致这场重阳击鞠前所未有的轰动,盛况直追元宵灯会。决赛场地抽签定的,就在薛长史家的马场。两支决赛队伍,一支是翁薛两家联队,另一支则来自军中。因为怕场面失控,又是自家主场,薛长史专门抽了五百城戍军去帮忙维稳。那几个守门的士卒正抱怨运气不好,没被派去看比赛。
抱怨并不严重,只因打决赛的并非城戍军队伍,而是关防军代表队。西都乃出
西北关防要地,除了维持治安的城戍军,也有关防军常驻。城戍军是西都地方部队,而关防军是直属朝廷的中央军队。不是一个系统,输赢自然没那么关切。
几个士卒又互相问起押注的事。洒金街上最大的赌坊逍遥居专为此次击鞠赛设了系列赌局,从最简单的赌输赢到赌比分,甚至赌某个主力球员进几个球都有。不出意外,独孤铣听见了宋妙之的名字。这些看在同僚面上,几乎没有押翁薛联队赢的,却有几个把赌注下在宋微的得分区间上。
一路风尘仆仆,心沉重,这时不由自主变得轻松。独孤铣悄悄扬了扬嘴角,回
对身后一
道:“蔡攸,去一趟洒金街,看逍遥坊还接不接注。接的话,替我押十万钱翁薛两家胜,再押一百万宋妙之取分榜首。对了,别叫
知道身份。”
自从崔贞事了,四大侍卫中另外两个,杨麟与蔡攸也回到独孤铣身边。
牟平明知道随身带的黄金就剩这个数,故意打趣道:“侯爷,堂堂宪侯府,出手才十万百万,这也太寒酸了。”
独孤铣笑道:“事前哪想到这么巧,回府现取可来不及了。问问薛家马场怎么走,咱们先去看小隐击鞠。”
秦显稳重,闻言劝一声:“侯爷,正事要紧。”
独孤铣挑挑眉毛:“误不了正事。你没听他们说关防军长官亲临赛场激励下属?杜棠多半也在那里。”
一行赶到薛府马场,
攒动,喊声震天,显见比赛已经开始。为防鞠球飞出场外伤及无辜,四周用木杆挂起麻绳网围了一大圈。网外视野最好的位置搭着高台,放了桌椅,供各方有
有脸的
观赛。至于其余空地,则挤满了自发前来瞧热闹的观众。因为有城戍军在外围巡视,又有关防军
领坐在台上,带刀护卫守在台下,故而
虽然多,气氛也热烈,却并不混
。
独孤铣骑在马上,比一般都高,稍微往前挤挤,场内
景便一览无余。翁薛两家联队着红,关防军队伍着黑,连马鞍辔
都是同色装饰,一眼望去,对比鲜明,极其挑动
绪。比赛才开始不久,双方都想抢得先机,争夺迅猛激烈,不过几个瞬间,就短兵相接,进
白热化。
独孤铣一眼瞧见宋微,视线立刻紧跟着不放。心想这么艳的颜色,穿别身上都像浸了猪血的抹布,也就穿在他身上,跟火烧云似的好看。
这一天气很好,红
白云,晴朗舒适。唯一欠缺的是有风,极其考验技术。宋微衣衫
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乎全凭直觉截球出击。
忽然莫名其妙偏了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猛然间撞上两道幽
而锐利的视线,不由得愣住。宪侯此行隐秘,装束上做了些掩饰,又是
秋时节,披着斗篷,戴着风帽,熟识之
都未必能马上认出来。宋微并未认出他的样子,而是认出了他的眼。
脑中一念闪过: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专程来看打马球?有没有搞错……
一阵风来,天上白云飘动,遮住半边太阳,整个赛场蓦地一暗。薛四小姐一球击过来,宋微反应不及,被对方截走。他恍然回,纵马飞跃,抬看了看球的位置,闭上眼睛,感受到风掠过耳边。当马儿跳到最高点,他
准无比地把握住时机,扭转腰身,伸长手臂,新月形的
梢恰勾住鞠球,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推进了球门。对方同样跳起来拦截的选手,因为用力过猛,一击不中,差点跌下马去。
欢呼声响彻赛场内外。宋微在马背上坐正,冲着群粲然一笑,得意地挥舞手中球杖。天上白云又被风儿吹走,阳光重新洒下来。这一次,所有的阳光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全部打在台中央的主角身上。
独孤铣闭了闭眼睛。这小混蛋,他就不知道低调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