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雄州萧言他们所处的馆驿庭院当中,月色下树影浮动。
北面连营当中,呜咽的号角刁斗之声,一声接着一声远远传来。让这夜色,安静中带着一丝肃杀。
萧言他们这次再赴雄州,住着的还是当初那个馆驿。只是外再没有了那么多看守。而岳飞几
,自发的就尽起了宿值守的责任。对于岳飞而言,得遇萧言,真是意外的惊喜。他从来雄心勃勃,以要成就一番事业自任。跟着萧言一路冲杀决
而来,差遣竟然从小小十将一跃而指挥使,宣帅府更许下了保义郎的正式官阶,一跃而八品告身。现在更是为十余万大军先锋,跟随两位宣赞再渡白沟河,去行改变战局的大事业!
他也越来越显得稳重,在萧言身边,替他将所有细事都照料到,此时此刻,他也按着佩刀在内院门巡守,不时回看一眼内院当中萧言所处的厢房,那里厢房灯火如豆。却是萧言和马扩正在其中,正在润色转呈给童贯的表章。
“…………属下等率百骑而南,当义无反顾,惟让郭药师常胜军举旗而南而后已。事若不成,青山处处,可埋臣等骨骸,何以马革裹尸为念?燕地本汉家土地,埋骨期间,平生所愿耳!若能事成,惟望宣帅能催发大军,速速接应。涿易二州事,属下二一以任之,措断有何失机,惟属下二
任之…………郭药师
,娴熟兵伍事,且
知两方内
,并心之向宋,得此
同行,当有臂助,属下二
,携此
同行北渡,未之先告,实当万死,一应罪责,属下二
分任之…………
燕云十六州境,太祖太宗所.念。为全此土,为复旧壤。属下二
,诚不敢惜身!临北渡之机,惟于此处,遥祝我宣帅兵威大振,将故旗而北。摧大敌,拔名城,焚宗庙,擒单于!临表涕零,但不知所云…………”
马扩在灯下将此表章细细的又.通读了一遍,萧言只是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扩是武臣,虽然识字,可做文章不大来得。萧言自称是文臣,却也不肯动笔亲就此章,最后还是找的杨可世记室来做此文章,大体意思是他们的,行文却是老夫子一力当之。
这表章其实没多大花,所有.话都说得含含糊糊。无非就是萧言和着马扩北,将来有罪,自然是他们两个的,有,毫无疑问是童贯童宣帅的。他们在雄州伙着杨可世王禀玩的一些小花样,一概没提。稍微要紧一些的无非就是将郭蓉这个质
再带回白沟河以北。郭蓉这个质
身份从童贯以降本来就不大在意,带她同行,不过也是小事一桩。
白梃兵已经拣选完毕,整整齐齐的三百骑。全是.锐中的
锐,还有一百名胜捷军的轻骑。这等全然骑兵的力量,对于大宋来说,放在哪个将领手下都不显得寒酸了。甲杖器械,都是选的最好的。
准备的时间,再怎么急如星火,也等了两天。这两天.大家都有些各怀鬼胎的样子。萧言虽然一力承担,涿州并没有大变,郭蓉也显得一切如常。可大家都不是笨,心里总有些疑惑。萧言显得沉静而无所谓的模样,杨可世和王禀也装傻,只是埋
帮萧言马扩两位宣赞准备一切。马扩也没多说什么,大家忙碌成一团,竟然是暗中各自心照不宣的模样。
这个时候,马扩终于忍不住抬,看着萧言,正色.问道:“萧兄…………这个时候了,明
就要北,你且告诉俺一句实话,涿州有什么变故?”
萧言嗤的一声.笑,嘴硬到底,摇道:“马兄疑心如何之重!难道我还会将此等大事视为儿戏不成?”
马扩定定的看着他,失笑摇:“俺问得差了,好,不说这些……这表章,没问题了?留此给宣帅,俺们也算是有个
代…………夜已经
沉了,俺自回去,明
俺们兄弟二
,一起出发!反正这命,自从离开河间,就当不是自家的了…………就冲着萧兄带给俺这么一个机会,就卖给萧兄又如何!”
萧言淡淡一笑,大家都是明白啊…………
没是真正的傻子,可是这事
,做得,说不得。杨可世王禀手绾大军,只要派出哨探,这两天就探不回涿州确实消息了么?但是这层窗户纸不捅
,他们就能一直装作不知道。而自己也可以老神在在的做冷静状。
原因无他,大宋岂能无一个男儿!
北伐大军,誓师北。结果在白沟河惨败,出力死战的,落得一个进退不得的下场。辽
豪杰如耶律大石,在宋
境内一百余里,十万大军之前耀武扬威。辽
还有此等豪杰,难道宋
腔子里的,流动的就不是热血了么?
哪怕是遭逢末世,却总还有一些不屈之士。
四年半之后,当河山碎之时,王禀据守孤城太原,兵竭粮尽,数路援军全部惨败。可他仍然死守孤城不去,吸引了
真西路军逾半年。城陷之后,犹率残兵巷战。身中数十枪,仍不肯将尸身留给
真
糟践,最后投河而死!消逝的小
传
至于杨可世…………虽然这位子的猛将没有王禀死事之烈,但是一句以节烈终,就已经足够了。
细细想来,难道真是冥冥当中的安排?这贼老天虽然蛋,可让自己遭逢的,都是热血的汉子。初遇的就是岳爷爷他们,然后是韩世忠接应他进了宋军大营,又是王禀杨可世马扩。这么多历史闪耀的名字自己次第相逢,这贼老天,到底是想让这历史怎样改变?
还是在历史处,有一种回
千年的呼声,才让自己这个浑浑噩噩的小记者跨越千年的时光,来挽此末世天倾?
这两天,萧言不时的想着这个问题。心里面暗暗决定,要是此行顺利,自己脆就和这贼老天讲和了…………虽然现在自己还是决不肯原谅这王八蛋老天爷!
马扩朝只笑不语的萧言微微行礼,长笑一声,拍拍案表章,大步走了出去。
等马扩走后,萧言在厢房里静默一阵,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有麻烦事
没有解决。他挠挠
走出自己房间。小哑
的厢房毫无疑问是紧紧贴着他。虽然萧言并不介意自己
事
的时候小哑
粘着他,可是在宋境当中,小哑
表现得比在辽境老实了许多。似乎在这里,让她觉得很不适应一样…………
在萧言身边,嘟着脸撒娇,在他身后卷衣角,被萧言心血来捏成猪
,或者搂在怀里吱哇
叫的时候少了许多。
伺候萧言,她还是无微不至,不论在河间,在雄州,都不让拨来的侍帮忙沾手。可是服侍完了萧言,她总是默不作声的退回自己厢房当中。萧言有时从旁边路过,就能看见小哑
蜷在一脚,星眸在暗处一闪一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不过萧言也不想去问就是了。
他现在只是烦心一件事,自己不能带着小哑
再犯一次险啊!可是这小哑
留在这里,又
托给谁?此次北行,自己手
,有一分力量就要用足一分,还嫌不够。可以托心腹的
也就是岳飞牛皋他们,这些都要跟着自己冲锋陷阵冒万险的,将来搜拢常胜军溃卒还要以他们作为骨
,自己没有可靠的实力,在这
世里
打混未免就太辛苦了,自己也不能一直空手套白狼下去!
岳飞牛皋他们不能留,这小哑能
给谁照应?王禀,杨可世?不说小哑
愿不愿意,自己也不乐意哇!将这么一个极品小
给杨可世这个满脸胡子的怪叔叔…………萧言想想身就是一阵恶寒。
送回河间府?小哑那是更加的无依无靠…………啊啊啊,真是
疼!
边想着莫名的心事,萧言一边就走到了小哑厢房门
,将门轻轻推开,就看见小哑
的小小身影轻盈的从榻跳起,笑颦如花的迎过来。不管小哑
背后有什么心事不能对
说,可是当出现在萧言面前,小哑
总是笑得春光灿烂的,让萧言不管心
再差,看到她总觉得胸中块垒一松。
哑才迎来,赶紧又警惕的跳开,可是萧言捉弄她已经到了出神
化的地步,她这般反应,已经是晚了,一下就被萧言捉住,两只手一拉一挤,顿时就是一个小猪
呈现。小哑
脸都给捏红了,呜呜哑哑只是眼泪汪汪的叫着。
萧言哈哈一笑松手,顿时觉得心很爽。小哑
揉着被捏红的
双颊,雪雪吸着凉气,只是用指控的眼神看着萧言。萧言瞧瞧她,低声道:“小哑
,不跟着我再去涿州,成不成?”
哑一怔,脸浮出了浅浅的笑意,朝北指了一下,然后做出策马扬鞭的姿势,再是一个紧紧贴着萧言的姿势,然后吐吐舌
,坚决的摇摇
。
“我知道你马术很好…………可是这次不一样呢…………冲过去之后,可没有一个宋军大营接应…………”
哑指指萧言,再拍拍自己胸
,小脸露出了再为安心不过的笑容。这一笑间,似乎哪怕外
天塌地陷,前面是刀山火海,她只要跟在萧言身边,也是心安。
着这样可窝心的笑容,萧言实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果小哑
身不是这一身圆领窄袖的辽
衣衫,而是穿着水手服,这样可怜
的看着自己,估计自己就得又心软投降了。萧言硬硬心肠,只是盘算,该怎么说服小哑
?
外面突然响起了郭蓉清冷的声音:“让她跟着我,你救我爹爹,我怎么也要替你保护住她,这样可成?”
萧言回一看,郭蓉静静的靠在门扇
,一双眸子清亮如水,只是看着他们。
谁也不知道,郭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的眼角,依稀有泪痕,似乎在无的时候,偷偷哭过了。这些
子,心中最苦的,应该是一直咬着牙齿做若无其事状的这个少
?
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只觉得眼前这个飒爽凶悍的少,比起初识的时候,
味竟然多了一些。放在以前,郭蓉一定是不管不顾的杀回去,宁愿流血,也绝不愿意掉泪!
郭蓉招招手,小哑知道救星来了,几乎是雀跃着小跑过去,朝郭蓉怀里就是一钻。
大一小,两个风格不同的美揽在一起,这真是有邪恶的美丽啊…………
郭蓉摸了摸小哑的
发,轻声道:“自己珍惜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离开。我很后悔,为什么要走这么一趟,离开我爹爹身边…………如果我在涿州,怎么也不会让爹爹遭逢此难!爹爹为常胜军考虑得太多,为好容易才到手的权位考虑得太多,反而不如我
脆爽快,能看明白一些事
…………既然小哑
是你最珍惜的
,你为什么就要将她撇开呢?
…………活,一起活。死,一起死。在这个世道,能有这样共同的遭际,岂不是最大的福分?”