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千里外的张村,宁毅看着房间里的众为方才传来的那封书信议论起来。
信是展五写来的。由于是特急,信使在路上不断追赶,追回了两天多的时间,以至于会盟成功的消息与田实被刺的消息抵达的间隔仅仅是半个时辰。
田实死了,中原要出大问题,并且很可能已经在出大问题。田实死后展五与楼舒婉一度碰,随后便修书而来,分析了许多可能的状况,而让宁毅在意的,是在信函之中,楼舒婉借展五之
的求援。
希望华夏军能够尽可能的出力,稳定晋地局势,救数百万于水火。
这个意思,是楼舒婉借展五之传递过来。以这个
已经极为偏激的
格,她是不会向自己求援的。上一次她亲自修书,说出类似的话,是在局面相对稳定的时候说出来恶心自己,但这一次,展五的信中透露出的这道信息,意味着她已经意识到了此后的结局。
楼舒婉的一生极为坎坷,自己杀了她的父亲与兄长,她此后又经历了许多事,据说夫君都是亲手杀掉的。以她后期的疯狂
格,宁毅觉得她就算投降
真毁灭天下都毫不出奇,而她后来选择抗金,也未尝不是
疯狂刚烈的一种体现。
这样的,有自毁倾向,当他
欺凌过来,与对方抱成一团玉石俱焚,是极为简单的事
。她可以恶心自己,甚至于将来有一天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她忽然倒戈坑自己一把也是寻常,但在此时,她通过展五,向黑旗寻求一个渺茫的希望。这就真是让
心绪复杂、为之叹息的讯号了。
她是真想拉起这个局势的,数百万的存亡哪。
可惜,先不说如今华夏军掌控整个成都平原的兵力仅有区区五万,就算在最不可能的想象中,能丢下整片基业北上杀敌,五万走三千里,到了黄河北岸,恐怕已经是秋天了。
宁毅站在窗边,叹了气。
……
房间里的众还在议论,彭越云在心中复盘整个事件,咀嚼着有关对手的讯息。
田实原本有名无实,若是早两个月死,恐怕都生不出太大的波澜来。一直到他有了名声地位,发动了会盟的第二天,猝然将他杀掉,使得所有的抗金预期掉落到低谷。宗翰、希尹这是早已做好的盘算,还是直到这一刻才恰巧刺杀成功……
心中还在推测,窗户那边,宁毅开了。
“……负责武朝那边的,尽快找,分别跟武朝、梓州方面
涉,推动谈判。如果武朝真的没有一个
敢背这个锅,那明面上就算了,暗地里
涉,把能拿到的好处拿起来。准备一篇稿子,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真来势汹汹,晋王勇烈,我们不打了,让他们留着梓州。呼吁武朝发动一切力量,呼应中原局势,能帮手就帮手……”宁毅手一挥,“不帮就算了!”
“……黄河南岸,原本谍报系统暂时不变,但是,以前从这里回归中原的一些手,能够发动起来的,尽量发动一下,让他们北上,尽可能的帮助晋地的反抗力量。
可能不多,聊胜于无,至少……坚持得久一些,多活一些
。”
宁毅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暂时就这些,你们商量一下,完善一下细节,还有什么能做的可以补充给我……我还有事,先离会。”
众敬了个礼,宁毅回礼,快步从这里出去了。成都平原时时云雾缭绕,窗外的天色,似乎又要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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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阵大风,吹过了天色郁的威胜城。
城外的雪色尚未消褪,南下的报讯者陆续而来,他们属于不同的家族、不同的势力,传递的确实同样一个具有冲击力的消息,这消息令得整个城中的局面愈发紧张起来。
天极宫中,两边的谈判才进行了不久,楼舒婉坐在那儿,目光冷漠的望着宫殿的一个角落,听着各方的话语,不曾开做出任何表态,外
的传讯者,便一个个的进来了。
一名子进来,附在楼舒婉的耳边告知了她最新的消息,楼舒婉闭上眼睛,过得片刻,才又如常地睁开,目光扫过了祝彪,而后又回到原处,没有说话。
些许时间后,祝彪以及其他的许多便也知道
况了。
真术列速拔营,三万六千的
真主力,带着投降的三万余汉军,直扑林州附近华夏军驻地而来。
这是开年以来真
的第一次大动作,七万
的力量,直取黑旗军这根最难啃的硬骨
,其想法明明白白。田实去后,晋地本就处于崩溃边缘,这支黑旗军是唯一能撑得起场子的力量,一战打败黑旗,就能摧垮所有
的信心——即便打退黑旗,也足以证明在整个中原无
能再当
真一击的现实。
有讶然,有
慌
,有
神色闪烁,也有
已经将局面说了出来。这边楼舒婉的脸上闪着“所有
一起死”的冷漠神色,祝彪吸了一
气,站了起来。他看了展五一眼,随后目光轻蔑地扫过众
,朝殿外大步走了出去。即便没有说半个字,他将去往战场的决心,也已经清晰地表达出来。
在后方,名叫安惜福的师将领也站了起来,朝着殿外跟过去。
祝彪大步地离开天极宫,转过几处宫门,有从后方跟了上来:“祝将军。”
那名叫安惜福的男子,祝彪十余年前便曾听说过,他在杭州之时与宁毅打过道,跟陈凡也是昔
好友。后来方七佛等
被押背上,据说他也曾暗中营救,后来被某一方势力抓住,下落不明。宁毅曾探查过一段时间,但最终没有找到,如今才知,可能是王寅将他救了出去。
双方在林州曾并肩作战,这倒也是个值得信任的战友。祝彪拱了拱手:“安兄弟也要北上?”
“奉王帅之命,我要等到这边局势定下才能走。对于真
有可能提前出兵,呼应晋地之事,王帅有所预测,术列速出兵,王帅也会领军赶过去,祝将军不必焦急。”
“哈哈,我有什么焦急的……不对,我着急赶不到前线打仗。”祝彪笑了笑,“那安兄弟追出来是……”
“想询问祝将军一个问题,与此次谈判,有极大关联。”
“嗯?”祝彪想了想:“什么问题?”
“晋王已折,晋地军心士气掉落到低谷,然而若欲死战,仍有机会。如祝将军的华夏军,未尝不能成为这里的主心骨,我来之时,王帅曾说,若华夏军留在这里,与真周旋,此次谈判,
况会很不一样——甚至可能完全不一样。”
安惜福表平静,看着祝彪静静地说完这段话,他并未开
询问华夏军是留下还是不留,而是将整个事
说完,便在存了说服对方的心思。听完这段,祝彪的脸色也
沉下来,神
复杂而挣扎。
安惜福道:“因此,知道华夏军能不能留下,安某才能继续回去,跟他们谈妥接下来的事。祝将军,晋地百万
……能不能留?”
守军在城墙上,四周只远远的有,安惜福特意追到这里方才说话。冷风吹过了空旷的广场,祝彪沉默了许久。
“我有一位兄弟……”祝彪道,“不,不止一位,有几万兄弟,他们豁出命去,留在大名府,为了将真东路军,拖延一部分,拖延一段时间,开春之后,他们可能没有活路了。华夏军答应过去救他们,术列速打过来,华夏军必将全力以赴,我就算战死,在所不惜……可我也……不能对那些搭上了身家
命的兄弟食言……”
他斟酌着语句,说到了这里,安惜福表平静地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我明白了,祝将军不必在意这些。在安某看来,无论何种选择,祝将军对这天地世
,都俯仰无愧。”
“……若能救出他来,我还会过来。”
“当然。祝将军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承你吉言。”
祝彪笑了笑,准备离开之时,却想起一件事,回问道:“对了,安兄弟,听说你跟陈凡很熟。”
“是啊。”
“我也有个问题。当年你带着一些账册,希望营救方七佛,后来失踪了,陈凡找了你很久,没有找到。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你后来竟然跟了王寅做事,王寅在杀方七佛的事中,扮演的角色似乎不怎么光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很好奇啊。”
十余年前的事早已过去,祝彪笑得灿烂,虽有好奇,其实并不为追究了。安惜福也笑了笑:“确实是王尚书救下了我,对于当年的内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一段时间,一度想要杀掉王帅,追问他的想法,他也并不愿意与我这等小辈谈论……”他想了片刻,“到后来,许多事
已经模糊,因为王帅不说,我心中只是有着自己的些许推测。”
“王帅是个真正牵挂永乐朝的。”安惜福如此说道,“当初永乐朝起事已然覆灭,朝廷抓住永乐朝的余孽不放,要将所有
连根拔起,佛帅不死,许多
一辈子不得安宁。后来佛帅死了、公主殿下也死了,朝廷对永乐朝已然结案,如今的明王军中,有许多还是永乐朝起事的老
,都是王帅救下来的。”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王帅牵挂着这个想法,有一天能够再度拿起来,只是真
来了,不得不先抗金,还天下一个太平。”
安惜福说完,笑了笑:“我的猜测对与不对,也很难说,毕竟王帅威严,不好多谈。但抗金之事,王帅坚决至极,祝将军可以不用有疑。”
祝彪点点,拱了拱手。
世界上真是有各种各样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一如他与王山月,他们为不同的理念而战,却朝着同样的方向过去。祝彪这样想着,奔向战场的方向。安惜福转身,走向另一片不同却也想同的战场。
下跪或是抵抗,怀着不同心思的们不断博弈。大殿之中,楼舒婉望着殿堂的一角,耳边有无数嘈杂的声音流过去,她的心
有着一丝希冀,但更多的理智告诉她,希冀并不存在,而即便局面再糟糕,她仍旧只能在这片地狱之中,不断地厮杀过去。死去或许更好,但……绝不可能!
名叫袁小秋的少在旁边愤慨地等待着一场屠杀……
北面,军队早已动起来,磨牙吮血,准备着开年后的第一场厮杀。霹雳火秦明、大刀关胜、金枪手徐宁、双鞭呼延灼、玉麒麟卢俊义……以及那招展的黑旗,都在沉默中迎向血与火织的春天。
带着永乐朝那延绵十余年的勇烈气息,名叫王巨云的老者同样迎着真
杀了过去,豪迈慨然。
而在南面的孤城徐州,八千华夏军、数十万饿鬼以及北面三十万真东路军汇集的局面,也已经动起来了,这一刻,无数的暗涌就要咆哮往薄薄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