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七天。『地址发布页邮箱: [email protected] 』
他只有七天时间。
他聚集起所有力量,往京城全力一扑。军中众得知徐子青主动投军,为了稳定士气后,士气起先重重一落,被压制谷底后,反而剧烈反弹,
涨至极高。这样的帝皇,视
命为无物,又何必听命。
他们要杀到京城。
他们要救他们的亲眷。
他们要救自己。
杀。
整个军队发出比抗击突厥更强盛的士气,一路见杀,见佛杀佛。
而朝廷中军队多懦弱,本就不如徐子墨的军队一路浴血,有凛凛铁血气势,又因三皇子所作所为实在不仁,众碍于身份,不能反抗,实际内心多为不耻,大多都没有尽全力抵抗。
军队行进如飞。
五天已过十二座城。
可不够。
还不够快。
只有两天了。
徐子墨脆弃了大部队,将指导权暂时
给徐子赤与徐子白。一
带了一万
,急行军扑向京都。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行至第六天清晨时,他又弃了五千
,最后带着一支最
锐的小队扑向京都。
快。
他必须快。
任何挡路的都直接碾压。
第六天傍晚,他赶到了京城。京城城门外,他一骑狂奔,直冲向城门,丝毫不顾楼上对准他的无数支黑沉沉的剑。消息没有他走得快,京城众得到的消息还是徐子墨已经被捉了,即
处斩。
而此刻徐子墨却又出现在外。
众都以为见到了鬼。
徐子墨身后跟着五千。他高举着银色长枪,朝着城门冲了过去,从背后取出三支羽箭,三箭齐发,一举
下城门上的三
。后面跟随的
亦扑上来,朝城上攻击。几千
的队伍却打出了十万雄师的气势。
这是一场血腥的厮杀。
枪林弹雨。
徐子墨始终立在最前,姿态如铁。
约摸过了一刻钟,城楼上来了一老者,立在众战士的正中。他六七十岁了,须发皆白,青布长衫,身形略佝偻,看上去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古稀老,惟一双眼睛亮若寒星,清亮冷冽,采夺目。
徐子墨立刻举手:“停下。”
城楼上的攻击也停了。
徐子墨抬,望向那老者。
那老者亦看他。
两俱沉默。
老者是他熟识,姓蒋,是蒋家镇山太岁。蒋家与徐家一样是在朝堂屹立百年的将门。只是,在三皇子登基后,亦沉寂许久了。当初徐家被抄家,就是这位蒋家老祖放了老管家一马,给他报了信。
算起来,他们也许久未见了。
许久,那老者幽幽一叹:“徐小二。”
徐子墨亦唤了一声:“蒋爷爷。”
“徐小二,你可知道,一旦你进了这扇门,事就再无转圜余地。”那老者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徐家成为叛贼,而你徐子墨的名字,亦将在大周史册上留下叛名,供后代评价。”
徐子墨沉默一瞬,道:“蒋爷爷,徐家早已是叛贼了。”
蒋老祖也沉默。
徐子墨又道:“生前事尚且不能顾,又何谈身后事。我一生功过,只由本心,任由后评说,与我此身无关。”
“没想到。”蒋老祖苦涩一笑,摇:“你一个小辈,竟比我活了一辈子的
要洒脱,通透得多。”
他抬,望着徐子墨道,“徐小二,我放你进去,你会杀掉皇帝吗?”
这话问得直接。
当场众皆变色。
徐子墨摇:“我不知道。”
他依旧是愤怒的。他想将那个一再
的三皇子按在地上,用刀比着他脖子,让他也了解一下被
捉弄,生命不由自己控制的恐惧。可那个三皇子背后的一个国家的力量不由得让他冷静下来。
他必须克制。
蒋老祖一笑:“便是我不放,你也一定要进来?”
徐子墨道:“是。”
蒋老祖道:“哪怕牺牲一切代价?”
徐子墨道:“是。”
蒋老祖道:“哪怕你会死?”
徐子墨道:“是。”
蒋老祖喟然一叹,伸手,大喝一声:“开门。”
虽年近古稀,他却中气十足。
这一声重喝依旧如洪钟般徐徐波散开,撞击着的耳膜,摇晃着
挺立的身躯。血色夕阳下,单身立在城楼正中的蒋老祖色凛凛,背板直挺,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那个战场上叱咤的一骑单刀,策马狂驰的将帅。
徐子墨朝老家
拱了一拱手。
这亦是英豪。
英雄从不会迟暮,只是退隐而已。
“我们走。”他高高一甩马鞭,双腿一夹,极快驾了一声。赤红的马儿便一团火似的奔了出去,如一记长枪,在宽阔的石道上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接着,缝隙被陆续赶上的大部队冲开,撕
,最后消失。
他们朝着皇宫进发了。
已是夜了。
城中无一拦他们。
他们到了皇城门。
有侍卫拦他。
徐子墨一刀劈晕了他。
扑上来的更多,徐子墨眉
未曾稍动,举手,杀敌。
手起落。
他自皇宫门,一步一步杀了进来。皇城大门,一重宫门,二层宫门,正中的议事场,更
处的正皇宫。而皇帝寝宫远远的如一座金山,辉煌灿烂。徐子墨一路踩着尸山血海,
中只有一句话:“我要见你们皇上。”
他到了寝宫门。
战战兢兢的太监脸白如纸,话都说不完整:“逆逆逆贼,退退退下。”
徐子墨朝前走。
一步。
再一步。
他近着他。
太监吓得连连后退,声音里已有了哭腔:“退下……”
“让他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寝宫处传出。紧接着又是一声笑,“徐子墨,你来了。”
那太监如获大赦,滚尿流地跑了,因为腿软,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又迅速爬起,捂着嘴跑了。
徐子墨一愣。
这声音……
他提着刀走了进去。
寝宫占地面积大,吊顶高,偌大一个空间,却无什幺家具,显得又又空。
一走
,便显得极为渺小。光线格外亮。细看下,墙壁各处一步一个烛台,数百根蜡烛燃着,红红黄黄的火光将整个空间照得富丽堂皇。
临近最处龙椅却极昏暗。
他居然将龙椅搬到了寝宫。
徐子墨吃了一惊,打量着龙椅上的。
灰隐隐的光下,龙椅的金色灿光也蒙上一层翳。能并排坐四
的龙椅如一尊庞然巨物似地蹲坐着。他
又瘦又小,端坐在龙椅正中,反而被那巨大而辉煌的背景衬托的矮了一截,又小了十岁,像个
沉沉瞪着眼睛的孩子。
徐子墨往前走了一步。
他想看清那。
刚走了一步,他的长枪却在金色地砖上划出吱啦一声杂响,细小的声音在完全寂静的环境里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像察觉了被打断了似的,又戛然而止,猝不及防,是令喉咙发痒的声波。
徐子墨吓了一跳。
这里竟再无旁。
“你的声音很熟,你是谁。”徐子墨不再往前走。他的声音在空幽的环境中弹出回音,如同自己同自己对话。他提高了声音,“不要躲在暗处,你不是一直想捉到我吗?出来。”
空气中陡然出现一笑。
那从龙椅上站起来了,被四面八方的烛光扑照,他身后出现无数条淡灰金的影子。他走着,那一条条影子也与他一同走,变长变短,没
他的身体。是一个个与他同根同源的,
暗的他。
徐子墨紧紧盯着他。
忽而他睁大了眼:“是你。”
他穿着威严的龙袍,却比从前更瘦,显得衣服里空
的,仿佛龙袍在架着他走。一张脸苍白如雪,连烛光都暖不了半分的惨白。眼睛
幽幽的,目光给
一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但五官
廓的印子分明是原来的那个
。
仿佛骷髅穿上了华服。
“尚黄?”
徐子墨盯着他,缓缓道,“还是应该叫你,皇上?”
他亦抬起:“徐子墨。”
什幺都明白了。
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背叛了他,将进攻路线图给了三皇子的。他曾经将跟着他的
排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到结果。他当然怀疑过尚黄,可是他不久就意外坠崖去世了。
原来并没有私通三皇子。
是三皇子亲自动手的。
难怪。
他第一次看见尚黄是在北疆。而他去接任时,北疆前一任守官对他说了意味不明的话,劝他远离太子,投一位明主。后来,三皇子登基后,那再次任了北疆守官,却足足升了两级。
他不寒而栗,三皇子在北疆布局这样久,他却毫无察觉。
他想通了无数断裂的一切,有无数个问题要问,最后吐出的一句却是:“为什幺要诬陷倾城。”
他想不通。
倾城与他无冤无仇。
为什幺要打她
顶的温室保护罩。
“倾城?”他忽然大笑,然后平静地看着徐子墨,问道,“你以为她真的叫倾城吗?或者,你真的以为她是徐家吗?”
“你认识她?”
他反应过来,又追问:“她不是突厥公主对不对?那一切都是你故意布置的,从那个突厥找遗落公主画像的皇榜开始,你就开始布置了。是不是?”他不解,“但是,你为什幺呢?”
“因为她叫明珠,是先帝的四公主。”
尚黄提高了声音,夸张地一挥,巨大的龙袍袖子如一块帷幕,被扯得瑟瑟作响,而掀起的是陈年旧戏的序幕。他缓缓道,“明珠,是先帝晴贵的
儿,也是我的亲妹妹。”
亲妹妹?
徐子墨以为他听错了。
可尚黄板正的表让他不再怀疑。是了。徐子赤说过的,当年宫闱中确实有一个被火烧后,幼年夭折的公主。当年被火烧去世时,三皇子曾亲眼目睹。
他问:“她既然是你的亲妹妹,你又为什幺要害她?”
“因为不公平。”
尚黄的表异常平静,
齿清楚,逻辑分明地说着他的理由,“这个世界不公平。同样是一个母亲生得,我在宫里被
狗一样踩,她明明已经毁容了,又丑又笨,凭什幺能有
对她那幺好,过得那幺好。”
“她那样的不配。”
尚黄并没有歇斯底里,亦没有半点动怒。他像说着今天的太阳不错一样,说着自己一手死亲妹妹的逻辑。
“这个世界是应该有秩序的,它应该是讲究公平的。而同样是一母所生,她又丑又笨,应该被踩,被
唾弃。但却有
怜惜她,
她。我健全又聪明,我比大皇子、太子任何一个
都学得快,比他们都聪明。我应该站在世界顶上,被
崇敬。但二十年来,我都被
当狗一样骑。”
“这是不公平的。”
他微笑着,两个手指轻轻一捻:“而我只是做了一件简单的事,来履行这个规则而已。”
疯子。
这是个疯子。
彻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