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与京杭大运河的
汇之处，镇江。
飞行的水鸟绕过江面上的点点白帆，繁忙的港
映照在炎炎的烈
下，
行来去，接近正午，城市仍在迅速的运转。
“镇江一地，百年来都是繁华的重镇，幼时府中的老师说它，东西枢纽，南北通蘅，我还不太服气，问难道比江宁还厉害？老师说，它不光有长江，还有大运河，武朝商贸繁华，此地重中之重。我八岁时来过这，外
那一大圈都还没有呢。”
烈洒下来，城西山翠绿的榉树林边映出凉爽的树荫，风吹过山时，树叶簌簌作响。榉树林外有各色野
的山坡，从这山坡望下去，那便是镇江繁忙的景象，巍峨的城墙环抱，城墙外还有延绵达数里的居民区，低矮的房舍连着运河边上的渔村，道路从房舍之间通过去，沿着河岸往远处辐
。
山林更高处的山，更远处的江岸边，有一处一处驻扎的军营与瞭望的高台。此时在这榉树林边，为首的男子随意地在树下的石上坐着，身边有跟随的年轻，亦有跟随的侍卫，远远的有一行上来时坐的马车。
“武朝两百年来，镇江只有眼下看起来最繁华，虽然几年以前，它还被
真打
过……建朔二年，搜山检海，如桦，还记得吧。术列速率兵直取扬州，我从江那边逃过来，在这里认识的你姐姐。”
坐在石上的男面目仍显得清秀端方，但颌下蓄须，身着普通员外的便服，目光虽然显得温和，但依旧有着他的威严。这是武朝太子周君武，坐在一侧地上的年轻面色苍白，听他说到这里，微微颤抖一下，点了点。
面色苍白的年轻名叫沈如桦，乃是如今太子的小舅子，君武所娶的第三名妾室沈如馨的弟弟。相对于姐姐周佩在婚姻上的纠结，自小志存高远的君武将成亲之事看得极为平淡，如今府中一妻五妾，但除沈如馨外，其余五名妻妾的家中皆为世家豪门。太子府四夫沈如馨乃是君武在当年搜山检海逃亡途中结识的患难之，不说平里最为宠
，只说是在太子府上最为特殊的一位夫，当不为过。
但今的沈如桦，却明显并不轻松，甚至于看起来，整个微微发抖，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君武看着前方的镇江，沉默了片刻。
“建朔二年，那是八年前了，我逃到镇江，不久之后，真渡江开始攻城，我先一步逃了。真城之后，十未封刀，死了将近五万。如桦你们一家，镇江知府先派送到了外，活下来了，你记得吧？五万……”
君武回忆着过去的那场浩劫，手指微微抬了抬，面色复杂了许久，最后竟怪异地笑了笑：“所以……实在是奇怪。死了五万，半座城都烧没了，八年时间，你看镇江，繁华成这个样子。城墙都圈不住了，大家往外住。今年镇江知府粗略统治，这一地的，大概有七十五万……太奇怪了，七十五万。真打过来之前，汴梁才百万。有高高兴兴地往上报，多难兴邦。如桦，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啊？”
沈如桦丧着脸，看着几乎要哭出来。君武看了他片刻，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因为从北边下来的啊，最先到的就是江南的这一片，镇江是南北枢纽，大家都往这边聚过来了……当然也不可能全到镇江，一开始更南边还是可以去的，到后来往南去的太多了，南边的那些大家大族不许了，说要南归南北归北，出了几次问题又闹了匪患，死了不少。镇江七十五万，六十万都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家亡或者拖家带的难民。”
他指着前方：“这八年时间，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剩下的六十万，像乞丐一样住在这里，外密密麻麻的房子，都是这些年建起来的，他们没田没地，没有家当，六七年以前啊，别说雇他们给钱，就算只是发点稀粥饱肚子，然后把他们当牲使，那都是大善了。一直熬到现在，熬不过去的就死了，熬下来的，在城里城外有了房子，没有地，有一份苦力活可以做，或者去当兵卖命……很多都这样。”
“……比牲好一点。”君武冲着沈如桦笑了笑，“我偷偷地去看过不少，比牲好点，他们也就过得下去了，说，就希望多过几年太平子，从江宁到镇江，从镇江到临安，几百万过这样的子，给他们一点活路，富呢，让他们去做工，家里有田亩的，雇着他们种地……”
他吸了一气，右手握拳在身侧不自觉地晃，顿了顿：“真三次南下，掳走中原的汉以百万计，那些在金国成了
隶，金国是真的把他们当成牲来用，养活金国的
食之。而武朝，丢了中原的十年时间，几百万上千万的家亡，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把他们当牲用，随便给点吃的，做事啊、耕地啊，各个地方的商事一下子就繁荣起来了，临安繁华，一时无两。有说我武朝丢了中原痛定思痛，因此多难兴邦，这就是多难兴邦的原因啊，如桦。我们多了整个中原的牲。”
君武的目光盯着沈如桦：“这么多年，这些，本来也是好好的，好好的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妻儿父母，中原被真打过来之后，幸运一点举家南迁的丢了家产，稍微多一点颠簸，老父母没有了，更惨的是，父母妻儿都死了的……还有父母死了，妻儿被抓去了金国的，剩下一个。如桦，你知道这些活下来是什么感觉吗？就一个，还好好的活下来了，其他死了，或者就知道他们在北面受苦，过猪狗不如的子……镇江也有这样家亡的，如桦，你知道他们的感觉吗？”
“生不如死……”君武将拳往胸上靠了靠，目光中隐隐有泪，“武朝繁华，靠的是这些的家亡……”
“姐夫……”沈如桦也哭出来了。
“但他们还不知足，他们怕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搅了南边的好子，所以南归南北归北。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桦，听起来很气，但实际很平常，这些当乞丐当牲，别打搅了别的好子，他们也就希望能再太太平平地过几年、十几年，就夹在镇江这一类地方，也能过子……但是太平不了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过了片刻。
“扬州、镇江一带，几十万大军，就是为打仗准备的。宗辅、宗弼打过来了，就快要打到这里来。如桦，打仗从来就不是儿戏，马马虎虎靠运气，是打不过的。真的这次南下，对武朝势在必得，打不过，以前有过的事
还要再来一次，只是镇江，这六十万又有多少还能活得到下一次天下太平……”
“为了让军队能打上这一仗，这几年，我得罪了很多……你不要觉得太子就不得罪，没敢得罪。军队要上来，朝堂上指手画脚的就要下去，文官们少了东西，背后的世家大族也不开心，世家大族不开心，当官的就不开心。做起事来，他们会慢一步，每个慢一步，所有事都会慢下来……军队也不省心，大族子弟进军队，想要给家里要点好处，关照一下家里的势力，我不准，他们就会阳奉
违。没有好处的事，世都不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